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爸爸》用光纸巾的大叔

12、第十一节 日落了，却没有人写诗。

　　2004年，冬。

　　老狄报警了。
　　警察也很顺利地在老狄提供的“可疑嫌疑人”中找上了高处寒，并查获到被拷贝的系统硬盘。
　　毕竟自己的前任女助理跑哪去了，老狄还是知道的。从“破坏者”没有撬门就进入室内，可以合理推测出对方有门禁钥匙，而历任女助理是除老狄以外唯一掌控钥匙的人。
　　证据确凿，高处寒供认不讳，但没有交代出同伙还有殷其雷和阿贵，只说是自己一个人干的。
　　鉴于涉案金额不大、情节也不严重（不构成入室盗窃，公司存放现金的保险箱分毫未损），即便老狄不想放过老高也没什么办法。高处寒赔了钱又蹲了几天牢房就出来了。
　　老高不是蠢货，也不是没考虑过后果如何。这个行业发展初期的核心人员几乎都是法律专业背景。
　　只能说，天蝎座为了“复仇”是不计得失的，并且还挺讲义气的。
　　这么一比较，殷其雷就显得有些不够义气了。
　　大家都是熟人，好歹同事一场。谁还不知道高处寒根本就不通电脑，如何得知要砸硬盘才能破坏系统数据，而且还拷贝了一份系统硬盘？从明州公司到全州公司，众人皆知懂点电脑常识的只有殷其雷一人。
　　所以，事后回过神的老狄必定是要找殷其雷问个明白。
　　鉴于老高已经“伏法”，无法抵赖。
　　殷其雷只好承认自己知情不报，而且还教老高砸哪里比较“解恨”些。当然，他不可能主动交代是自己“现场办公”拷贝系统硬盘，这些还是都怪老高自己的“聪明才智”比较好一些，死道友不死贫道。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引咎”辞职了。
　　殷其雷不是不想讲义气，而是这个计划里本来是没有老高的存在。突然间多了一个同伙，连统一口径都没法事先沟通好。
　　老狄没有问殷其雷为什么喜欢到处传授电脑知识？自己送上的“小鞋”他自己不清楚吗？殷其雷能让老狄不做个“糊涂鬼”就算不错了，虽然老狄最终还是做“糊涂鬼”了。
　　奇妙的是，没有人提起过阿贵，仿佛他本来就不可能与这个事件有任何瓜葛。

　　辞职后，殷其雷回到自己在明州的出租屋，他已经无颜再回老家了。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之一，就是老妈的唠叨和数落。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在老妈那里获得过赞许和肯定，这就是毁灭式的家庭教育。
　　所以，他向往外面的世界。
　　如果没有离开家去四处闯荡，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是可以被他人所喜欢和欢迎的。
　　原生家庭环境如此，也无法选择重新投胎。
　　但是，女友和婚姻是可以选择的。
　　早在2000年的时候，殷其雷的女友就“不慎”怀孕了，其实是殷其雷故意使坏的结果。
　　那时候他俩的感情还算和睦，殷其雷以怀孕为由，空着手在被窝里向女友求婚，竟然被拒绝了？这简单令人惊诧莫名。追问她拒绝的原因是什么？答案是不想这么早结婚。按女友年龄来说，确实早了一点，她刚满20岁。
　　不过，殷其雷认为二人本来就是早恋，并且彼此初恋，甚至已经同居3年之久了，说是“老夫老妻”也是可以的。实在不行，先订个婚也行，但订婚的提议依然被她婉拒了。
　　莫非在一起时间长了，反而看不上他了？
　　他实在难以置信。
　　女友不是什么美女，肤色黑黄，个头矮小。若非“情人眼里出西施”，谁也不相信殷其雷的正经女友是长这样。
　　殷其雷是在一次旅行中结识了女友。当时殷其雷是看到女友主动帮助陌生的老妇人，觉得她心善，未来应该会是一位贤妻。于是在得知她是同校校友后，足足写了三个月的情书，才追到手的。
　　可这位“贤妻”毕业后，进了一家台资工厂打工，没多久就开始暗恋她的老板儿子。整日给殷其雷讲这位老板儿子的霸道总裁范和轶事趣闻。估计是老板儿子根本没正眼看过她，后来“轶事趣闻”的主角又变成某个工厂客户方的采购员。等殷其雷去了全州后，女友已经开始和那个采购员正式约会了。一次偶然的意外，导致殷其雷凌晨1点多回到了明州，发现女友不在出租屋里休息。电话唤回女友后，殷其雷在“例行房事”中验证了他的猜疑是对的。
　　他被绿了。
　　出租房名义上是女友租下的，实际上，殷其雷每个月上缴给女友100%的工资作为“家用”，然后女友每天给他十块钱零花。
　　殷其雷已经习惯了两人一起的生活，忽然间…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哎… …
　　为什么呢？
　　他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殷其雷，幽幽地说道。
　　“我喜欢… …自信的男人。老雷，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够自信。”
　　“自… …信？”
　　“对，自信的男人最帅了，说话时身上好像会发着光… …”
　　“能告诉我，你认为的自信是怎样的吗？”
　　“你知道吗？… …他现在一个月的工资就有2000了，还不算一些差旅报销、采购回扣… …估计快有2500左右吧。”
　　“2000… …工资？… …2500？”
　　殷其雷听到这个“自信”的答案，瞬间就懵逼了。虽然殷其雷做设计时月薪只有1000元，也全部上缴给女友了。出于社交应酬的需要，总不能每回都蹭吃蹭喝的，那样他根本没脸陪同事或朋友一起喝酒吹牛。因此，殷其雷的私单收入全被留用为男人的“私房钱”。殷其雷并没有告诉女友，自己做私单的收入早就远超那点工资了。
　　看来，这顶绿帽是来自“私房钱”的报应。
　　“老雷，跟你这么长时间了。你… …你就知道每天晚上做那种事，有时候我… …不想要，你还是要做。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从来也不想过我们的未来要怎样？咱俩的工资加在一起… …结婚后怎么办？如果…有孩子…”
　　为了拒绝结婚，女友足足堕胎了三次。殷其雷曾想把怀孕的事告诉未来的丈母娘，以间接督促婚事。谁料她竟然以死相拒，威胁殷其雷“那你就永远也见不到我了”。
　　“我… …我确实没想过结婚以后的事… …不过，我妈跟我说过，明州有个亲戚的集资房她打算买下来，给我们做新房… …”
　　“…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吗？我… …也回不了头了。你想打我骂我，都行。真的，老雷，你打我吧，让你出出气。”
　　“… …我…从来没打过女人。”其实这货读小学时，专门打个头比他高的女生。
　　“… …”
　　“… …不知道骂你什么… …可能…我也有错。你走吧，房间我还要用一段时间，如果搬走，会给你电话。”
　　… …
　　女友说的没错，早在屡屡求婚失败后，尽管还没放弃，殷其雷就猜测自己的结局有可能是一顶绿帽。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开始变心时，敏感的殷其雷已经有所察觉，但又惧怕深究真相。于是他心情长期郁结，即便看到事态愈演愈烈，却又冷眼旁观，放任自流了。
　　殷其雷想知道她变心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他敢肯定，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心了。
　　而现在，他知道了。
　　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男友的工资要全额上缴，需要男友赚更多的钱，越多越好。越多的钱在她的手上，安全感才越多。
　　更缺乏自信，所以不明白男友看上她什么，她清楚自己的顔值很平凡，需要得到其他人的认可，才能证明自己是配的上男友。
　　最后她的计划已经扭曲成，嫁给一个“有钱人”。
　　然而这个“有钱人”的月薪仅仅比殷其雷多了1000元。
　　原来是这样，缺乏安全感、没自信，这样的她难道和现在的自己不是一样的吗？
　　等等，现在的自己？
　　难道还存在一个原来的自己？
　　是的，曾经有过一个飞扬跳脱、无所畏惧的殷其雷。
　　随着这些年与女友的同居生活，逐渐消失了。
　　留下现在的自己，外表嬉闹荒诞，内心郁结难堪。
　　而现在，即将消失的是一个曾经会写情诗的殷其雷。
　　说不上谁对谁错，在这场以“爱情”为名的游戏里，没有赢家。
　　而殷其雷“输”的尤其难堪。
　　失恋真正令人痛苦的不是失去对方，而是你无法忍受长期习惯存在的生活忽然间消失了。
　　这个“长期习惯存在的生活”对殷其雷来说，是七年。
　　他验证过“借酒消愁”的滋味，除了把自己喝晕了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女友存在过的痕迹，在出租房里铺天盖地的笼罩着一切思绪，让他不断地回忆起过去的美好，而下一秒又突然惊觉现实的孤单和寂寥。
　　正当殷其雷考虑自己需要尽快搬走或者是厚着脸皮回老家时，又一个电话恰逢其时的打过来，拯救了一个在深渊里的迷茫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