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 18 章 ...
-
再说说炮灰们会做什么。
迷龙扭着身子哼着让我浑身起寒意的二人转去了新家。
这里是迷龙的家,也是我洒了一鞋酒的老乡绅的家。
迷龙是二斤酒量,和人舍命。
我是两克就醉,为了图好听,我说是二两。
所以,果然是区别对待……
迷龙扭着他那丰腴的小翘臀去了。本来在挖耳朵的,抠脚的,吃面的,也都呼啦一下跟着他去了。
我不不好跟着去,自始至终他搬家我也没出过什么力气。我在门外偷偷地看。
我看到大家忙上忙下,迷龙对他们感激不尽。
雷宝儿小朋友和烦了做鬼脸。
克虏伯的肚子饿得地动山摇。
他们的大嫂……在和迷龙黏糊。
这女人……
这女人冲我藏匿的方向投射来不经意的一瞥,她手里的菜刀,闪烁着异样的寒光。
哄着丈夫上了楼,转身拎着菜刀往我的方向走来。
“谁在那里?”她沉声问道。
我只好捏着嗓子学了一句:喵~~~
她松了口气:原来是只猫啊。
我惊喜过望,说:猜对了!
……她黑着脸回去了,菜刀留在我的脑门上。
猫么。死了也好,她说。
玄铁菜刀切入我头颅的那一刻,我感觉一阵恍惚,很多画面闪现在我面前。我看到她拜师学艺,嫁入霹雳雷家。看到他施展轻功,横渡怒江,在横澜
山上施展武艺,一支企图调戏她的日军小分队生生毙命。我看到她一脸娇羞,把迷龙翻了个身…………
我还看到,不久的将来她为了自己的丈夫,杀入南京政府,把刀架在高官要员的脖子上,得到那如同兵符的调令。扔在虞啸卿的上峰面前。她果然不
是个普通女人。
我把掉头山的菜刀。挪挪蹭蹭,退后到一定距离,转身就跑……
这里有她在,还怕什么呢……
我一路跑回祭旗坡。阿译迎上来:“团长,你可回来了。师部里来人送军饷物资,马上就到了。”
别的部队发物资,用的都是运输车。我站在路口等了很久,最后等到了一辆吉普车。
我谄媚地看着,对后座上的何书光点头哈腰,说“师座大人万岁”,他似乎对这个差事感到茫然而委屈,这种委屈和不齿转化成他对我的愈加轻视。几乎是扔的,他卸下一堆别的团换下来的垃圾给我,在回去的路上拉起了手风琴。
然而我的心情不错。我翩翩起舞。
发饷了,哈哈。
士兵们领到了钱,心里有了底。在我们团,不仅有饭吃,钱也是有的,怎么样吧?
团长的待遇很好,支给我了不少钱。不过黑市生意还是要做,而且只能我自己垫,那样就远远不够了。
我回头看我的团。他们在分迷龙的喜糖吃,我掐着腰看着,肚子有点饿。我也很想吃一块,于是我笑着脸迎上去,迷龙也笑着脸迎上来。从衣兜里掏
着什么。不过他走到我面前时,拿出来的只是一张欠条。
刚拿到手的一沓,转眼间一点也不剩了。
还不够。
我扑通一声跪下,抱住邓宝的腿唱歌,找他借钱,他起了一身寒霜,退出很远。
烦了站在我身边看热闹,没跑,我转移目标,抱住他……还是借不到。虽然他瘸了,不过退出更远。
……我果然不适合唱歌。
他们吃完了糖又看到了家书,丢下我,抢到了信,依旧是闹成一团,早把我这个膝盖还跪在地上的男子忘得干净。
他们信我,他们可以为我而死,可我是他们的团长,不是他们。
我就这么空着肚子去了指挥部,虞啸卿刚刚吃完晚饭。今天他吃得很早,晚上拿出些时间,原想看看书。
他坐在床沿上,灯光照得他的轮廓柔和很多。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去,他又示意我往里挪了挪。
师座,我……
嗯?吃过了吗?
吃过了……师座,我……
来,帮我念书。
话被卡在了喉咙里,我支支吾吾百般不愿地接过书册,给他念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墙上,听着我犹豫的声音慢慢流畅起来。
“凡阵有十:有方阵,有圆阵,有疏阵,有数阵,有锥行之阵,有雁行之阵,有钩行之阵,有玄襄之阵,有火阵,有水阵。此皆有所利。方阵者,所
以剸也。圆阵者,所以槫也。疏阵者,所以吠也。数阵者,为不可掇。锥行之阵者,所以决绝也。雁行之阵者,所以接射也。钩行之阵者,所以变质
易虑也。羽襄之阵者,所以疑众难故也。火阵者,所以拔也。水阵者,所以伥固也。”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听完一段,摆摆手让我停下来,用手指揉着额角,抬起眼睛问我。
“不知道,师座。”
“不知道?《孙膑兵法》你自然可以不知,不过是船已久的补白你怎么顺着就念下来的?”
“我就是胡乱念的,师座。”我又是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总不能说是问过本人的吧?
“真的?”他乜斜着眼睛看我。
“真的真的,”我说:“对于孙老爷爷我只学过他的《大六壬金口诀》,算命用的。”
“歪门邪道,”他嘴角扬了扬,拍了拍离自己更近的的位置:“过来说话给我听。”
说点什么呢?
什么都好。
那,啸卿……
嗯?
下次什么时候发饷?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手臂环抱住我:“你过去不是偷点罐头吃就挺好的么?现在团长级别的军饷还不够你花吗”
确实不够,真的……我一脸犯难地看着他,用舌头讨好地舔他唇上的胡子。
师座,不是我说您……晚上您喝的是什么汤我都尝出来了。
他冷哼了一声,堵住我这张坏嘴。
啸卿的唇舌也是很柔软的。我们唇齿纠缠,“对不起了,”我在心里想:“让你亲了之后我就得开口给你要钱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忽然间他离开了我。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总是明白的比我开口要快一下。
你问我军饷的事,是不是和你们团有关系?
我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又在拿自己去养垃圾。
“师座……我借您的,算我借您的好不好?”
“你找我借钱?不必了!”
他也没什么现钱,毕竟自己不用花销,
风衣里有他这个月的饷银,一直没动,他捏出来,都是大票子。
“够你用一阵的吧?嗯?”
“我会还的……”我急急解释,伸手去拿,被他一脚踹翻。
被打7次,被踹倒4此。挨踹的次数几乎赶上大巴掌了。我的抗击打能力显著提高,简直快成为文武双料的神仙了。
“脱衣服。”
我低下头,窸窸窣窣解开扣子,脱下来的衣服钻在手里,抬头看他的表情,我一愣,衣服滑到了地上我脱掉一件他就抽出一张扔在地上,我向低头去
捡,他沉着脸命令我“接着脱。”为了扩大效益,我就继续脱。
身上的衣服没多少,我怕冷,就穿了二十多件。看着我变戏法一样一层一层地脱,脱掉一层衬裤竟然露出一层棉裤,脱掉线衣露出一件皮袄,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看着我变戏法一样脱了一地,而他手里只剩下一张钱了。
这个时候我完全可以不要那一张,麻利地一蹲双手一划拉,捞起地上散落的钞票转身就跑。
肯定有人能干得出来。
不过我确实做不出裸奔这种事。
这里距离祭器坡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冻死我。
也许他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有资本继续威胁我。
我以为你会捡起来就跑。捡你的钱吧。他说。
手指一弹,最后一张票子轻飘飘落在我身上。
啸卿又生气了。
我低头去捡,被他在背后扣住了腰。我没有停下,继续捡。他的身体撕开我的时候我顿了一下动作,然后我继续捡。他一边动,我一边低头捡。把钱一张一张收齐,握在手心里。
我在心里问我自己:他活了多少年?三十年。
我活了多少年?一千好几。
我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呵呵。
背后男人的衣料划在背上,扣子几乎镶嵌到我的肉里去,手腕被他紧紧地攥着。这次真的是连皮靴都没脱。膝盖顶在我腿打弯的地方,而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钳制着我,我很驯服,腰抬得很高,背压得很低。我在用一种无言的方式讨好他。
就算他现在中途停止,把衣服脱了洗个澡吃点宵夜开个会再回来继续,我也会一只乖顺地伏在这里等他。
他希望我脑子里有气节
可惜我脑子里只有节气
所以,他需要解气。
我紧紧地攥着那些钱。我用掌根和手肘撑住自己,这样才不会攥破那些柔软的纸。
攥破了的钱有人要,给我我就要。
但是好多地方不肯收,我也许花不出去。
所以,我不放过任何一张破钱,也不制造任何一张破钱。
比如那家可以换取磺胺的黑市药店,那个卖陈米的掌柜的,那个……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所以,我也不必把自己的思维留给如何回应他。
我在心里想,师长和团长果然不一样。
我想,这是整个团一两个月的伙食。
如果来了弟兄,这钱还会紧张些。如果死了弟兄,这钱还要分出一些,做些毫无意义、但是我想去做的祭奠。
我想,这是很多很多的药品。
受了伤,如果有药,可以活。
我想,这是枪炮,是战斗力。
我们也不喜欢用日本人的、用死人的东西,可是我们没有钱,我们无法作清高。我们要活命,我们要杀敌。
我想,我正在让军队的资本在内部重新分配。
我想,这很好啊。
我想到那群炮灰们在坡上嬉戏打闹,归队的迷龙被白出了力气的兄弟们报复寻开心。
烦了家里来信了。
他们嘴里有糖的味道,身上有太阳和泥土的味道。
地面上太阳的余温也未散尽。
祭旗破温暖、柔软、安静的一天。
我真替他们开心。
我开口想笑,
我露出了贱兮兮的快乐笑容。
我漏出了一声细小破碎的呜咽。
活着真好。
你们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