《[霄青]希微》Menteuse

11、番外-无欢·不逢

　　【应无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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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夕阳西下，满目苍凉。虽然夏末天气，竟有霜冻之感。云天青站在青鸾峰上向西望，只见重山阻隔，但不知是哪一座险峰切断了视线。
　　从心底透出绝望的滋味，云天青知道自己是大限已至。
　　是时，小小的天河从屋内走出来喊他爹吃完饭。他站在门口，离自己的父亲很远。
　　云天青扭头看尚且年幼单纯的儿子，想要说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他暗自嘲笑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多愁善感了，十年前那位快意恩仇游侠江湖的少年又是什么时候不见了。

　　2
　　屋内的烛火轻轻摇动，莫名地就打了个突。
　　两岁大的天河在床尾爬来爬去。
　　夙玉安安静静地躺着。在云天青的印象中，她从来就是如此安静，安静地喜欢一个人，安静地背弃这个人。就算是与此人争执，她都温文尔雅得让人心疼。云天青每念及此，不禁苦笑，夙玉你和我，却是谁多爱那个人一些呢。
　　“天青……”夙玉仍是闭着眼，语调带着痛楚，又咳嗽了数声。
　　她抬了抬手，云天青紧忙握住，扶着她的肩头道：“我在。”
　　“天青……”夙玉又唤了一声，略睁开的双目里竟有一丝清明。她像是在努力看清楚身边的人，随后轻轻叹息：“是天青吗……我的……灵光藻玉呢……”后面还有话，只是已经模糊轻微得几不可辨了。
　　云天青慌了神色，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功力全渡过去，又反复叫着夙玉的名字。只是女子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她的身躯原本已经冰冷僵硬，如今除了生气全无之外，倒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云天青紧紧搂着她，悲伤像冷水漫过胸口，使人窒息。
　　天河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欢快从床尾爬过来，仰着圆乎乎的小脸看着父母，口中发出不怎么清晰的声音：“娘……爹……抱……”
　　蜡烛没有燃到尽头，却被一阵风忽然扑熄了。

　　3
　　夙玉的病，病来如山倒。她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退去，长时间处于昏睡状态。云天青为她运功回暖，也已感应不到她体内阳阙的存在。
　　自己的妻子，五脏六腑都好像结成了冰。
　　偶尔夙玉醒来，便勉强笑道：“天青，你怎么最近总是愁眉苦脸的……我肯定要不行了，因为我是望舒宿主。但是你，还有救……”
　　云天青默然摇头，紧紧握着夙玉的手不肯放。他心中十分清楚夙玉所说的有救方法，是让自己带着望舒剑，回去玄霄身边。只要玄霄在，他便能活。
　　“你说的不对。”云天青仍像从前那样洒脱地笑着，“我们是拜了堂的夫妻，说好要在一起。你生我便陪你一起生，就算是你死了，我也要赖在你身边。”
　　夙玉那时，已无眼泪可流。她眨着眼口形微动。
　　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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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定居青鸾峰是云天青的主意。他说山下太平村就是他的出身地，那是他出外游历多年后终于回家，可是家里却不愿再认他这个不学无术的浪子。幸好当时遇到了师父，不然他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夙玉站在他身边听着，不插话，也不问后来呢。他和她的心事，互相明如镜台。只是他和她，都爱装作不懂罢了。
　　后来云天青拉着夙玉冰凉的手道：“漂亮师妹，你嫁给我吧，我来照顾你。”
　　夙玉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她想，说什么谁照顾着谁。不过是两个命运交缠的可怜人，互相体恤罢了。

　　【恨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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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隐隐透出血红色光芒，无论身处昆仑山的那一个角落，都能清楚听见厮杀声，剑破入体内的声音，以及被妖兽尖牙刺穿喉管的声音。听得云天青茫然许久，悲从中来，偏偏遇上玄霄永远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
　　云天青任性妄为惯了，遇到不顺心的事也曾指天骂娘口无遮拦。但是对着玄霄，就连一句“不可理喻”他都无法说得完整，愤怒的情绪再往上涌也只是气到自己七窍生烟。所以除了走掉，云天青想不出还有什么应对办法。
　　离开醉花荫不久就遇上夙玉师妹，小姑娘双眼红肿得厉害，看见云天青面色铁青，仍不忘关心一句，“天青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云天青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险些跳起来说先关心好你自己吧。但是对漂亮师妹怎么能做这样不解风情的事，他又不是玄霄师兄。云天青想了又想，想了又想，似乎阻止这场屠杀只有一个办法啊。
　　最后他抓住漂亮师妹拿着望舒剑的手，远走天涯。

　　2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夙玉用清朗的语调向玄霄解释这段诗句时，云天青就在醉花荫的花丛深处站着看着。
　　他其实是第一个到来的，想着摘一些过熟的凤凰花好回去酿酒。接着夙玉就来了，还开始唱歌。因为歌声听上去哀伤婉转，所以云天青想还是不要惊扰了好。谁知道后来玄霄也来了，并且跟夙玉一起探讨诗词歌赋，兴趣爱好。
　　云天青听那对话，越听越要摇头指责自己这位师兄真是榆木脑袋不解风情了。哪有女孩子说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听不明白的。
　　后来玄霄告辞了，夙玉仍在痴痴凝望。云天青实在忍不住从花丛中出来抱不平，“怎么这么笨。漂亮师妹，我去跟他说。”
　　夙玉拉住他，微微笑起来，“不必了。玄霄师兄本不是爱花之人，我让他来陪我看花已是勉强。”她看住云天青的眼神艳羡非常，还差另一句话未说出口。
　　玄霄师兄心中喜欢的，只有是天悬银河，逍遥广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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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花入酒的方子是酒仙翁教给云天青的，所以一旦酿出好酒，云天青也必定是要拿来和酒仙翁共享的。但是，酒仙翁很郁闷——
　　——所谓的共享，难道是指云天青这小子喝着我看着？真是毫无规矩。
　　不知过了多久，云天青越喝眼神越亮，好像还十分清醒。酒仙翁一面看着他豪饮蒙灌，一面诧异地盯着他的眼神看，最后终于琢磨出来了，这小子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
　　于是酒仙翁问道：“你小子有什么想请教老夫就直接说吧，老夫可以看在你常常带好酒来孝敬老夫的份上，免费回答你一个问题。”
　　“哈，老头，那我问你……”云天青前面还笑嘻嘻地说着，到后来人便直直倒在地上。酒仙翁拍拍他的肩，发现是真醉了。
　　酒仙翁见状又气又笑，几乎要拿脚踹他，又听他口中在嘟囔什么，便俯下身子去听个分明，“如果喜欢上……”
　　“瞧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等心思。”酒仙翁好奇心起，便问道，“喜欢上什么？”
　　“喜欢……喜欢师兄……”醉去的少年兀自抱着酒坛，喃喃自语，“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了我师兄……”
　　酒仙翁真正惊得不轻，手一滑。泥土坛子就砸在地上碎了，暗红色的酒液流得到处都是。

　　4
　　太清真人曾说过，云天青是他在路上捡来的。但是能捡到云天青，也算是琼华派捡到了宝贝。
　　因为云天青是生来便有散仙之格，他灵台清明，资质极佳。不然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在路上捡一个人就收作弟子吧，尤其是在他刚刚收了玄霄入门不久的情况下。
　　“云天青拜见玄霄师兄。”云天青有模有样地走到玄霄面前，行了个道门的礼。他抬头打量师兄面貌，心里面暗暗想真是出奇的漂亮，长这样好却去修仙，修得无情无欲面无表情，那可真是大糟特糟了。
　　玄霄当然不知道对方心中瞬间就转了好几个念头，他只是习惯性把目光移开，没有回应。
　　谁料云天青竟溜去太清真人身边小声问道，“师父，这师兄怎么不理人，长得倒不错，难道是哑巴么？”
　　太清真人嘿了一声，“他是你的师兄，又不是我的师兄，我怎么知道。”
　　玄霄受不住他们调侃，气得拂袖先行，便听见他那位新师弟在身后大笑不已。这本该让玄霄更加恼怒，可是他却越走越缓，大概是自己想想也觉得这样就生气实在太没有度量，于是舒展开眉头，眼中亦微微浮出一丝笑意。

　　岸帻静言明月夜，匡床闲卧落花朝。
　　二三月里饶春睡，七八年来不早劳。
　　浊水清尘难会合，高鹏低鷃各逍遥。
　　眼看又上青云去，更卜同衾一两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