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亚麻格子

7、第七章

　　我们往往会因为我们自己的虚荣心，而给弄迷了心窍，女人们往往会把爱情这种东西幻想得太不切合实际。
　　——简奥斯丁
　　第二天早上，陆柒照常醒过来。
　　6:00。
　　按照惯例，洗漱、护肤、绑头发、穿好运动服、下楼。一切准备就绪，必须在6:30之前。
　　陆柒一只手叉进兜里，慢腾腾走下楼梯，另一只手顺便打开手机刷一下学校论坛。
　　头条还是昨天有关曲伬亦的那条，除了评论翻了一倍，一切几乎和昨天下午一样，没有什么更新内容。
　　陆柒关闭屏幕，把手机揣进兜里。刚一抬头，一件不明物体极速朝她砸来。陆柒下意识地侧过身子，头一偏，立马掌开手掌准备去接。眨眼之间，那物体就被陆柒用手心紧紧包住。
　　强大的冲击，遇上手掌，震得陆柒手心一片发麻。陆柒拿下一看。
　　是一个苹果。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件物体又凌空朝她飞来，带着划破空气的白光，陆柒瞳孔放大，那是耀眼的金属光泽！
　　陆柒极速一个后翻身，白光从她胸前“咻”一声穿过。陆柒刚才反应剧烈，没把握后翻力度，为躲避急急后退，脚后跟碰到阶梯，重心不稳。
　　“噔”。一把短刀插进楼梯靠墙的画框上，尾部还在渐渐减速晃动。
　　陆柒跌坐在楼梯上。
　　根本没给陆柒喘息的时间，一束白光又破空而来。陆柒赶紧抬腿翻身攀上楼梯扶手，又跳下来拼命往上跑，一把又一把短刀跟着她，脚刚一离开，短刀就咻地插进距离脚步不远的扶手上，隔着相同的间隙。
　　再慢一步，她的结局就像扶手的木头。
　　陆柒跑到楼上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她弯腰双手撑住膝盖，把气息捋直，等下面没了动静，陆柒才小心翼翼下去。
　　陆柒一边下楼梯，一边把插进扶手里短刀拔出来。
　　客厅里出现一个人。
　　“你好，陆柒。我是你的新老师。”

　　陆柒早读和连续两节课都在趴桌子睡觉。
　　米洛一直蠢蠢欲动，频繁回头想和她探讨最新八卦，一次次回头都看见她像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心里有秘密不能倾吐，像吃了苍蝇屎一样难受。
　　“薇妮，你同桌怎么回事，昨晚去蹦迪了？都睡了两节课了。”
　　许薇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个……蹦迪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就是跳舞……嗯，就是跳舞。”
　　米洛知道和这类乖乖女大小姐谈不起八卦，觉得八卦都玷污了她一身纯洁。于是背过身回去，“啊啊啊啊！我这么多八卦还等着和她分享呢，睡睡睡什么啊！”
　　许薇妮低下头，默不作声。
　　陆柒睡得神志不清。等她稍微恢复些意识，动动被枕得发麻的手臂的时候，已经是第三节课的课间了。
　　准确来说，她是被教室外面异乎寻常的喧闹声吵醒的。
　　“喂喂喂，快看，快来了！”
　　“哇，太高人气了吧……”
　　…………
　　陆柒趴在桌上，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清醒一点。她睁开眼，看到一双放大的圆碌碌的眼睛。
　　陆柒吓了一跳，睡意瞬间消散。
　　陆柒伸手去推开米洛凑近的脸，“你干嘛！”
　　“快快快！跟我来！”米洛把陆柒从位置上拽起来，拖到走廊里。
　　走廊里密密麻麻一群人，像叠罗汉一样挤在栏杆旁，互相推搡着。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是在这个位置的，可不可以借一下让我进去？”
　　米洛拉着她走到一个位置，对着几个女生说。
　　“你都说是‘刚才’了，我们凭什么让给你？”这群女生理也不理她，继续伸长脖子向下看。
　　“诶，你们怎么这样——”
　　“人家说的没错啊，你自己跑出来的。”陆柒毫不在意地说。
　　米洛瞪她，“你帮谁呢！我还不是为了你？”
　　陆柒歪头看她，“我没说我想看啊。而且……”陆柒低头看她，“我净身高174。”
　　陆柒站在人群后面，比她们都高一个头出来，完全可以将下面看的一清二楚。
　　米洛：“…………”
　　陆柒无奈，把手心伸出来，“你不就是想看吗，把你手机拿过来，我帮你录下来，你回去看个十万八千次，每晚意淫都可以。”
　　“你太好了吧！”米洛兴奋地把手机交给陆柒，“等等……你又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别污蔑我意淫。”
　　“看这一群女生癫狂样，不知道的怕都是傻子。”
　　陆柒打开录像，抬高手。
　　“陆柒，可不可以也帮帮我？”
　　“陆柒，加上我的吧？”
　　“陆柒，我也要……”
　　……
　　最后，陆柒两根手指夹着一台手机，两只手拿着四台手机，成为一根人形摄影杆。
　　全场的沸腾是因为两台台车驶进而进入高潮。
　　“快看啊——”
　　陆柒抓着手机，对准，自动聚焦。
　　驾驶座车门被推开，一条腿迈下来，皮鞋着地。
　　“哇——”
　　全场尖叫。
　　接着，车里出来一个人。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
　　“切——”
　　底下开始悄悄议论
　　“这是谁啊？”
　　“还不懂啊？一看就知道是司机啊。”
　　“我去，连司机都这么有型？”
　　副驾驶座上也下来一个人，是一个女生，穿着校服，一丝不苟。
　　女生没有理会在场的气氛，慢慢绕到后座车窗，车窗从里面拉开一点缝隙，她低下头向里面说着些什么。
　　“这女的谁啊？”
　　“难不成是林诺？听说他们成双入对的。”
　　“林诺好像不长这样？”
　　…………
　　“切，一看他们就没做功课，不知道还在瞎议论。那明明就是曲伬亦的随行管家。”米洛在旁边吐槽。
　　陆柒知道。髙琪。
　　陆柒终于因为女生的到来有了一点情绪波动。
　　“哇——出来了，出来了！”
　　陆柒对这种场合见怪不怪，她亲眼目睹的次数比在场的每个女孩都多。对此，她认真归结了原因。这个人人皆知的原因。
　　女生为他疯狂到如此地步，不外乎有二，家里有矿，以及脸上有光。
　　家里有矿何其诱人，本身便可以引群峰相争，若再加上脸上有光，趋之若鹜算什么，引据山洪不在话下。
　　喜欢一个人，往往从好奇开始。而曲伬亦这种人物，距离女孩们太遥远。家族的高贵让他保持足够的神秘，而女孩们，永远对得不到的、不切实际的东西抱有最极端病态的偏执。
　　因为遥不可及，所以无尽幻想。
　　因为神秘，所以吸引。
　　因为不切实际，所以跃跃欲试。
　　陆柒很多时候在想，曲伬亦如果没有身后的庞大的家族支撑，他顶多算个长得好看过分了一点的男生而已。所谓的贵家公子气、贵族做派和与生俱来的耀眼，其实都来自他殷实的家底。
　　一个人只有财大，才会气粗。贵气远没有挥金如土如此肤浅，或许一个摇曳红酒杯的姿态，两根夹烟的手指，就能在不经意间将高贵暴露无余。这是渗透到骨子里自信和傲娇。来自纸醉金迷的熏陶。也是陆柒最厌恶的。
　　得天独厚的出身，让他一路踏过鲜花和掌声，成就他颠倒众生的资本。
　　“天注定我这么优秀，怪谁呢。”
　　这是曲伬亦说的。对于这一点，他也承认。
　　陆柒想，她要是这么有钱，她也能混成这样。
　　陆柒记得有一次在南陵高中，刚好到午餐饭点，有一个男生趁着场合，推开坐在曲伬亦对面的许郅，双手撑在桌面上，挑衅他说，“你以为那群女的喜欢的是你？不过是钱而已。”
　　曲伬亦慢悠悠地吹凉汤水，根本不想理他，“娘胎里出来就知道的事实，用你说？”
　　那男生沉默了半天，最后以一句“去你妈的”而收尾。
　　回到现在。
　　陆柒举着手机，尽职地跟拍。
　　髙琪拉开车门，男生从车里面出来探出身子。懒懒散散的。上端两个扣子没扣上，也没把衬衫塞进裤子里，整条衬衫松垮垮地外露，袖子还被随意地挽到肘骨。
　　果然，什么衣服都能被他穿成玩世不恭。
　　南陵高中齐整的男式民国西装，难怪被他整成穿睡衣一样随意。
　　“嘘——要出来了——”
　　广大女同胞摒气吞声，视线随着男生的每一个动作而漂移。
　　等到男生整个身子出来，头上却应时开了一把伞，不偏不倚挡住头部风光。
　　“我去，那女的干什么？伞挡着我了！”
　　“干什么啊？快让开啊……”
　　自上而下，只可以看见一把暗黑色的伞顶，每迈出一步伞檐露出一点脚后跟的影子。
　　后面一辆车火速下来一个男生，跑过去钻进伞下，夺过髙琪手里的伞柄，一只手搭到曲伬亦的肩膀上，凑到他耳边说什么。
　　然后伞被许郅放偏，两个高大的人形露出来。
　　许郅用手指向高二楼层，曲伬亦顺势抬头。
　　陆柒踮起脚尖，潜心拍摄。
　　全场一片哗然。
　　“啊！我去，曲伬亦对我笑了！”
　　“刚才许郅是指向我们这里吧？！”
　　“这是要杀我！”
　　“我天皮肤太白了吧，都反光了……”
　　“是我喜欢的鼻子，哇，不行，嘴巴也好性感……”
　　…………
　　角度非常完美，两张脸正对她的镜头。画质清晰，可惜距离太远，上镜的只有轮廓，面部太小。陆柒本想着调2倍放大，但她手上全是手机。米洛她们完全沉浸在尖叫应援中，完全失去理智。陆柒实在无能为力。
　　“楼上的干什么？赶紧回去！”
　　楼下教导处主任出来了，提着大喇叭，凑近嘴巴。
　　最终威严抵不过热情。浑厚的声音被淹没。
　　“三秒之后，逗留在走廊的，统统留校教育！”
　　“喂，你刚才拍照了吗？”
　　“光顾着看，忘了……”
　　“耶～每次都这么吼，也没见什么实质性动作。”
　　“nobody 可以阻止me ……”
　　“曲伬亦看这里啊！……”
　　“不走是吗？以为我没办法知道是谁是吗？查查监控的事情而已，到时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叉起腰。
　　“三！”
　　“二————”
　　“陆柒快跑！”
　　陆柒还没反应过来，在被拉长的“二”中，就被米洛拉着跑。
　　“一！”
　　“一”的回声还在校园被四周的墙壁弹来弹去，最后才渐渐耗完殆尽。
　　一切回归平静。
　　陆柒把手机给米洛。
　　米洛贼兮兮地朝她飞了个吻，“原谅你昨天吃完我的泡芙了。”
　　又突然醒悟回过头，猛拍桌子，“说起这个，你昨天竟然逃课！你——太不厚道！”
　　陆柒粗暴地把她的头扳回去。
　　“曲伬亦来了。”
　　发送。
　　“嗯，在我班。”

　　陆柒放下手机，看向窗外。
　　她真正意义上的高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