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侵入]虚构证言》序时之景

14、番外-鸣瓢家的过去（下）

　　1.
　　飞鸟井木记是在2013年遇到绫子的。

　　基于大家都是有点奇怪的人，她们成为了好朋友。

　　2.
　　2016年，秋天，晚上，绫子接到了飞鸟井木记的来电。飞鸟井木记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像是达到崩溃边沿。她说梦境里出现了一个礼帽男，在邀请杀人犯来杀他，其中一个杀人犯要来现实找她了。

　　“如果我失踪了，能否为我报案？”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电话就此掐断，当第二天绫子赶过去找飞鸟井木记时，飞鸟井木记已经消失了。

　　——来迟了。认知到这点的绫子咒骂着。她看到一个穿着雨衣，打扮得很奇怪的人在看着她。

　　那个人自称富久田保津，但现在的绫子没有心情理会。

　　最终，这成为“失踪案”被分配到鸣瓢秋人头上了。现在的鸣瓢秋人身上一堆案子，包括但不限于目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单挑案”。这些案宗，按理是不能带回家的，是完全不合规范的，可鸣瓢秋人还是违反了，他希望绫子能理解，他也在为寻找她的朋友而努力。

　　“我会把你朋友救回来的，相信我”鸣瓢秋人安慰道。

　　“妈妈，是那时的姐姐失踪了吗？”椋捏着游戏手柄，她还记得飞鸟井木记，她和绫子在3年前接过飞鸟井木记康复出院。

　　那时的飞鸟井木记有些不安，绫子直接用动画里的台词来安慰她，用椋平时看的动画：“奇迹和魔法都是存在的！”

　　“姐姐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椋担忧地说，她都没心情玩游戏了，当然秋人也没空陪她玩。

　　绫子没有说话，她翻看着“飞鸟井木记”和“单挑”两人的案宗，按常理来说，这两个案件，是毫无关联的。

　　——冷静一点，思考里面的共同之处，任何细节、语气、表现都是破解谜团的关键。

　　巨大的信息量在一瞬间被整合完成，借由“预知”表现出来。绫子看到了礼帽男的脸。她翻开秋人放在家里的通讯录，找到了最近很关心丈夫办案进展的一个上司，拨打了电话。

　　3.
　　在警视厅楼下，绫子见到了飞鸟井木记口中的礼帽男，是一个西装笔挺的年长者，看起来很慈祥。

　　绫子质问他飞鸟井木记的下落。面对没有证据的质疑，早濑浦宅彦不为所动，他笑了笑，说：“不好好想想，假如我真是你口中的唆使犯，那么真正的犯人会去哪里呢？”

　　4.
　　鸣瓢家的门铃被按响了，椋警惕地看着来者，问他是谁。

　　“是你父亲的同伙”胜山传心意有所指。毕竟是个大企业家，忽悠人还是有一套的。

　　在他一堆说辞下，椋开门让他进来了。

　　“单挑”看了眼陈设，普通到让人感觉温馨，问，“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原来你父亲就是John· Walker？”

　　5.
　　鸣瓢秋人听同事说自己的妻子曾短暂地出现在警视厅楼下，可他并没有等到妻子的到来。

　　这让鸣瓢秋人感到非常不安。他拜托刚进门的百贵船太郎帮他跟下手头的事务，一边拨打绫子手机，一边准备回家。

　　门是虚掩着的，还没走近家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墙上，木板，沙发里，到处都是血。

　　秋人看到绫子跪坐在客厅中央，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受伤。没等他松口气，他就发现枕在妻子膝边的她。

　　几乎所有骨头都断了，

　　肝脾肺肾全破了，

　　半块脑子还散落在头骨外，

　　被打得满身疮痍，

　　努力地搏斗过了，尝尽了漫长的苦痛，最后被夺走了性命，

　　如果不是衣服很熟悉，鸣瓢秋人甚至认不出来是她，

　　——鸣瓢椋，她枕在鸣瓢绫子膝上，安静得如同睡着了。

　　绫子一直轻轻地抚摸椋的头发，仿佛认为这样轻柔的动作能将椋满是血污且结块的头发理顺。

　　没有必要求救，该呼救的时机早已过去，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

　　绫子垂下眼睑注视着椋，现在的椋很骇人，就算是再经验丰富的法医也会感觉不忍的惨状，绫子视若无睹。

　　她一直看着她的女儿，直到发现丈夫回来。

　　绫子看到秋人的到来，露出一个虚幻的笑容：

　　“我还真是个笨蛋……”

　　6.
　　绫子患上了抑郁症，准确地说，是所有人都认为绫子患上了抑郁症，包括鸣瓢秋人。

　　椋的班主任：“多好的孩子啊”

　　椋的同学：“绫子阿姨，椋她……”

　　住在附近的邻居：“原本是多幸福的家庭”

　　面对这些安慰，绫子都得体地微笑着应付过去，一次也没哭过。

　　秋人陪绫子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原本评估绫子的心理情况为：正常，但听到绫子没有为女儿的逝去而哭泣，还是开了处方，让秋人拎了一大堆药回来。

　　——哭出来是好事情，无论是你还是你妻子。医生看着鸣瓢秋人憔悴的样子。

　　他明亮的粉色头发似乎一下子褪色了，翠绿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发现心理医生也准备给他开处方，鸣瓢秋人笑着拒绝了。

　　他不能崩溃，他是现在唯一能陪伴绫子的人了。

　　沾满椋鲜血的墙壁被重新粉刷过，家具也换新的，鸣瓢秋人原本有很多工作，可现在却没什么可以做的。

　　他把家里贴的照片都收起来，把椋的房间锁死，任何能让妻子回忆起过去的东西都被他丢弃了，实在舍不得的东西，鸣瓢秋人会放到椋的房间里锁起来。

　　——现在椋不能说我买的东西太多，都堆到她房间里了。鸣瓢秋人苦笑。

　　被他清理过的家，空空如也，在一次开门时，鸣瓢秋人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秋人每天都要看着绫子吃下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和盐酸多塞平才安心，到了晚上，他要紧紧握住绫子的手才敢睡去。

　　秋人把厨刀收起来了，在妻子烧菜时，他看到肉在化冻时流出来的血水，那是女儿的血吗？他听到蔬菜在切成块状时，嘎吱嘎吱的声音，那和女儿骨头碎裂的声音一样吗？

　　秋人禁止绫子接近厨房，可他不擅长料理，他一直被绫子照顾得很好，连餐桌上的灯坏了，他都不知道买哪种颜色更合适。

　　秋人买了他平时加班时最喜欢吃的天妇罗和沙拉，他想让食欲不振的妻子多少吃点东西。

　　绫子本想说，阿秋喜欢吃这些油炸的东西不健康哦。

　　可是吃了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的她，暴躁地把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上。

　　“谁要吃这种东西！”绫子向自己的丈夫吼道。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绫子慌张地想解释，却被秋人抱住了。

　　“对不起，绫子，全部都是我的错”秋人让绫子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绫子不愿意哭，他也不敢哭。他嗅着妻子发梢中淡淡的香气。椋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在她身上，法医找到了前几任受害者的血液和晶状体。

　　鸣瓢秋人认为是他对“单挑”的调查导致的报复。

　　——不，不是的，明明都是我的错啊！

　　绫子想反驳，可是吃完药的她，记忆力下降，反应迟钝，她呆呆地回抱着秋人，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绫子好像彻底地变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镇静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折磨着她，她会突然脾气暴躁，会突然自怨自艾。

　　绫子看着秋人忧虑的目光，感觉很难受；可看到秋人勉强的微笑，她更痛苦了。

　　这一切的转机是一通电话，秋人本想去接，可绫子离电话更近。

　　电话里的人一直在说话，绫子一直在听，没有回应。最后，绫子“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是谁？”秋人问她，他现在对任何刺激，都敏感得不得了。

　　“是爸爸，他在安慰我”绫子平静地回答，她甚至对秋人露出了一个虚幻的笑容。

　　“已经没事了，我好很多了”

　　7.
　　自那通电话后，绫子看起来好很多了，秋人想要回到工作中，他想亲手抓住杀了她女儿的混蛋。

　　“我出门了”秋人说，他吻了吻绫子的额头。绫子乖巧的样子，让他心痛不已。

　　——如果椋在的话，她会说笨蛋夫妇又来了吗？秋人心想。

　　秋人不想离开绫子，可是百贵船太郎说找到了新线索，他必须去。

　　“阿秋，我想吃蛋糕”绫子看起来像完全好了一样，狡黠且灵动地对秋人央求道。

　　秋人自然不会拒绝，即使这样要绕远路。

　　鸣瓢秋人的一生都在寻找捷径，寻找事情更好的解决方法，却忘了切实地“绕远路”，本身也是一条捷径。

　　他开始思考绫子是喜欢吃布丁蛋糕，还是樱桃慕斯蛋糕了。

　　在秋人出门后，一直坐着的绫子站起身来，开始寻找东西。

　　照片找不到，椋的房间也被锁死了，推门，大门被反锁了。原本家里大门只有一把锁，秋人因害怕绫子出事而加锁，一把、两把、三把……秋人加到六把之多。

　　绫子没有新锁的钥匙。

　　——什么都没找到，阿秋是把照片都锁到椋的房间里吗？

　　摸着椋的房间门，绫子闭上眼，像触摸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那样。

　　绫子找呀找，最后，在书架上，找到了一本被压在很多漫画下的记事本。绫子买的书太多了，秋人无法把所有书都搬到椋的房间里。

　　记事本是秋人买回来的，他说是实现愿望的笔记本，只要绫子和椋在上面写下愿望，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会努力去实现的。

　　这场景仿佛发生在昨天，秋人先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接下来是绫子娟秀的字迹，最后，是椋一边吐槽“你才是中学生吗？”，一边表面不情不愿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只笔，经过三个人的手，写下对未来的期盼。

　　第一条愿望是希望一家人去看电影，可是现在电影都下映了，他们还没有去看，已经不可能再一起去看了。

　　记录愿望的记事本，连第一条愿望都实现不了。

　　眼泪默默地从眼眶中涌出，绫子不喜欢哭，因为这会让人知道她其实很难过。

　　她突然发现眼泪真的有那么多，真的会无声无息滑落，直到眼泪把记事本打湿，直到眼睛通红发涩。就算是痛到不行，绫子也不舍得闭上眼。

　　被巨大的悲怆包围着她，她开始剧烈地咳嗽，一开始是捂住胸口，接着是撑桌子，最后是跪在地上。

　　咳嗽连绵不停，绫子感觉秋人现在不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她不愿他看到现在的她。

　　压力大到绫子喘不过气来，她像缺氧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椋，椋在哪呢？

　　椋哪里都没有去呀，她就生活在这里，14年了，椋在生命最后，与这间屋子融为一体。

　　电话叮铃铃地响，绫子置若罔闻，电话就一直持续地响，过了很久，她终于接了电话。

　　“怎么，内疚得受不了？”电话中的男声问，他说，多亏绫子的帮忙，单挑快要被抓住了，飞鸟井木记快要被救出来了。

　　“……我会死的，在此之前，我会把所有证据都消灭，要小心”

　　绫子沉默很久，最后露出一个电话那头的人看不到的笑容。

　　之前绫子谎称是爸爸打来的电话，其实也是这个男人打来的。

　　“飞鸟井木记的能力是必要的，你的能力是锦上添花”

　　“你也希望找到杀害你女儿的犯人吧”

　　在他蛊惑中，绫子假意答应了。

　　8.
　　绫子是杀过人的，她拥有“预知”和“穿越”两种权能，“预知”她用得很熟练，可“穿越”她只用过一次。

　　“穿越”不是指空间上的跨越，而是对时间线的欺瞒。在7岁的时候，她基于好奇使用了一次“穿越”这种权能，她想要回到一个月前，要离开幼儿园的伙伴，她非常舍不得。

　　一个时间点，是不可能有两个“绫子”的。一个月后的绫子，迷失在一个月前的绫子引发出来的虚数空间里。

　　“稍微年幼的绫子”理解“稍微年长的绫子”的心情，选择了自尽，让“稍微年长的绫子”回到了过去。从此，绫子明白了自己的能力是多么的血腥。

　　通俗来讲就是想要使用神明的能力，就必须接受神隐。

　　把“自己”杀了，让过去的“自己”来了解情况，来解决问题。

　　这是单靠“预知”干不了的事情，绫子只能预知到3-7天的未来，不能挽回长久的遗憾。

　　绫子知道了自称“John· Walker”的全盘计划，为了博得John· Walker的信任，她把所有证据都毁掉了。

　　她把真正的答案藏到一个John· Walker想不到的地方，只有绫子才会知道的地方。

　　绫子哼着歌，她现在很正常，自从接到John· Walker的电话后，她就偷偷把药给替换掉了。药物给她的影响太大了，她必须脑子清醒一点。

　　绫子想给自己倒一杯茶，却发现家里已经没茶叶了。她接了一杯凉水，往水里加入方糖。

　　一颗，两颗，三颗……甜得发腻的糖水。汤匙搅拌时顺着节奏发出了轻轻的敲击声。

　　绫子唱起歌来：

　　“随性而为的我，曾是个择敌而战的少年”

　　“连想要实现的未来亦没有，只是在期盼梦中的空想之事”

　　“故而惧怕未来，讨厌明天渴求过去”

　　“无所适从地放声呼叫”

　　“明天啊，明天啊，还不来吗？”

　　……

　　唱完歌后，绫子一口气把糖水喝完，太甜了，甜到，她笑出了泪花。

　　往浴缸里放满热水，
　　——据说失血过多会很冷。

　　换上最喜欢的衣服。
　　——阿秋，我会以最漂亮的姿态与你相遇。

　　刚买的美工刀很锋利，
　　——阿秋不知道吧，因为是椋准备手工比赛时买的，椋再三要求我要保密。

　　绫子在记事本里写下“会再一次相遇的”愿望，泪水与笔迹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她把记事本放回原位，等待着秋人的发现。
　　——阿秋，不要为我的离去而痛苦，我很快会回来的。

　　许了愿望就去实现吧。
　　——谁也好，快来救救我啊！

　　她是如此决绝地割开了自己手腕。

　　看着水慢慢被染红。

　　现在连热水也不能温暖她了，她准备陷入一个稍微有些寒冷的，长久的梦。

　　意识渐渐失去，绫子看到水中倒影在问她：

　　“你怎么看起来这样高兴呢？”

　　“因为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我就要死了”绫子回答。

　　这就是鸣瓢绫子的末路——

　　——也是鸣瓢绫子充满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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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
“因为当人还能微笑的时候，是不容易被打败的。”

“你看起来如此勇敢，向既定的命运，发起挑战”

2.
前面一直写瓢哥莽，其实最莽的是原本最冷静的绫子（把自己莽没了，换人代打）

绫子说的“奇迹和魔法都是存在的！”“我还真是个笨蛋……”，来自《魔法少女小圆》，于现实世界2011年播出。

绫子唱的歌是《明日的夜空哨戒班》，歌词有改动，今天循环了一天。

绫子碰到洞哥时，洞哥刚往自己脑壳开了个洞，还没有开始伤人。（雷达拉响，背刺警告.jpg）

单挑和JW的章节没细写，后面会专门有章节写的（他们不属于鸣瓢家的过去，不属于！）

小声BB，这章一开始写得很碎，想要写的东西太多了，连里面的飞鸟井和洞哥，我也写了快6K字的剧情，可为了不喧宾夺主，都忍痛移到后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