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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Mam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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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犹豫,没有阻碍,及至婚宴开始前,专心驱车抵达。
几包烟,一根接一根,独自驶过五个小时的路程,带走剩下的出差工作,抛下合作方的邀约,落了一身疲倦,顶着没清理干净的胡渣眼圈,还是在会面前用心系紧领带,理平西装褶皱,掩风尘仆仆,下了车。
我站在车边远远望她,秋风萧瑟,成熟妩媚的白纱裙好像白色玫瑰簇拥绽放,偶尔冷得肩膀瑟缩轻颤,仍然不肯收敛过分的傲。今夜主角向前来参宴祝贺的人一一礼貌微笑握手,身边站着西装革履的新郎,面孔明朗平实,笑容活泼磊落。眼角捎一眼,身体立地不够稳,手势频繁,说话大方,显而易见的年轻男人,不足单纯,不够奸猾,好处是有体贴有爱情。
最适合她。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却很信她声泪俱下的故事。
我心里冷笑。那位喜上眉梢的新郎是否知道新婚妻子的真面目?
不用映照,已经感受到自己脸色十分难看。不想真顶着这幅落拓倦容站到她面前。男人不是没有虚荣心,暗中刻意较劲的心思非女子独属,雄性是很难抵抗这份天性。人性如此。
还是收脸色,和和气气地过去了。恩恩怨怨,不必要牵扯其他无辜,总要给这个单纯的小伙子留脸面。
在一步远的位置停下,点点头,伸手去握。
没有握住心中的那双温软玉手。
宽大手掌主动迎上来,寒透的心仍然落在那一边的白玫瑰,脸却机敏地浮上笑意。
新郎官满脸真诚。“您好,是我早有耳闻的那一位先生吧?”
原来早被抢先一步。应想得到的,她一定会提前作安排。
我不动声色看一眼她,又看回新郎。
“她常和我提起你,说你是她重要的人。”
常提起我,那些故事当中,必定又是一桩谎言。
维持打交道的客套脸,握手,祝贺,递上一封厚红包,点头,签字,独身走进百人宴。
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距离舞台近得诧异。我仔细看,这桌属于亲戚挚友。
我愿意相信是她故意安排。面对一众陌生亲朋面孔,我是走错场的人,孤立坐着,等她的婚宴,等她戴上戒指,等她成为别人的妻。
偶尔可以看见她穿梭人群的白色身影,又匆匆消失在门口。
和Mami在一起时,也常常这样看着她,看她穿梭来去地忙碌,为精心设计一切,桌上的插花要亲自调整,室内的挂饰要反复检查,有时还要主动承担爬梯搬物的重活。
忙得长发散落,如蝴蝶般飞来,在我脸上啄一口,悄悄在耳边说几句话,哄我不要等得枯燥,温软地轻轻舔舐耳朵,也不顾我脸红不脸红,周围有无多心的旁观者。
接着,又如蝴蝶般远去了。
有时候,捉也捉不住。
认识Mami,在十月酒店的咖啡座。我拖行李入住,下楼喝热饮,咖啡端上来半晌,一身果绿绒搭紧身牛仔的Mami从隔壁桌走过来,轻盈动人,放下一份糖包,如沐春风。
“好想认识你,如果可以,希望有你来电我。”
我低头看,包装纸空白处用黑笔仔细写着一串号码。
记忆犹新,邻座翩翩女郎留下只言片语和字条,回头看,她和朋友饮酒谈天,偶尔目光落过来,沉着,柔情。
心中有明镜,这种女子为猎手,务必谨慎。
犹豫过。仍然阻挡不住那抹身影的余韵,隔日拨号,却没有人回应。
一直到当夜,终于接通。
她拨回电致歉。
“和朋友戏水,刚刚回房,没有听见手机声。”
“小事。”
“要不要下楼喝咖啡?”
那夜去了,意外,原来与初印象大相径庭,没有伴女郎作态,是一位有独立见识的人,让人尊重。我们在咖啡座聊到天微亮,她乏了,却不肯说再见,依靠着沙发,倾斜手臂,显出几分曼妙身姿,抬着慵懒困眼认真看我的目光,无论如何忘不了。
最终顶住倦意道别,回房睡到正午,再去寻她,已经消失。
立刻清醒收回所有心绪。一场旅途中的偶然相会,何必认真牵挂起来。
仍然很难忘记她说故事时的一颦一笑,忽惊讶,忽神秘,成熟面孔上是孩童般纯真神态,叫听者入迷。
再接受到她自消失后的致歉来电,还是不由自主地应了。
于是这一次也如此,在她选择分开,离开数月后,忽然收到她的来电。
接通全因迷了心智的不由自主。
“我要结婚了。”
又作新谎言哄骗我。
“要不要来参加婚宴?”
分明是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我等你。”
只有她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每一句都温柔,每一个调都掌握的刚好。
她说,她等我。我来了,饮一杯酒,看见司仪上台做最后准备。
坐立难忍。
不想继续等,抛下人声鼎沸,去前台开房,走进淋浴下,双手打沫,仔细刮去细碎胡渣,洗去面孔尘埃。
感受到眼睛一阵刺痛,被洁面逼出两行泪。
“不要哭,不要哭,怎么会有男人哭得我心都要碎。”
我知她此刻如果在面前,一定会用那双温软纤细的胳膊紧紧抱住我。双臂环圈,却只够勉强抱紧我的半个身体,辛苦,仍然不放手。
洗去白色泡沫,露出恢复精神的疲倦神态来。躺上床,准备睡一觉。
睡着,快睡着,醒来正正好好错过婚宴,便可以不去看她和其他男人十指相扣。
长途跋涉,日夜兼程,原来一点面对她已经属于别人的勇气也无。
到底是谁立下残忍不公的规矩,男儿有泪不轻弹,只能冷着面孔全数吞回去。狠狠咬紧牙关,闭眼不肯深想,一遍一遍催促自己入眠。
还是想。
想她读书时散落的飘香的发,想她低眉顺眼的脸红,想她坐在面前,温柔目光执意停留在自己身上,充满欣赏,充满爱意,毫不掩饰,不顾四周路人困惑好奇,肿唇透着亮,喃喃出让人心跳的惊叹,“怎么这样好,怎么能这样好,我是沉进去了,迷进去了,无时不刻想吻你,一点也不想你分开我半寸距离。”认真的面孔近乎痴迷,不属于任何人的,不面对任何人的迷恋。
只属于我,只面对我。
接着,被涂抹大海色甲油的玉手轻轻握住,小心翼翼地来回捏揉自己的指尖。
心动到热血滚烫。
也不全然如此。有时候,走路时,分心时,一不小心,这双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便如一阵风飘走,好像蝴蝶,随心所欲,不知飞去哪里。
花费很多很多精力终于寻回。
更加小心翼翼珍贵宝贝着,一点点也不想再体会忽然失去的滋味。给她独属的爱称,为我宣示主权的占有。
现在是其他男人的。
想到此,身体都颤抖,是愤怒,是妒恨。怒她的真真假假,妒她和别人耳鬓厮磨。
好像蝴蝶,振振翅膀就离开,烟消云散,我独自做一场梦。
“这样睡,会越来越冷。”
忽然有一双温柔的手探过来,裹着被子,覆在我肩膀。
仍然闭着眼,掩耳盗铃地装睡。
感受到她在身边,胳膊轻轻压住床榻。短暂沉默,指尖来撩拨我的眉睫,一遍一遍抚平我眉头。
彼此都不说话,我的心已经不平静。
“决心永远不理我吗?”
声音里已经有服软和失落。明知,明知她是故意,是哄,是骗,还是睁开眼。
一张清媚的面孔正看着自己。
日思夜想的蝴蝶。
“Mami…”
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轻易放。
已经换下白纱裙,贴身鱼尾裙叫人目光恍惚。
“怎么瘦了。”心疼地轻轻抚她的臂膀,又仔细摩挲脸。
“为什么离席,我找你好久,拖着那件笨重的厚裙子,走到没力气。”
“费劲找我做什么?你该找新郎。”
心中醋得很。
“想见你。”
我屏住呼吸,闷声答着。
“嗯。”
“你丝毫不想我吗。”
“想。”
“为什么这么久不肯见我。”
“没有不肯。你说要走,我不想阻碍你。”
“你怎么舍得放我走?”
“不舍得。”
“嘴上这样说,只看得到你最心狠,一则消息也没有,凭空蒸发。”
我感觉到自己有热泪,渐渐盈眶。
失去她,心都滴血,怎么可能对她狠。
“我不可以阻拦你,我不能。”
身体颤抖,声音都失控。
她轻轻摩挲我的手。
“要不要抱住我?”
立刻紧紧拥住她,脸埋进她温软的胸。终于拾回温暖的安全。
抱一辈子,永远这样,让她在我的臂弯中。
永远在她的怀抱。
“要不要带我走。”
我看她,清瘦了,面孔仍然惑人,眉眼如汪洋,肿唇勾着我,诱着我,要我心甘情愿,要我不顾一切。
“婚礼呢?”
“为你,我可以抛弃一切。”
心中抖震。
用力吻,褪下她长裙,亲手为她换上自己的衣服,紧紧搂住她,一路匆忙下楼,开车逃离。
车子突然失去控制的瞬间,我醒过来,满额汗。
翻看手机,原来只过二刻的短暂小憩。收拾妥帖,下楼,重新回到热闹婚宴。
坐下,杯光酒影,继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