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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经过近半日的奔波,年幼的太子已受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张绮让内侍拿来毯子,将太子包裹好,带回殿内安睡寝。

      张琦对李思懿招了招手道:“过来陪我坐会儿吧。”

      以往宣帝在时,张绮身为皇后都没能踏足云影宫,如今旭京换了新主,张琦反倒能来了,如何不是一种讽刺。

      宣帝偏宠贵妃,张绮作为皇后在宫中反倒遭遇冷落,丞相李侪认为宣帝不该如此,多多进言却也没什么效果,只好让女儿李思懿时常入宫陪伴皇后。

      比起君臣,两人私下里,更像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李思懿在张绮身旁的矮凳上坐下,她顾及君臣有别,从来都不与皇后平起平坐,张绮知道她的坚持,也不多劝,只亲密地搭着她的肩,低声问道:“你出城和谈,季霆可有为难?”

      “问了几句话,算不上为难。”

      “那他……可是对你旧情难忘?”

      李思懿抬眸,对上张绮关切的眼神:“皇后此言……何意?”

      “思懿,你当明白我的意思——”张绮望了一眼周围,再度确认无人偷听后,方继续道:“季霆已经回到旭京,不出意外必是新帝,若他真的对你旧情难忘,那你便该及时为自己考虑!”

      “……”李思懿望着张绮,没有搭腔

      张琦无奈叹了一口气:“我知你为人重诺,因你和萧靖安的婚约,不肯弃他而去,可这婚约本就是当年季氏骑兵时,令尊为表忠心,才向宣帝提请改立的,如今季霆回来,你要守最初李相最初给你和季霆定下的婚约,又有何不可呢?”

      这些话,实在太过大胆,若非真心为李思懿考虑,张绮决计说不出来。

      李思懿安静地听完,才开口道:“家父去时,朝堂诸多攻讦之声,都是郡王殿下在替我抵挡,那时他没有袖手旁观,如今臣却要忘恩负义,如何说得过去?”

      张绮还待再劝,李思懿却先一步起身,来到张绮面前,俯首叩拜:“皇后放心,臣一定尽己所能,保护您和太子,还有郡王殿下。”

      话到此处,便是拒绝的意思。

      张绮幽幽叹了口气,衬着更漏的滴答声,更显得殿内空虚而寂静。

      李思懿闭上眼,忽而想起了她同季霆成婚那日——

      红绸挂梁,宾客盈门,李思懿坐在镜前等候侍女梳妆。

      丞相李侪却在此时进来,屏退旁人,沉着脸,对她说了一句话:

      “季氏,有不臣之心。”

      李思懿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继而勉强扯动唇角,干干笑道:“会不会弄错……”

      可当季氏里通外国的书信摆到她面前时,由不得她不信。

      “思懿……”父亲望向她,似有不忍,却还是说道:“季氏掌兵权,轻易不好动,但今日你与季霆成婚,季家族人皆在场,他们没有防范,是最好的时机。”

      这婚礼,只是剿灭季氏的其中一步棋。

      李侪继续道:“我知你同他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可——”

      “——家国大义,不该让位于儿女情长,女儿明白。”李思懿平静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父女间的默契,也让李侪也没再多言。

      新郎来迎亲时,李思懿拿起纨扇,遮了面,平静地走出门去。

      刚到门外,司仪尚未说上几句,大理寺的人就突然而至,直言有一桩案子,需要带走季霆配合调查。

      急切得,甚至等不得婚仪完成。

      季霆不由得皱眉,回头安抚李思懿道:“我马上回来。”

      说罢,便出了门。

      可直至天黑,新郎也没有回来。

      李侪出面告罪,说婚今日招待不周,怠慢了各位。宾客哪敢让丞相告罪,纷纷说着无妨便退了席。

      李思懿回到室内,将首饰一件件取下,看着镜中的自己对侍女道:“替我洗漱吧。”

      季氏叛国的罪名很快被定下,宣帝念其多年劳苦功高,不诛其族,只判了流放。

      季氏离京时,李思懿前去送行。

      少年为了等她,眉上沾染了薄雪,见到她,却仍是笑着的:“思懿,等我回来。”

      李思懿没有回应他的话,只将一件雪色大氅交到对方手中:“南方冷夜湿寒,君自珍重。”

      说罢,便带着侍女回转旭京。

      没再看身后的少年一眼。

      雪夜路滑,为确保安全,蒋维和士兵们在云影宫住了一夜,第二日方才护送李思懿下山。

      行至山脚,李思懿却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季霆站在山下,未着战甲,身上披着她当年送的大氅,抬头笑望着她。

      蒋维对季霆的到来并不意外,似乎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只向李思懿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先一步下了山。

      李思懿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季霆伸出手来欲扶她,李思懿却微微侧身轻巧避过,自己走下了台阶,对季霆恭谨道:“多谢将军好意。”

      季霆收回手,神色也不见丝毫尴尬,仍旧笑着道:“陪我走走吧。”

      说罢,季霆转身向南郊湖泊走去,根本不给李思懿拒绝的机会,李思懿只能跟上。

      南郊湖畔,正是李思懿当年送行的地方,季霆在相同的位置停下,开口道:“昨夜我翻阅卷宗,发现国中百废待兴,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开始,少史久居旭京,又帮李相处理政事,想来应当清楚情况,不妨说说?”

      他以“少史”的称呼唤她,瞬间转换为公事公办的语气。

      既然聊起公事,李思懿也不多扭捏,想了想道:“春耕将近,而宣国多年征战,国中水利多年未修缮,此时应当督促各地及时检修水利,以保春耕。”

      “是么……”季霆呢喃片刻,眼眸含笑看向她:“听起来像是少史分内之事,既如此,便交予少史。”

      他的语气轻松,就这样轻飘飘地把事情交了出去,像是孩童在玩闹一般。

      李思懿迟迟没有回应。

      “少史还有疑虑?”

      李思懿抬起头,坦然迎向他的目光:“臣领命,另外……臣的堂兄赴外已有五年,臣恳请召他回旭京襄助。”

      “好。”季霆答应得甚为痛快。

      这让李思懿不由得再度怔愣,好似……季霆还和当年一样,是那个阳光开朗、对她永远赤忱又热烈的少年,但怎么可能呢?李家对季氏做了那样的事,连她都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季霆又怎会丝毫未变?

      思索间,李思懿骤然发现,旭京方向,有一队人正急速朝着这边赶来。

      为首的马车里坐着徐太师,徐太师两年前就已致仕,本该过着颐养天年的日子,但在昨日听闻叛军临城,内廷迫不及待开城献降的消息以后,便迅速从家中赶了过来。

      徐太师是个极重礼法之人,季霆作为宣国旧臣背君叛国,且率兵攻城,在他看来是有失为臣之节的,此时此刻,当有人指出这一点以正视听,既然内廷那帮软骨头不敢,那这件事便由他来做,为此,他还特意带上了三尺白绫,打算劝诫不成,就吊死在大殿之上。

      不想今日他急急赶到大殿却扑了空,大内官告诉他,季霆入主旭京后,并未在皇宫内居住,只叫人清查宫内人等,看是否有前朝留下的奸细,今日一早,季霆又去了南郊。

      徐太师得知这一情况,也不多耽搁,立马就吩咐车夫转道往南郊而去。

      徐太师上了年纪,须发皆白,浑身却好似有使不完的牛劲,下了马车之后,好几人拉都拉不住他,被大内官嘱咐跟着来的年轻内侍也仅来得及跟在后面,捡起徐太师不小心从身上掉下的白绫。

      以中书令为首的一帮内廷老臣与徐太师形成了鲜明对比,一路被人扶着才能勉强跟上,本来就没走几步路,还累得气喘吁吁。

      “季将军——”即便在这个时候,徐太师也依旧不忘向季霆行礼,唤他“将军”,把礼数做足了才道:“季氏再怎么说也是宣国旧臣,既为臣,就该尽为臣的本分,怎可带兵反叛?如此,将君臣之义置于何地?”

      “徐太师,”季霆微微欠身,语气爽朗道:“多年不见,您还是这般精神矍铄。”

      徐太师来兴师问罪,对方却与他叙旧,徐太师感到些许对牛弹琴的憋屈,继续将话题拉回:“季将军,听闻你率领玄甲军对旭京围而不打,相信也是心中有仁义之人,为何要做这等背君叛节之事?”

      “徐太师是刚知道我季氏起兵反宣?”季霆疑惑地反问:“我记得,起兵的檄文于一年前就已发出。”

      徐太师又是被堵得憋了一口气,半晌才道:“好,季将军要论当年,那便论一论当年,当年季氏为何要起兵叛国?”

      “徐太师没看檄文?”季霆道:“宣帝要剿灭季氏,季氏还要坐以待毙不成?”

      “可当年是季氏先里通外国——”

      “那封里通外国的书信可以证明什么?若我季氏当真与羡国策应,当年季氏离京时,又为何会与羡国交战?”

      “是李相说季氏与羡国闹了内讧——”

      “——这一说法,徐太师当真相信?”

      徐太师闻言语塞,当年季氏掌兵权,人人都惧怕季氏反叛,季氏叛国的说法一出,尤其还是从向来同季氏关系不错、订了儿女亲家的李侪口中说出,更是无人怀疑其真实性,季霆这说法,是在说当年的叛国罪名是污蔑?

      徐太师不禁望向李思懿,当年的情况,定然是李思懿这个李家后人最为了解。

      还不待徐太师开口,便有传令兵前来禀报:“晏庆已到都城外十几里处,准备进京勤王!”

      西北名将晏庆,与李家渊源颇深,当年李侪设计褫夺季氏兵权后,也是将季氏旧部交给了晏庆。

      只是晏庆为人谨慎,对季氏旧部并不放心,季氏旧部久不得志,便趁季氏起兵反宣之机,重投了季氏。

      这次叛军临城,宣帝下诏让各地驰援,最先告知的也是晏庆。

      奈何西北海寇作乱,晏庆疲于应付,着实抽不开身。本以为晏庆没空理会旭京乱局,要管也是在十几日以后,没想到却在此时来了。

      季霆吩咐道:“整军。”

      这便是要迎战的意思。

      徐太师深知晏庆从西北而来,必然将惫兵疲,与季霆对上绝无半点胜算,正打算劝阻时,李思懿却先一步开了口:“将军,此仗并不是非打不可,晏庆只是想勤王,若知晓宣帝潜逃出京,想来便不会与玄甲军再起冲突,另外,李家同晏庆素有渊源,臣愿前往,劝回晏庆。”

      徐太师闻言,深受感动,对李思懿深深拜道:“郡王妃高义啊——”

      李思懿被人称惯了“李少史”,初闻这一称呼差点没反应过来,停顿片刻方才回礼。

      季霆闻言却是眉眼微压,冷声道:“李少史尚未成婚,徐太师于称呼上,还是该谨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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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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