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怡然时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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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甚！”橙子恨恨的拨了个花生，将仁儿一抛张口接住，边嚼边道：“付了银子，没听完的先生逃了！”
悦儿亦没好气的说道：“真真亏大了，可怜我那白花花的一两银子。”
橙子还未来得及言语，耳旁又传来低低压抑的笑声。双目微眯，淡淡的瞟过去，笑声戛然而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边剥瓜子边揶揄道：“悦儿你能否有点大小姐的气势？”
“气势？”悦儿自嘲的摇摇头：“我本就不是大小姐，哪来的气势？”
“是是是，我错了。”橙子最怕她这副神色，忙岔开话头：“没什么意思了，咱们走吧。”见悦儿点头，便同她一同离去，走前还不忘扬眉挑衅的看了眼那少年，惹得他气哼哼的翻个白眼。
二人出了茶楼，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边啃边走着，橙子含含糊糊的说道：“你当真不记得去那娅岚湖的路了？”
“嗯——我在马车里动也不敢动，哪还敢挑帘子看路？”
“没出息！”
“对、对——如今我们去哪儿？回去么？”
橙子抬头望了望天色，略一忖度，“也好，过会丫鬟要去送午饭了。”
说罢二人又买了些糕点小吃钻回了院子。
橙子正拨草将狗洞堵上，却听见了悦儿凄厉的尖叫声。心中一凛，赶忙疾步跑进屋内，却见一绯衣女子坐在屋内端着茶盏笑意盎然的望着她俩。螓首蛾眉，明眸皓齿，这一番盈盈浅笑，恁般绰约嫣然，却又是似曾相识。
悦儿与橙子对望一眼，一起喊道：“傅先生！”
女子黛眉微蹙，疑道：“竟认识我？”
“嗯嗯。”二人忙不迭的点头。橙子又道：“今日在李家茶楼还曾见过呢。”
“啊……”女子醒悟过来，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叫傅经语，以后便是你们的教书先生。”
悦儿高兴地拍手蹦跶：“甚好甚好！我叫悦儿，她是橙子。”
傅经语点点头，说道：“以后我也在此住下了。”说罢指了指房间西面新置的小床。
橙子低低笑了声：“先生都躲到这来了。”
傅经语听后尴尬的挠挠头，低声咕哝道：“唉……这古代的小孩咋这么机灵。”说罢咳了咳，又道：“你们别唤我先生，特难听。”
“那叫什么？”
“恩……”傅经语低头沉思一会，又道：“就叫我姐姐罢！”
“姐姐？！”俩孩子异口同声的质疑，以及她俩上下打量的眼神，让傅经语颇有抱头鼠窜的冲动，却仍硬起口气：“我是先生我说了算，就叫姐姐！”
“……姐、姐姐。”
二人十分不情愿的声音让她心中顿起悲凉之意，很是哽咽的答应一声，无语望天。
橙子却又嘿嘿笑道：“姐姐，今日那男子是谁呀？”望着两个孩子写满期待的眼眸，她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是我乡党，追债来了。”
悦儿想起那玄衣人恨恨的一句；“凭你是我的人！”，有所顿悟：“姐姐你竟卖身了！你欠他多少银子呢？我这里还存着点，看看够不够。那男子甚凶，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嗯嗯嗯，”傅经语心虚的点点头，看了眼缄默不语的橙子。只见这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让她顿觉毛骨悚然，忙嘿嘿笑着掩饰过去，“没多少，给你们教书的工钱就足够了，足够了。”
“哦。”悦儿还是有些担忧，“莫要跟我客气呀姐姐。”
“好。”还是这个丫头单纯可爱，傅经语爱怜的摸摸她的脑袋。这时橙子说：“姐姐何时教我们识字？”
“明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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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经语的教授之法很是鲜活，两个孩子学的也甚是用功，一个多月已然长进许多。她性子本就亲切，早已与他们打成一片，也就知晓了悦儿拼命苦学只是为了能站在元琛的身边。
当时傅经语拍了拍脑袋，咕哝了一句：“哇靠，没成想着古代孩子这么早熟……也不差，康熙还十三娶媳妇呢！”却不巧被二人听了去。
于是勤学好问的悦儿问道：“姐姐，‘哇靠’是什么意思？”
橙子一派深沉模样：“‘早熟’这词倒是头一次听说。十三岁娶媳妇的人到随处可见。”
彼时，博闻强识，才见过人的傅先生被问倒了，默了一会才说道：“‘哇靠’本身是一种前缀语气词，同‘夫’；这‘早熟’呢——”
“成熟的早些。”橙子淡淡说道：“姐姐的言辞颇为稀罕。”
“那是那是。”傅经语冷汗涔涔，心下想着这等错误千万不能再犯，定要用文言交谈！赶忙转开话头：“悦儿，且说说你的琛哥哥是何模样？”
正回味二新词的悦儿歪头想了会，说道：“眸子墨黑且亮，不喜言语也不喜笑。总穿着白色的锦袍，腰间别着玉箫。箫吹得曼妙得很！”脑中灵光一闪，又问道：“姐姐会抚筝鼓乐吗？”
傅经语听罢扬眉一笑，颇为得意的叉腰道：“那是自然，往日有人一掷千金亦不能听我抚上一曲。”
橙子看着满年崇敬之色的悦儿，“嗤”一声，幽幽念道：“营营青蝇，止于厕。今有稚女，喜信其言①。痴也，傻也！”
傅经语终于忍不住赏了橙子一记爆栗，佯怒道：“这般的目无尊长，竟说我是茅厕的苍蝇嗡嗡！”
橙子揉揉被敲疼额头，嘻嘻一笑，嘴脸那般谄媚：“那姐姐且先抚上一曲呀！”
“好。那我便去买筝。”说罢走至门口足下一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呀！”悦儿低呼一声，“姐姐哪有银子！”
“放心吧！”橙子抻了抻胳膊腿，满不在乎的说道：“她的银子才短不了。”
自那晚她抚了一曲后，悦儿彻底臣服傅经语，橙子虽说话仍不阴不阳，但心中却也很是佩服。傅经语这历经两世的人自是知晓二人心思，虽然面上淡淡，心里可是得意的紧。
小院内师傅精心授业，弟子倾力学习，气氛颇为融洽。
三夫人听着院内时不时飘来的欢声笑语和美妙琴音心中很是不畅，想起前些日子老爷坐在他院内边品茗边赏乐的怡然神色更是恼火，终于在一日踢开了小院的门，怒气冲冲的走进屋内，说道：“日日没玩没了的整这破音滥调，还让人休息吗？”
悦儿忙站起身蹲了个万福，柔声道：“三夫人你莫气，我们会小心的。”
三夫人自那日打骂她以来第一次咫尺打量她，不禁有些晃眼：这温婉清丽的女儿可真是那日衣衫褴褛满身污垢的稚童？她忙回过神来，趾高气昂的说道：“贱种依旧是贱种，再怎么卖力也脱不了这层身份！倒不如找个嬷嬷来教教你三从四德，礼仪规矩，省的及笄后嫁作妾室受不待见。”
忽的门外传来朗朗笑声，她循声望去，见一女子斜倚在门框上，神色慵懒却也难掩澄澈洒脱的气质，露齿一笑竟比背后的阳光明媚几分。只见她盘起双臂，悠悠说道：“这位偏房还真是爱幼，用亲身经历来教导悦儿以后免受不待见。悦儿还不谢过了！”
“哦——谢三夫人！”
三夫人听得出话里的讥讽之意，却不知如何反驳，“哼”了一声又道：“你至今未被赐名亦未认祖归宗，老爷纵然养着你也终不会认你的，别趾高气昂的把自己当梁府小姐。你，不过是老爷的耻辱。”
悦儿眼神别向窗外，面无表情，似是没有听见一般。只眉头轻蹙着，微露了心事。
傅经语打个哈欠：“梁老爷的耻辱怕是在内室而非儿女身上。言传扶南伯豪爽慷慨、义薄云天，怎在纳房上如此不慎？真真是悲、哀。”
“你！”三夫人拍案而起，颤抖着指着一脸漫不经心的傅经语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梁府的家事岂能由你指点？待我禀明老爷，定将你驱逐出梁府！”
“那偏房夫人快些去罢，恕不远送。”傅经语懒懒的打了个“请”，明眸里溢满嘲讽：“我等恭候您的佳音。”
三夫人恨恨的甩了袖子，咬牙说道：“走着瞧！”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姐姐，若老爷逐你出府那该如何是好？”悦儿有些担忧的看着傅经语。
“笑话！”傅经语仰天大笑，恁的恣意：“天下皆任我行，能逐走我的人还没投娘胎呢！”
三夫人回去即禀告了梁泽风，却不料他听了她的抱怨只淡淡道了句：“不得胡闹。”再也没有下文，她自然不敢再多说。
小院内师徒三人的日子依然悠哉安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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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元琛处理完父皇交代的公文，静静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品茗。看着院外泼墨般的天幕上的弯弯的新月和柔亮的星子，脑海里又一次闪过那张甜甜的笑靥：眉眼弯弯，眸子灿灿，笑声竟比银铃还要清越几分。
想那张小脸上演绎的诸多神色，不禁又勾起唇角，竟是满面温柔。他还清楚的记得：
她担忧的说：“我以后还能见琛哥哥么？”
呐呐的说：“我以为琛哥哥再也不理悦儿了。”
乖巧的说：“琛哥哥，莫生气。”
狡黠的说：“不过悦儿知道她喜欢琛哥哥呢！”
认真的说：“我七岁了！”
恐惧的说：“琛哥哥，你怎么呢？”
纠结的说：“琛哥哥会娶她么？”
严肃的说：“男人成家之后就不能出来鬼混。”
沉浸在回忆中的人又一次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这孩子真真是活宝，总能让他无法再淡漠如斯。她似乎甚喜欢叫自己琛哥哥，几乎每句话都要不曾遗漏。他笑着摇摇头，抿一口茶，抬眼却看见赵兮华站在殿门口痴痴的看着自己。
笑容缓缓隐去，他淡淡道：“兮华？”
赵兮华听到呼唤，回过神来，走到坐塌另一边坐下，怅然道：“元琛，你笑起来真好看。但为何从不对我笑呢？”
元琛看着窗外，不语。
“我知道那日做得过分，也已然知错。你莫要再怪我了。”赵兮华摇了摇元琛的胳膊，他不着痕迹的抽了出来，端起茶盏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轻抿一口，才说道：“我没再怪你。”
“那你为何还这般冷漠？”
“我一向如此。”
“可你明明变了，”赵兮华有些不满的看着他，“你总在独自一人的时候笑，可以前从不这样的。”正要喝茶的元琛顿了顿，说道：“夜深了，回去吧。”
“元琛，你喜欢上那个丫头了。”
元琛呷一口茶，面无表情的说道：“莫要再胡闹了，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赵兮华轻“嗤”一声，说道：“这是你真心话么？更何况，你才多大。”说罢站起身，走到殿门口又回头说道：“你将来的正妃只能是我！”
元琛眼神迷茫的又飘向窗外：这是你真心话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怡然时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