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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月出皎兮 ...

  •   是夜,山巅上的那场婚礼,寂然进行。没有高堂宾朋,没有洞房花烛,却有苍天皓月为媒,厚土万物为证。

      两人相携起身,执手立在湖畔的大石上,元琛一手环住悦儿的纤腰,看着微风带起湖面点点涟漪,轻笑道:“悦儿,今夜无丝竹入耳,你唱曲儿可好?”

      悦儿倚在他怀内,嗅着他身上独特的清爽气息,恁般安然恬静。笑应一声,柔声唱道: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①”

      元琛静静的听着,她歌喉婉转低柔,伴着清风在湖面浩渺回旋,引着心神随之飘忽荡漾,一方唱罢,他还犹自沉溺其中,悦儿唤了几声无用,只轻笑着不再言语。半晌后才听他说道:“娘子好歌喉,可是唱的为夫?”

      听他如是称呼,悦儿稍稍红了脸庞,却是爽朗承认:“确是唱的夫君。”忽然思及一事,玩心大起,笑道:“琛哥哥,我想听你唱曲。”

      元琛一怔,无奈说道:“我只会吹奏,哪曾会唱曲儿?”

      悦儿却不肯放过,只搂着他的胳膊不断摇着,不住的唤道:“琛哥哥,琛哥哥……”

      元琛到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撒娇,很觉新鲜,不禁笑道:“可还有解数?”

      悦儿歪头思忖须臾,狡黠一笑,搂住他的腰,边蹭边道:“琛哥哥,唱一曲。”

      元琛轻咳一声,忙制止道:“好好好,莫闹。”思量半晌,又道:“若是难听,可别笑我。”见悦儿点头,便轻声唱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镏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②”

      唱罢低眸看着怀中的悦儿,见她满面笑意,心中有些戚戚然,说道:“怎觉你笑的很是唬人。”

      悦儿笑意不减,说道:“哪有。琛哥哥唱的很好听呢。”说罢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赏。”

      元琛笑:“悦儿,你点火了。”说罢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罩在脑后,深深吻住。

      半晌二人才喘息着分开,元琛眸光掠过周围美景,最后停驻在悦儿洋溢着幸福甜蜜的小脸上,满心都是化不开的柔情,他轻吻着她,呢喃道:“悦儿,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话音刚落,那双柔亮笑眼已是晶莹湿润。两人相拥而立,心内五味杂陈。

      家……那个永远宁静淡泊的地方,容着两个孤独的人,两颗厌倦世情的心。

      ——————————————————————————————————————

      广宁帝派遣的大内侍卫找到二人时,他们正在一村口的河边闲逛。侍卫们细看了许久,才确信那笑容满面的英俊男子是当朝深沉淡漠的睿王。

      只见他搂着身旁笑语嫣然的素衣女子,悠悠走在岸边,声音模糊传来:“看不清河内是否有鱼,只是许多白鹅灰鸭浮在水上,欢快嬉戏。”

      那女子目光定定,却笑的欢畅,声音低柔,断断续续飘来“秋日金黄”,“农家收割忙碌”几词。

      二人就这般相携走在岸边,像极了相濡以沫的夫妇,满身洋溢着美满幸福。

      不一会,女子似是有些疲累,驻足揉了揉腿,睿王却笑着蹲下,说道:“我来背你。”

      那女子却不推辞,轻轻一跃,缠到他背上笑道:“只准背我。”

      睿王却不生气,好脾气的应道:“好好,只背悦儿一人。”

      一行人全都惊在当地,堂堂睿王爷竟背着一女子还能笑得恁般欢快。还是首领康松率先反应过来,急急走过去拦下二人,下跪行礼道:“奴才康松叩见王爷!”其余几人忙随后行礼:“奴才叩见王爷!”

      元琛早知这日会到,未有半分惊诧,只收了笑意,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悦儿忙拍拍他的肩膀,元琛这才放她下来,紧紧握着她的手,沉声说道:“起吧。”

      几人忙谢过起身,康松拱手说道:“圣上得知王爷失踪,焦急万分,特遣奴才寻王爷回京。”

      元琛点点头,说道:“你们在此处稍等,本王去去就来。”说罢牵着悦儿往农户家走去。

      刚进门便听见米婶的笑声:“哟,小两口这么快就回来了。”

      悦儿笑着颌首,说道:“米婶,我们取些东西便要告辞了。”

      “不是住上一宿,明儿再走么?”

      “相公家仆来寻,我们现在就要上路呢。”

      米婶了然点头,看着去马车取东西的元琛,又凑到悦儿身边悄声道:“你相公是做什么的?家业挺大吧。”

      悦儿说道:“嗯……他在京城混个一官半职的,不足为提。”

      米婶笑道:“何必这么谦虚,告诉婶子可好?俺家青子明年便进京考功名,到时也烦请给个照应!”

      悦儿正考虑该如何回应,却是元琛走过来说道:“令郎怎么称呼?”

      “就叫米青。”

      元琛点点头,说道:“到时我会注意的,米婶放心便是。”拱手一揖,又道:“谢过米婶款待,我们告辞了。”

      悦儿亦是一福,道:“告辞。”

      米婶笑道:“何必这么客气。你们的马车不要了?”

      “嗯,算作答谢米婶了。”

      米婶道了声谢,送到门口,挥手道:“保重了!”看着二人缓缓走进河岸边那华贵的马车,满面的惊诧,心道:真真是遇了贵人!

      ——————————————————————————————————————

      广宁十三年七月十三日,逸王率大军攻破泖州,长驱直入,一举击溃西南叛军,生擒凌元璃,自此西南之乱彻底平息。

      广宁帝看罢军报,又拿起案上密信细细读起来,半晌过后,紧蹙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密信是大内侍卫康松发来,信中提及已于两日前在汾州境内寻到睿王,正火速赶往京城。

      放下信笺,心中盘算一二,此行明日便可抵京。扶案而起,踱步入寝殿,将墙上的画卷移开,赫然而现墙面凹陷,其上放着一尊锦盒。轻轻打开,淡淡酒气袭来,让人心醉神醉。轻轻拿起那近乎透明的果子,沉淀回忆之中。

      那彩衫女子莹然而笑,捧着锦盒放入他手中,声音清脆明亮:“玄翊,我将心和醨果一同交给你,你可不准弄丢。”说罢踮起脚,在他唇上轻印一吻。他满心激动,放下锦盒将她打横抱起,急急冲入内室。

      衣衫扔了一地,粗喘娇吟,落了一室旖旎。

      她双腿紧紧环住他的腰,迎着他炽热的冲击喃喃低语:“玄翊,你且不能负我。”
      他轻笑,含着她的耳垂道:“一生永不弃。”

      ……

      “玄翊,我知你娶她是情非得已,莫要忘了你我誓言……”

      ……

      “玄翊,你为何放不下那权欲帝位?如今这般生活难道不好吗?你答应带我离开,现在却是一娶再娶。归根到底,匪是你情非得已,而是我比不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

      “凌玄翊,是她毒死瑜儿,如今又要加害琛儿,你却护着她?瑜儿也是你的儿子,他死了你竟毫不在意!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

      一年后再见,榻上的女子形容枯槁,奄奄一息,哪还有初见时的艳丽狡黠,她凄然大笑,空洞的双目流出,声音凄厉哀绝:“最恨误入帝王家!誓言何在,君心何在?!凌玄翊,你负了我!你负了我——”

      ……

      如今醨果仍在,你,却在何方?

      气血翻涌,皇帝连咳数声,雪白的巾帕上红色醒目,像极了瓣瓣梅花,他颓然坐在宽阔的龙床上,竟是泪水盈盈,喃喃说道:“宁儿、宁儿……皇后已废,琛儿又将克承大统,我何曾负你,何曾负你……”

      ——————————————————————————————————————

      第二日酉时,广宁帝刚用完晚膳,便见方关急急走来,行礼通禀:“圣上,睿王已回,正在殿外候着。”

      皇帝“嗯”一声,放下玉箸,道:“宣。”说罢示意宫女将碗碟撤走,坐在上位上看着元琛款款走来,下跪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平身。”

      “谢父皇。”

      皇帝抬眸打量着着半年不见的元琛,虽是苍白瘦弱了些,眸色却是奕奕生彩,遂笑道:“沉溺温柔乡,竟忘了朕的旨意?”

      “儿臣不敢。”

      “若不是差人寻你,恐怕年前都赶不回来罢!”

      元琛忙躬身道:“父皇,儿臣回京途中遭三哥追杀,故耽误了些时日。”

      广宁帝叹口气,说道:“知子莫若父,你心思朕岂会不知?依你本领,若想早回岂会挨到如今?”

      自知辩解无用,元琛只低眉不语。

      “你可知元琮已然毒发身亡?”

      元琛心下一惊,道:“儿臣不知。”

      广宁帝起身负手而立,叹道:“也好,这等数典忘祖的乱臣贼子,也这能得如斯下场。”重重拍了下元琛肩膀,又道:“琛儿,你是朕唯一看重的传人,莫要让父皇失望!”

      “父皇……儿臣亦是身中巨毒——”

      “你还猜不到朕已寻到解药?”广宁帝打断他,眯眼看着殿内香炉烟气袅袅,口气不善:“莫要再同朕装傻,重担你无法卸下,亦不能卸下。父皇多年的教导,你竟忘了?”

      “父皇……”

      “你随朕来。”

      二人走入内殿,广宁帝从壁画后取出一锦盒,静静抚摸半晌,才叹口气,转身递给他,说道:“这是你母妃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拿去吧!”

      元琛忙俯身接过,打开一看,惊道:“醨果原是如此模样。”

      广宁帝点点头,说道:“琛儿,解毒之后,不可再痴迷儿女情长,为帝王者,当断情绝爱。”

      “父皇!”元琛倏然撩袍跪下,道:“您若如此要求,儿臣宁愿不服此药。儿臣不忘父皇二十余年的教诲,亦会尽力做好份内之事。此次若无她施针续命,儿臣早已是毒下亡魂。她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其父司徒祭亦曾救治父皇,儿臣怎能对她……”

      “罢罢罢!你同那女子之事朕不再多管,但她若是碍你即位,朕亦不会手软。莫要想着与她双宿双飞,守护琅南江山的重任便在你肩上!”说罢猛咳几声,竟是满腔腥甜气息,颓然坐倒在椅内,任由元琛替他抚背顺气,喃喃道:“莫要许下任何誓言,到头来只换得毒药一幅……许你二十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月出皎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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