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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永以为好 ...

  •   几人进篷客套几句,饮了些蒲酒,傅经语便知趣的说道:“橙子还没去过霏苑,我们且先去看看。”说罢没理会橙子的微弱抗议,抱起她使出轻功走远了。

      艄公似乎也领会了个中意思,坐在船头一声不吭,恨不得把自己化作无影无形的清风一缕。

      “今日下晌我去你院外吹箫,”凌元琛先打破尴尬的沉寂,说道:“一直不见你出来。不料却在此邂逅。”

      悦儿“哦”一声,笑道:“我们晌午就出门了,一同去酒楼吃的晌饭。”

      凌元琛点点头,淡笑道:“你这师傅甚有意思。”

      悦儿笑道:“是。她懂得甚多,琴艺也好。就是为人随性惯了,说话有些……琛哥哥莫要见怪。”

      “无碍。”凌元琛点点她小巧的鼻子,说道:“你可得随她认真研习。”

      悦儿乖巧的点点头,想了想又道:“琛哥哥自己出来的吗?”

      凌元琛摇摇头:“路上遇见了舍弟、兮华。”

      悦儿听见赵兮华的名字,颇为紧张的向窗外张望一番。

      凌元琛抿嘴一笑,说道:“悦儿怕她?”

      “哪有,”悦儿急忙辩解,“我只是不想跟她吵。”

      凌元琛笑着摇摇头,说道:“有我在,她不会欺负你。”

      悦儿听后粲然一笑,思忖一会又道:“其实她只是因为太喜欢琛哥哥了才这么对我,我不怪她。”

      凌元琛闻言一愣,默然无语。

      悦儿酒气上涌,心中一动,便战战兢兢的问了出来:“琛哥哥喜欢她吗?”心内又似有一块大石悬在空中,左右摇晃,委实慌乱。见他摇头,阵阵欣喜传来,不禁脱口而出:“那琛哥哥喜欢悦儿吗?”

      元琛惊讶的看着她,白嫩的小脸泛着红晕。淡淡酒香传来,他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所以显得她与往日有些许不同。他一是不知是该正色应对,还是该当做孩童的戏语。看着那稚嫩面容上隐隐的期盼,心内竟泛起了一丝慌乱。

      “我——”

      “啊——”大叫伴着扑通落水声打断了元琛的话,二人望去,竟是橙子在水中扑腾,一沉一伏间痛苦的喊着:“救、命——”接着头顶传来傅经语懊恼的声音:“哎呀,橙子你怎的这时候掉下去,这不是坏人好事么!”

      彼时,又响起了落水声,艄公跟不远处船上的元琰一同跳入了水中。过了半晌,元琰才将橙子拖上船只。坐在船边不拧着衣衫。

      “姐姐!”悦儿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橙子,怒火顿起,忿忿的指着傅经语说道:“你竟带橙子听壁角,你、你——”

      傅经语看着满面怒色的悦儿和面无表情的凌元琛,尴尬笑道:“我们坐在篷顶赏景呢。那儿高,看得远些,呵呵,景色果然甚是美丽、甚是美丽。”

      悦儿不搭理她,转头对凌元琰深深一福,说道:“公子不计前嫌舍身相救,悦儿万分感谢。”

      凌元琰呵呵一笑,潇洒回礼,“不必客气。”

      这时,赵兮华已命渡者将船划了过来,伸出手臂,对着凌元琛撒娇道:“元琛,扶我过去。”

      傅经语听这娇嗲嗓音抖了一抖,忙抚了抚胳膊,说道:“这位小姐,你要再上来,这小小乌篷船可当真要沉了。”

      凌元琰看着场面一下子僵住,忙打圆场道:“五哥,天色已晚,我们且回吧。”

      元琛点点头,朝着傅经语拱手:“告辞。”看了看满面不舍的悦儿,终是狠不下心,便在她耳旁小声道:“书信联络。”说罢轻勾了唇角,转身回船,悠悠离去。

      ——————————————————————————————————————

      回了梁府小院许久,橙子依旧没醒。二人给她换了干净清爽的衣服后,坐在桌旁相对无语。

      悦儿盯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橙子,心中很是担忧,“姐姐,橙子怎么昏迷了这么久?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暂且不用,我粗通医道,先给她把把脉。”傅经语忙走到床边搭上橙子的手腕,蹙着蛾眉思忖良久,这分明就是中毒的迹象,但究竟是什么毒,她却把不出来。看着她脸上凝重神色,悦儿颇为紧张的问道:“姐姐,橙子她怎么了?”

      “喝水喝多了。”傅经语吐了一口气,做出豁然开朗一派轻松的样子,笑道:“加上一天玩累了,明儿就能醒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大早橙子便醒了。挣扎着爬起来,倒了杯茶豪饮一顿。正巧傅经语起身如厕,朦胧间看见她吞下了什么东西,忙揉揉眼,说道:“橙子,你吃什么呢?”

      橙子脸上划过一瞬的慌乱,立时换做一幅慵懒神色,“嗤”一声说道:“我在喝水啊,你让尿憋傻了?”说罢转身回床上又睡去了。

      傅经语眯起眼看着桌上的杯子,走过去拿起来闻了闻,还残留着浅浅的药味,很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许是昨日喝了酒又闹腾了许久,悦儿破天荒的到了午时才醒。睁开眼便看见傅经语跟橙子围在桌边,窃窃私语。抻了抻胳膊,问道:“姐姐跟橙子说什么呢?”

      “呀!你可醒了”橙子喜滋滋的跑过来说道,“快起来洗漱,有好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悦儿下床趿鞋,往桌上瞅瞅,傅经语立即用胳膊捂住,嘻嘻笑道:“洗漱洗漱。”

      悦儿“嗤”一声,在那二人的催促下急急忙忙洗漱完毕。

      彼时,三人围坐桌边,傅经语一脸凝重的拿出一封信,说道:“悦儿,切勿激动。”

      悦儿接过一看,信上那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字,隐约能看出“悦儿”二字。她抬头问道:“姐姐,这底下两个是何字?”

      “亲启。”傅经语指指信上的字,说道:“没想到小小年纪,竟能写出这么一手磅礴大气的字,甚是厉害。”

      悦儿“哦”一声,陡然明白过来,高声叫道:“呀——是琛哥哥给我写信了!”

      “哎哎哎——”橙子一把抓住手舞足蹈的悦儿,说道:“吵死了吵死了。淡定些!”

      悦儿笑不拢嘴,拆开信看了许久,复又递给傅经语,说道:“有很多字还不识得。”

      傅经语“噗嗤”一笑,说道:“我道是你半天没反应,当是沉思着呢,原来是不识字。”说罢念了起来:“悦儿,见信如晤。昨日匆匆而见,甚是挂念。如今杂务繁忙,不易脱身。望悦儿惜人惜时,勤勉不辍,定有所成。元琛。”

      “甚是挂念,甚是挂念啊!”橙子大笑,搂过悦儿说道:“小娘子终不为我所有,惋惜至极。我且哭去。”

      悦儿红脸啐了口,忙问清信中大意,郑重说道:“定不负所望。”

      傅经语跟橙子对视一眼,捂嘴窃笑。

      ——————————————————————————————————————

      广宁三年六月末,大雨连绵半月,南方数县崩塌,一时洪水肆虐,百姓死伤近万,房屋良田尽毁。彼时,百姓流离失所,风餐露宿;瘟疫横行千里,不可遏止。广宁帝大震,立遣安王凌元璃(即大皇子,业已封王)、五皇子凌元琛速往灾区坐镇。

      悦儿坐在桌旁,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心中更加的烦躁。几日前傅经语匆匆而别,只留书道了句:“家中急事,珍重勿念。”而橙子则一直高烧不退,请了数个郎中皆不知是何缘由,只道是着了凉,走了元气。开了大堆的方子,却是无一样管用。

      她走到床边坐下,摸摸橙子的额头,依旧滚烫如火。原本狡黠的双眸此时紧紧闭合,白皙的面孔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红润的嘴唇却是白中泛紫。她抓起橙子的手放在颊边,说道:“橙子,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在这样下去,我该怎么办……”说罢埋头哀哀的哭了起来,怎一把辛酸泪。

      “悦儿?”

      怀念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悦儿有些不敢相信,倏然回首,却是凌元琛一袭白袍,蹙眉立在桌旁。

      “琛哥哥!”悦儿扑进元琛怀里,嚎啕大哭:“橙子病了,大夫开了好些药皆不管用,姐姐又不知踪影。如今我该怎么办?呜呜呜……我该怎么办?”

      凌元琛听的心疼,忙劝慰道:“莫哭莫哭。且先说说怎么回事。”

      悦儿竭力止住哭声,抽噎着将事情始末叙述一遍,他一边给她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一边说道:“不要急。我回去遣个太……找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来给她瞧瞧,定不会有事的。”

      听着元琛淡定温润的声音,悦儿也慢慢镇定下来,问道:“琛哥哥今日——”

      “悦儿,”时辰不多,元琛第一次打断她的话语,说道:“我有事必须去南方一趟,要很久方能回来。”看着默然不语的悦儿,元琛甚是担忧的唤了一声:“悦儿?”

      “琛哥哥……也要离开悦儿了吗?”

      凌元琛看着悦儿,心中倏然疼痛难忍:许是因为橙子的病折腾的,此刻的她苍白瘦削,眼圈泛青,双唇紧紧抿着,孤独又倔强。

      二人沉默半晌,悦儿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你且去吧。”

      元琛心中一震,这是悦儿第一次用“你”来称呼他,却让他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又是陷入一片静默。

      时辰紧急,凌元琛也无法解释,只好狠下心说道:“那……我走了。”再也不忍心看悦儿的表情,起身离去。

      悦儿看着那抹决然的身影,心似是被慢慢啃噬,直至空洞。她从凳上滑下,躺倒在地上,哈哈大笑:竟是这般结局么?娘亲走了,姐姐走了,橙子昏迷不醒,琛哥哥竟也抛下了她……

      想起她被骂贱人野种时,娘亲抱着她一起哭泣;想起娘亲去时,嘴里喃喃的那句:悦儿,长大后千万别似娘这般;想起他没爹没娘的日子里,三姨太与下人们的百般凌辱谩骂……若是没有遇见琛哥哥,她明了一辈子也只能如是过下去……可是橙子,琛哥哥,傅姐姐让她体味了幸福、快乐是何味道,却又在她最幸福快乐的时候将一切倏然夺走。这滋味着实比被人欺侮打骂难过上千倍万倍。

      凌元琛站在院外听着悦儿笑着,哭着,抽噎着,最终归于宁静。心中一凛,冲进屋内,却见悦儿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脸上泪痕犹在。他急急走过去查看,才确信悦儿只是哭晕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的将悦儿抱到床上,余光瞥见床边的木箱上有纸笔,定了定心,便走过去提笔写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说罢将腰间玉珏解下,压在纸上。

      元琛看着悦儿熟睡的面容,虽是苍白但依旧清丽,那紧促的双眉似是诉说着心中最悲痛的事,他心中一恸,俯下身在她额上浅浅一吻,喃喃一句:“等我回来。”说罢转身离去。

      烛光摇曳,时不时的照亮那玉珏上温润的“琛”字。

      窗外细雨飘飘,雨声似是奏着凡尘最动人的曲调;清风习习,风声宛若呢喃世间最缱绻的情歌: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永以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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