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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肠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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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我要杀了他
自五年前，他亲手灭了谢家满门之后，我便一直没有停过这个想法。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光明磊落，我一直放在心尖上无比信任的袁放会在一个夜晚就灭了全谢府上上下下，却在杀我之前放下尖刃，转而废了我的武功，将我囚禁于此。
月黑风高，我家人的血液沾满了他的脸，他却丝毫不慌，只是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舍不得你死，你不该死。”
呵，好笑
他倒不如在那时就杀了我，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恨他。
门被打开，袁放似往常一样带着一身酒气进了来，脱衣，上床，一气呵成，随后将我揽进了他的怀里。
“今日是你的生辰，想讨要个什么礼物？”
他闭着眼，呼出的气微醺，却引得我无比恶心。
“想让你死。”
他的身子一顿。
“这个不可能，换一个罢。”
他翻身将我压下，细碎的吻落了下来，眉间，鼻梁，唇齿，耳旁，一点一点，一下一下，轻轻柔柔，小心翼翼。
我开始挣扎，可他却能轻松的掌控住，顺带在我腰上掐了一把，我立马瘫软下来。
“五年了，你还在恨我？”
他的眼眸深沉，开始解我的衣扣，我冷冷一笑
“若是换我杀了你全家，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他淡淡道，我一怔，“他们本就该死。”
“……疯子！”
初冬的天气极凉，却没有他的心冰。
我猛地推开他，缩到床角，那已是被铁链锁住脚的我能达到的极限。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要你。”袁放偏过头，借着酒劲凑了过来，“谢长云，谢家三子，袁放的心上人，我想要你，我喜欢你，我想让我们回到从前那样。”
衣衫半解，他哑着嗓子，“当年我便解释过，这么做是为了你好，让你留在这里也是为了保护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可你从不信我。”
他卸下玉冠，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落在我的身旁
“五年了，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
我瞪着他，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我对不住你的家人，可我对得起你。”
他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随后翻身躺下。
“你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我怔愣住
躺在他的臂弯里，是熟悉的气味，若是换作以前，我一定会点点头，跟他说一句当然。
可身为谢家之子，我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更不能忘了那个血腥的夜晚，奴才的哭嚎，父母的惨叫，每每闭上眼睛，这些情景就会在我脑中不断回放。
泪眼湿润
我低头咬住袁放的手，他的身子一颤，却没有放开，直到鲜红的血液流进口腔，铁锈的味道充斥大脑，我才下意识的松了口
“杀了我。”
他的身子一僵
“否则，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
许是这话太伤人了，袁放抱着我的手一松，可只是一瞬，他便又搂紧了我，随后淡淡吐出一句话
“好，我等着。”
【中】
欢愉了一夜，他方才沉沉睡去
袁放闭着眼，呼吸逐渐平稳，手却紧紧的抱着我，不曾松开，似是觉着我要逃跑。
许是他怕了。
这五年来，我共抓住机会逃了八次，可每每刚到城门口，就会被他亲自抓回来，次次如此，直到他锁住我的脚，我才没了心力。
厌弃的往后窜了窜，袁放感觉到我的动作，瞬间睁开了眼，我一怔，他皱了皱眉，开了口
“……………几更天了？”
“四更。”
“这么清楚？”
我冷哼一声
“跟你在一起，我就从未睡过好觉，只觉得恶心，盼着你快走，能不清楚？”
袁放的身子一僵，不悦的撇了撇嘴，随后将下巴抵在了我的头上
“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
“说点好话吧，谢长云。”他抱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不管真心与否，说些好的与我听听，今日一并说了，以后只怕没机会”
“……”我一愣，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你脑子被驴踢了？”
他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想让你说喜欢我，说心悦我，说非我不嫁，就像从前那样。”
我听了只冷笑
“你想的倒美。”
偏过头去，我挣开他的怀抱，习惯性的缩到角落边，“从前早就过去了，没了，何苦再三番两次的提起来。”
说完话，袁放皱眉，似乎没了耐心
“……那你到底还要怎样？”
“我要我的家人活过来。”
“………”
这次他沉默了，不再言语，直到天渐渐明亮，有小厮来唤，他才起了身，开始穿衣服。
“你父母死的并不冤，我只能跟你如此说。”他俯身为我拉了拉被子，“可我知晓你心里有我，谢长云，你不能否认，昨夜你很享受，或者说，每次你都很享受”
语毕，他出了屋子，门被关上，房间里一阵寂静。
无人，无声，只是一栋牢笼，将我囚在这里，暗无天日
袁放的话回响在耳边
不知为何，委屈的心情一下子占据了我的全身，我开始啜泣，开始横眉，气不过便拿起床边的花瓶扔在了地上，破碎的声音响彻云霄，却没能让我的心情好过几分。
外面看守的小厮听闻，连忙慌慌张张的进了来
“诶呦，谢主子，您这是做什么？仔细伤到自己，袁主子又该怪罪了！”
那人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碎片，边捡边说，
“方才我瞧见袁主子从这里出来，脸色极差，握拳握的手心都出了血，谢主子，不是我说，袁主子对您这么好，您可不能再这么气他了呀！”
小厮撇眉，我听闻冷笑一声，不禁眯了眯眼
“对我好？你怕不是疯魔了！”拽了拽锁着的铁链，我大声呵斥，“对我好就是灭了我全家满门，废了我的武功，将我囚禁在这里！？”
那小厮摇了摇头
“袁主子是想保护您！”他回道，“诶呀这个中缘故本不能混说的，但奴才多嘴，实在看不下去了，当初是您的父母犯下滔天大罪，袁主子为了救您，可是担着被砍头的风险将您带回了府！”
我一怔，突然不太想听下去
“………你什么意思，我父母怎么可能……”
“这原本是袁主子下了死命令不让说的，可奴才还是说了。”那小厮挣扎良久，下定决心，舒了一口气
“当初谢家几欲谋反篡位，被皇上知道，下了圣令要求灭其满门，不可放过一人，可袁主子还是不顾一切的救了您，还杀了当初一起执行的刘承相，以求瞒天过海。”
那小厮拾了碎片，站起了身
“这事瞒了五年，可谢主子您最后一次出逃，恰巧被人看见了，袁主子现在可谓是腹背受敌，若是被拆穿了谎言，我们都得死，所以袁主子才将您锁了起来。”
“……你胡说！”听了小厮的话，我握了握拳，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我的父母怎么可能谋反篡位？他们对皇上都是极忠心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你莫要用这些胡话戏弄我！”
“奴才怎么敢胡说。”小厮咬了咬唇，“袁主子对您是一片真心，可这五年来，您又是怎么对他的？奴才是真的看不下去！”
“若是您不信。”小厮拿了钥匙，将锁着我的铁链解了开，“我带您去个地方，您就知道了。”
【下】
那小厮将我引去了祠堂，其实我本可以在中途就此逃走，但对真相的渴望却使我始终没能迈出那一步。
祠堂里的灵位众多，却很干净，正当我疑惑为何他要将我带来这里时，我却忽然怔住了。
只见眼前灵位牌上的名字，是如此耳熟。
谢武，是父亲。
我不敢相信，再往旁边一瞧，正是母亲孙氏，他们的灵位一尘不染，似是有人每日来清理打扫，我身子一僵，几乎落下泪来。
当日父母惨死，自己都未能将他们的尸首安葬，只觉不孝，但如今……
我声音发颤，却还是开了口“这……这是……”
“这是袁主子安排的。”那小厮接过我的话，“本来皇上是下了死令不许如此的，可袁主子一意孤行，我们劝不过，幸好这里平时少有人来，才瞒了下去，不然，也是砍头的死罪！”
小厮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又蹲下身子，敲了敲地板，找出一个暗格，竟是摸出了一道圣旨。
“袁主子那时吩咐奴才将圣旨藏在此处，一来隐蔽，二来是求谢主子您的父母莫要怪罪他。”
我接过那圣旨，果见上面是皇上亲笔，句句皆在批斗谢家图谋不轨，证据确凿，是株连九族之大罪，让袁放代为执行，不可轻饶。
拿着圣旨的手在颤抖，我不知该做何反应，那小厮见我如此，缓缓开了口
“现在您该相信了吧？袁主子是为了保护您才如此做的，袁主子不愿意告诉您真相，是不想让您伤心失望。”
“…………”
“如今，事情几经暴露，袁主子早便开始惹人怀疑了，就连以前的盟友也开始渐渐疏离，不站在袁主子这一边，包括您。”
“袁主子是真的喜欢您。”那小厮收回圣旨，再次藏了起来，“在这道圣旨发下来的前一天，他连聘书都拟好了，想娶您回府，只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奴才能看出来，袁主子对谢主子是一片真心。”
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我坐在床上发呆。
小厮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我知道，真相向来是残酷至极的，总不会随人愿想，但我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不知该怎么面对。
不知该怎么面对父母，面对谢家，还有，面对他。
熟悉的开门声传来，袁放进了门。
他一如往常的过了来，眼里皆是疲惫之色，见我坐着发呆，便将我拥进了怀里，我没反抗。
袁放一顿，发觉我不对劲，这才看见我的脚铐打开了，不禁脸色一凝，“你出去了？”
我笑了笑，“嗯，是。”
“………没有逃出府？”
“没有。”我摇了摇头，“只是在这里待的闷极了，便在你府里溜了一圈，正巧溜到了祠堂那里，觉着无趣，便回来了。”
听到祠堂，袁放的身子一僵，声音顿时紧张了起来
“你去祠堂了？去那里做什么？”
我沉默，觉着再瞒下去也没有必要了，便呼出一口气，道
“袁放，我父母的事，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
我发觉袁放的身子开始发抖，他相必是害怕了。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没有…不是…”袁放摇头，“长云，你听我解释……”
我强忍住泪水，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袁放，我只有一个问题”
“………”
“这么多年了，你一定暗中调查过我父母的事吧………是真的吗？他们真的预备……谋反？”
袁放没有说话，但沉默已经是他的回答。
我还是没忍住流下泪，“所以这就是你说他们死的并不冤枉的原因吗……确实，那倒是真的……”
“……长云……”
“袁放，你有喜欢过我吗。”
袁放一怔，随即猛地点头，
“我喜欢你，谢长云。”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喜欢你，是喜欢到骨子里的那种喜欢，是恨不得全身上下处处都刻着你的名字的那种喜欢，你早就知道的，你早该清楚的，现在又怎么忍心用疑问的语气来问我？”
他的语气急切，我以前是不信的，可现在……
“你会答应我任何事？”
他点头
“那就放我走吧。”我闭了闭眼，“放过我，袁放，杀了我。”
袁放的身子一僵，似是不愿相信这句话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
“我本就不该活着，是你强行留住了我，身为罪臣之子，你这是大逆不道……”
“我不在乎。”袁放打断了我，“谢长云，别说傻话，我会护着你，不让你收到一点伤害……”
“你护不了。”我的话语平静，“你护不了我一辈子。”
“袁放啊，你当真是让我恨不得，爱不得。”
【结局】
最终，我还是“死”了。
其实也不算真正的“死”，只是彻底“死”在了众人的眼里。
我再一次出逃，完完全全暴露在他们的眼线中，随后被袁放抓住，一剑穿心。
不得不说，他们都信了，也没有随意混说，毕竟没有人想惹麻烦，袁放也一如既往的会设局，不然我也不会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他藏了五年。
其实一开始我还怕太假，但袁放在那一刻真的哭了，嚎啕大哭的那种，就好像我真的死了。
随后，他弄了一个跟我相像的尸体，一把火烧毁，彻底洗去了嫌疑。
那些原本袁放的盟友们在听到报告之后，皆是一愣，惊愕之余却也深知情字最苦，袁放知错能改实属不易，而且，他的实力不容小觑，我一死，他们也便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再次巴结起来。
这很好，可袁放在乎的不是这个。
“真的要走？”他理了理我身上的斗篷，“我不想你走，你真的舍得离开我？”
我点了点头，这次无论如何也该离开了。
“你还当真是狠”他的眼神深邃，
“竟敢以死相逼，若是放在以前，你只想杀了我，还能有活下去的斗志，如今却敢这般放肆了，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谢长云啊谢长云，我还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听闻，只轻声笑了笑。
“这不好吗？难道，你还想囚禁我一辈子？”
袁放手一顿，撇了撇眉，“都说了，我那是在保护你……”
“别再说你是在保护我。”我打断了他的话，
“袁放，你太自私了。”
“……长云……”
“你所谓的保护，就是当面杀了我的父母，然后废了我的武功，最后什么都不解释的强行囚禁了我五年吗？”
“………”
“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当真以为，在此之后，我就可以云淡风轻的继续生活下去？以一个连我自己都认不清楚的身份重新开始？”
“………”
我闭了闭眼，声音开始发颤，“罪臣之子？被杀父杀母之人救下来的落魄少爷？还是………”
“是袁放心尖上的人。”
袁放打断了我的话，我一怔
袁放便继续道，“你是永远放在袁放心尖上的人，你是我最爱的人。”他抚了抚我的脸，
“谢长云，活下去，好吗？我不逼着你在我身边了，只是，伯父伯母在临死前，将你托付给了我，至少看在他们的面子上………”
“…袁放，你个混蛋！”我听闻此语，不免红了眼圈，“别拿我父母来压我，你不配！你不该！”
袁放握拳，“是，我是不配，不该，但你是伯父伯母最后的希望了，他们希望你活着。”
袁放全然不顾我犀利的目光，认真道，“等我，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情，我便去找你，谢长云，你一定要等着我。”
我冷哼一声，也转头无视了他真挚的眼神，
“等你做什么？”
“等我来娶你。”
“…………你疯了吗？我是死了两次的人了，你还想掀出什么风浪来？”
“不会掀出什么风浪来。”袁放的手摸上了我的唇，“我会辞官，离开京城，到时候，在郊外置个院落，将你接过来…”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你………唔”
我还想说些什么，可袁放的吻却落了下来，堵住了我的话，似往常一样，他的吻充满了占有欲，却又不缺温柔。
我开始心软，开始舍不得离开。
这不好。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想出拳制止，但又想到这些年他也为了我而痛苦许久，心下难免不忍，便停止了动作。
直到一吻罢，他才松开了我。
我闭了闭眼，内心纠结不已。
“袁放，你真是………我到底是该继续恨你，还是原谅你？”
袁放抬起了头，
“你该爱我。”
“…………”
马车来了，我回避了他的话，毫不犹豫的钻进了车厢，袁放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还是放弃了，就这样，挥动马鞭，我绝尘而去，毫不留恋。
袁放的话就只飘散在了空荡荡的大街上。
“谢长云，你该爱我……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