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夕日》溺水的鲸鱼

2、贰

　　夕日真没能再见到旗木朔茂。

　　近来街坊流传着不少关于旗木朔茂为救同伴导致任务失败的传闻，似乎木叶村因此泄露了机密，损失极大。而村中的上忍和高层们几乎都是以作壁上观的态度面对这场舆论风波。
　　其中也包括夕日真的父亲，夕日真红。
　　“明明自己也说过‘伤害同学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这种话，一旦关系到自己的利益就对同伴的死活不管不顾了吗？大人口中所谓优秀的忍者还真是可笑。”
　　夕日真为此与父亲大吵了一架。

　　“让她去吧。”夕日真红挥手止住了夕日红，放任夕日真冲出家门。
　　“父亲……小真她不是有意的。”夕日红试图替妹妹辩解，“只是她和卡卡西关系比较好，出了这种事心里应该也不好受。”
　　夕日真红的表情有些沉重，任谁得知同僚身亡都不好受，何况谁能想到旗木朔茂会选择以自尽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不，其实他们这些任由舆论发酵的人都是同罪。“这件事……朔茂的死我确实有一份责任。”他抬手捂住了脸，“我不期望那孩子能原谅我。”
　　他能理解为什么夕日真尽管天赋异禀，但始终有些抵触忍者这个职业。
　　夕日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说得没错，尽管大家嘴上说得漂亮，但忍者的确不是什么风光的职业，而村子的繁荣还是用他们无数的性命堆砌起来的。在年龄尚小的她看来，一旦选择了这个职业就等同于断送了未来，因此她才会那么看不起所有盲目向往成为忍者的人。
　　战乱的年代，情报就是一切，旗木朔茂为了救下同伴而放弃情报的所作所为很难被众人接受。考虑到很多方面，他无法为朔茂挺身而出说两句公道话，但是身为孩子的夕日真兴许能为旗木家的遗孤做些什么吧。

　　旗木朔茂的墓在无人问津的一隅。
　　明明是木叶的英雄，死后居然无法在慰灵碑上留有一名。只是因为死因不是战死沙场，过往的所有贡献就化为一纸空谈吗？夕日真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尽管夕日真只见过旗木朔茂一次，但她此时内心的空落却是如此真实。她还太小，分不清这是对英才早逝的惋惜，还是对朋友亲人逝去的同情，亦或单纯是对生命离去的不舍。毕竟她其实不认识什么木叶白牙，所有的英雄事迹不过都是通过大人们的口耳相传或从某些书籍角落的记载得知的，她所接触过的只是旗木家和蔼可亲的叔叔。
　　夕日真伸手轻轻抚摸墓碑上冷冰冰阴刻着的名字，小声自言自语道：“没能帮到什么忙，真的很对不起，旗木叔叔。”
　　触景生情，往事跃然于脑海中。
　　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甚至为了工作无法第一时间赶来见她最后一面，此后夕日真就逐渐厌恶作为道具存在的忍者，她不知道那种没有感情的职业究竟有什么值得追求的，居然能让村子里的人对此趋之若鹜。这让她感到好笑，也感到恶心和恐惧——因为她甚至也身在培养这种冷血道具的忍者学校。
　　是旗木朔茂让夕日真认识到一个有着赫赫战功的忍者也能坚守自己的信念，而不是盲目服从呆板的教条，作一个为大众利益而无情无义无血无泪的工具。她打心底认为旗木朔茂是一位她认可的优秀的忍者，即便他的名字并没有被镌刻在英雄该有的地方。
　　自母亲离开后，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一个活生生的、她身边的人离去。除了无能为力，心中再无所感。夕日真很希望这只是一场恶劣的幻术，但奈何她身为幻术师比谁都清楚，那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此时此刻夕日真最为担心的人自然是卡卡西，顾不得此时上门会不会打扰他，从墓园离开后她径直前往了旗木宅。
　　在敲开大门见到卡卡西的一瞬间，她就更加笃定了自己还有可以为旗木朔茂做的事情。
　　旗木宅一如既往，旗木卡卡西似乎也和平常并无差别。但他那双无神的瞳孔中充斥着化不去的疲惫与黑暗，夕日真无论如何也无法视而不见。她不希望再无动于衷地看着卡卡西和他父亲一样在沉默与忍耐中走向最悲惨的结局。
　　于是夕日真伸出双手。卯，辰，戌，亥……

　　破旧的老宅，橘黄色调的灯光朦胧而温馨。卡卡西有些恍惚地看着饭桌前的父亲。
　　旗木朔茂似乎刚从任务中解放出来，身穿宽松的居家服，一副休假中的状态，此时正使着筷子与香煎秋刀鱼的鱼刺奋斗。系着围裙的母亲背着身子，正在灶台旁一边哼着歌一边烹煮着什么，卡卡西还隐约闻到了茄子的香味。
　　他记得父亲母亲已经……已经什么来着？
　　“卡卡西，怎么了？”旗木朔茂抬眼看向儿子， “你妈妈难得做了你喜欢的秋刀鱼哦，再不吃就凉了。”
　　卡卡西愣了一下，连忙应声。
　　“一天到晚沉着脸会没有小姑娘喜欢你的。”旗木朔茂笑着揉乱了儿子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银发，“有什么事情不要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
　　柔和的黑眸里毫不掩饰的是对儿子的自豪与期待。
　　“一个人忍耐到现在，很了不起哦，卡卡西。”

　　——啪。
　　幻境破碎只在一瞬。
　　父亲母亲，温馨的一家三口，温柔的话语，全部化为泡影。
　　卡卡西回过神来时只看到空荡的家与眼前还保持着结印姿势的夕日真。他立马理解了眼前的情况，卡卡西一把揪住夕日真的领口，几日来毫无波澜的黑瞳腾起了名为愤怒的情绪，他几乎是压抑着声音道：“戏弄我很好玩吗？让我看这种东西是想做什么！”
　　盛夏傍晚闷热的空气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是要下雨了。
　　无视了卡卡西难得的粗鲁行为，夕日真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不是我让你看到的，那是你想看到的，卡卡西前辈。”
　　她只不过是施了幻术，让卡卡西看到心中愿景罢了。
　　“我不知道你看到什么了，但是……梦醒了就该面对现实了。”夕日真没挣开卡卡西的手，反而伸出手强硬地拥住对方的肩膀，她闭上双眼，试图用稚嫩的语言安抚对方，“前辈已经很努力了……如果叔叔还在的话，一定会这么说的。”
　　所以不要再露出那种强撑着保持理智，却又仿佛对世界都失望透顶的眼神了……
　　少年攥着她领口的手紧了紧，又松了开来，最后脱力似的重重垂下。
　　偌大的老宅昏暗而冷寂，连夏日的蝉噪都收敛了几分。良久，她终于听到了被遗留下来的少年低下头微小的啜泣声。
　　夕日真无法想象变成只身一人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此时此刻以天才出名的旗木卡卡西脆弱得和普通的孩子一样，让人不忍。

　　那之后夕日真因为年纪尚小却使用幻术过度，透支了力气，被父亲关禁闭在家休养了一周。再度返校见到卡卡西的时候，对方似乎已经恢复了原先毒舌刻薄的状态，远远地从受害者带土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可喜可贺。
　　只是夕日真发现，在与卡卡西目光对上的时候，卡卡西总是会可疑地移开视线。想来也是，被自己看到了丢人的一幕，卡卡西前辈应该会觉得有点难堪吧。
　　“夕日同学，请、请收下这个……”
　　回忆被突兀的声音打断，夕日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看书居然走神了。
　　“教学楼二楼东边第一间教室。”夕日真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手里的书。这种情况她遇到得多了，无非是被自家的美人胚子姐姐迷惑了少年心的可怜同学，却因为姓氏相同样貌相似而认错了人。
　　等了一会，夕日真发现对方居然还在原地站着，手上拿着一封司空见惯的粉色书信。眼前的人正是不久前被自己扔出窗外还下了罚抄幻术的同学。
　　说来奇妙，自那起撕书事件夕日真以暴制暴之后，再也没有同学会明里暗里针对她了，不如说看来的目光还多了几分盲目崇拜。
　　哇这就是弱肉强食的忍者世界吗？
　　夕日真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她可还记着这家伙把卡卡西借她的书给撕碎了。虽然有父亲的教诲在先，她不会再随意出手伤人，但这不代表她心里的厌恶心理会减少一分一毫。
　　“请问这是什么新的整蛊方式吗，木下同学？”夕日真问道。
　　木下三郎，人如其名一般普通，父母也都是普通人。现在是他们班的实操训练时间，她翘课逃学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图的就是一个清净，没想到还会有人别有用心逮着这个时间来找她。
　　“不是的，夕日同学。”木下三郎看起来有些紧张，“上次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一不小心做过火了，毕竟夕日同学看起来和卡卡西那家伙感情很好的样子……”他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关注你了，不愧是夕日同学，无论是打飞我的力度还是幻术的强度都让人叹为观止！请和我交往！”
　　其他幼稚到令人嗤之以鼻的行为先不说，倒数第二句明显有问题吧。人生第一次被告白的夕日真，此时的笑容逐渐凝固。这，这怕不是书中所写的受虐狂？
　　“……抱歉啊，我对变态没兴趣。”

　　路过的学弟捧着脸嚎着什么“夕日同学好过分呜呜呜但是好帅”飞奔离去，卡卡西愣是看懵了。现在的新生都这么奇怪的吗？不对，应该说他就不认识什么正常人吧……
　　卡卡西望向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看书的夕日真。
　　夕日真喜欢独自安静地看书，一直沉浸在个人世界里不免使她显得有些冷漠不合群，虽说和自己的孤僻不太一样，但卡卡西还是觉得有些亲切感。大概是身边聒噪的人太多了吧，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学妹稀释一下意外地也挺好。
　　继上次事件后卡卡西就没有再和夕日真说过话了，偶然几次碰上也是因为夕日真找姐姐有事。他即便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也有点碍于情面，每次都只能堪堪移开视线。旗木卡卡西和父亲不一样，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他无法轻易说出道谢和道歉的话语，所以他决定还是用实际行动来得实在。
　　卡卡西走近夕日真，看到她膝上放着的粉色信封，联系起刚刚路过的学弟，当下想通了前因后果，不由得眼角一跳。疑似用很过分的话语拒绝了别人的告白之后还能泰然自若地继续看书，不愧是夕日真。

　　“卡卡西前辈？”书面被影子遮住了一角，夕日真抬头望向来人，有些意外。她本来都做好卡卡西这辈子都不搭理自己的准备了，未想对方还会亲自找上门。
　　“抱歉。”卡卡西后知后觉地退了半步，见夕日真的一双红眸格外明亮，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努力不再移开视线，“我想借一下……菜谱。”
　　“卡卡西前辈，我不是移动图书馆啊。”夕日真微笑着合上书本，“而且你怎么也翘课了呢？”
　　那当然是不想丢脸的一幕被其他人看到啊，笨蛋！
　　卡卡西在面罩下抿紧了唇，沉默着耷拉下眼皮，没有回答她过于明知故问的坏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