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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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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纸笔砚台回了房间,夏瑾兢兢业业练了一个下午。她自觉不错,第二天跃跃欲试地守在书房门口。
“给殿下请安!”夏瑾今日换了一袭海棠红色长裙,飘飘然像只花蝴蝶,轻盈地落在裴季洺面前。
裴季洺又是一脸诧异神色,问道:“你……一大清早四下乱逛,研墨可练好了?”
“回殿下,奴婢练好了!”
而裴季洺显然是不信的,直到蘸满了墨水的笔点在宣纸上,这次沁出的墨点浓淡适宜,饱满细腻。
“殿下觉得可还合适?”
“尚可。”
夏瑾立在旁边无精打采地想,她们殿下可真是无聊,小时候也是这样冷冰冰板着个小脸,活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银钱,可好歹少年心性,话还多些。现在倒好,寡言少语,更无表情,他若不是偶尔还动动手指翻两页书,夏瑾都快要以为这是个木头人了。
殿下不给她任务,她便只能找事情干了。
于是一杯龙井放在桌上,裴季洺从手上古籍中抬眼,对上夏瑾灿烂的笑容,她雀跃道:“殿下,这是您要的龙井,八分烫,味道不浓不淡,是最合您的口味儿的。”
“嗯。放着吧。”裴季洺只略略扫了一眼,注意力又转回古籍上。
“哦……”夏瑾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地回他身边站好,盯着窗前几案上的檀香走神儿。
一柱香后。
“殿下,可要换一炉香来?”夏瑾盯着飘渺的烟霭道。
“嗯?”裴季洺再次被打断,顺着夏瑾的目光看去,炉内檀香已经只剩指节长的残余。他低头,“不必了。”
“那檀香已经燃尽了,殿下当真不要再换一炉来?奴婢听晏叔说檀香醒气安神之效,而且……”
裴季洺视线落回书上,目不转睛地摆摆手,道:“好,去换罢。”
“哎,奴婢这就去。”夏瑾走路步态还略带了些蹒跚,端着香炉出了门。
新的一炉香放回几案上,房中又陷入了静默,和风徐徐吹来,屏风前的紫檀桌上一株兰花随风拂动,夏瑾盯着它的轻颤的叶子出神。
半响过后,夏瑾迟疑着开口:“殿下?”
“何事?”裴季洺头也不抬道。
“奴婢瞧着那兰花似乎昨日也没浇水吧,不如……”
“不必,你身体未痊愈,且歇着吧。”
“谢殿下关心,奴婢没那么娇气,这些还是做得了的。”夏瑾强迫症犯了,一门心思地立刻要给花浇上水。
“……”裴季洺额头青筋直跳,他直视着夏瑾眼睛,语气不善:“不如你明日去花房随工匠伺候花草罢。”
夏瑾算是听懂了,她们昭王殿下嫌她烦人了。
她的笑容一点点从脸上消失,她只是想在裴季洺面前刷刷存在感,外带不想那么无聊,哪知这么招人烦了。
弱小、可怜、无助、委屈……
她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声:“殿下……”
又撒娇?一句“以后不用来书房伺候了”憋在心头,裴季洺挪开视线不看夏瑾,斟酌着这次狠心赶她走,以后就不用烦了。奈何他狠了两次心也没能说出口。
他泄气,闭眼扶额道:“想浇便浇吧。”
***
昭王府比起其他王公贵族算得上人丁稀少。
毕竟别家王爷二十岁便有三妻四妾、通房丫头十几个,他们家王爷二十二了还是个光棍儿,天天把“生人勿进”四个字写在脸上,再痴心的女子都给吓跑了。
于是偌大一个王府,只有他一位主子。
用膳的时候,也只有他自己孤伶伶地吃。
现在不同了,他还带了个刚准了贴身伺候的夏瑾。
裴季洺似乎很喜欢吃绿色蔬菜,夏瑾在心中暗暗地想,她瞧见裴季洺连着夹了三筷香菇油菜,两筷素炒芹菜,优雅地一点一点放入口中。
夏瑾职业病犯了,前世了解的那些个卡路里公式在脑子里蹦来蹦去,自动分析出营养元素扇形图。
看着他宽阔但显得单薄的脊背,夏瑾想孩子肯定是小时候饿多了,吃草吃惯了,养成这么个习惯。
一个青年男子天天吃草可怎么抵得住他日常活动消耗的热量。
“殿下,您不爱荤腥也该搭配着用一些。饮食要均衡,这样会营养不良的。”
夹菜的手停在半空,裴季洺没有仰头看她,夏瑾看不清他表情。
“布菜。”裴季洺道。
自己没手啊!这话夏瑾当然不会说出口,她乖巧听吩咐。
“应该鸡鸭鱼肉蛋奶都搭配着吃一点,殿下爱吃蔬菜是好习惯,但是什么东西都不可过量……”
曾经方贵人在时也说过类似的话,裴季洺想到过往,低头不语。
夏瑾瞧着他后脖颈的脊柱凸起一路蜿蜒消失在衣袍后领中,看着难受得紧,觉得自己后脖梗子都不舒服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殿下,您头那么低脖子不疼吗?”
……
裴季洺心中那一点点忧伤霎时荡然无存。
***
春日里午后的阳光明媚却不刺眼,晒在地上暖洋洋的,温柔又和煦,直教人想睡觉。
夏瑾跟在裴季洺身后随他一起前往寝居,他们殿下用过午膳以后要小憩片刻,这都是众人皆知的习惯。
“奴婢来替殿下更衣。”
王公贵族的衣衫配饰繁琐,又长袍广袖,穿脱不易。夏瑾自认身材已经算得上高挑了,站在裴季洺身前还是要吃力地踮起脚尖去帮他脱下外袍,个中免不了身体碰撞。
当夏瑾第四次不小心撞到他胸膛的时候,裴季洺眯起眼睛迎着窗口洒落的阳光望了出去,他觉得今日午时的阳光实在太过灼热,晒得他身上都有些发烫了。
这种躁热的感觉,直到他躺在卧榻上,都没能消停下来,他烦躁地将榻上的狐裘往下卷了卷,堪堪盖到腰腹部,皱眉闭上了眼。
夏瑾又无聊了。
伺候裴季洺一天,她似乎时时刻刻都在走神。夏瑾坐在卧榻前的凳子上,倒也想打个瞌睡,可是今日偏巧不困。她扣着手指四下里东张西望。
看来看去,这房间里似乎也只有榻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值得她多给几个眼神。
现下裴季洺闭上了眼睛,眼底那丝冷意也带着被掩上了,桃花眼眼尾狭长微微上挑,无端多了几分温柔风流之感。鼻梁高挺,薄唇坚毅,脸颊也早已褪去了年少的小奶膘,轮廓清晰分明,锋芒毕露。
是挺帅的,在现代若是进娱乐圈也该是顶级流量,惹千万少女尖叫的那种帅。夏瑾砸砸嘴,趁着对方闭眼小憩,肆无忌惮地看起来没完。
早春薄寒侵人肌骨,夏瑾觉得有些冷,她站起来行到榻前,将裴季洺身上狐裘往上拉了拉,盖到胸前。她弯着腰,却没有起来的意思,一手撑在裴季洺身侧,一手伸出食指,去轻轻地触了触裴季洺的睫毛。
这个动作太奇怪了!夏瑾脸上发烧,猛然起身,差点闪了腰。
可她还想再来一次,于是她便做了,又弯下腰去,挑逗性地用食指拨弄他纤长的睫毛。
裴季洺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这次不是冰冷,眼中带着十足的羞恼,一把抓住夏瑾调皮的手,撑着卧榻半坐起身来。
夏瑾吓了一跳,摔进裴季洺怀里。饶是她再神经大条,这种仿佛作奸犯科被当场擒获的行为,也让她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殿……殿下……您没睡啊?”
“你让我怎么睡?”
裴季洺倒是想睡,心底的躁动才刚刚平息下去,夏瑾窸窸窣窣的动来动去,不止自己动,还动他,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夏瑾垂着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慌乱之中给自己找理由:“我见殿下脸上停了只蚊子,想帮您赶走,所以才动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裴季洺直勾勾盯着她,低沉的声音反问道:“三月天,蚊子?”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夏瑾梗住,无语凝噎。她突然间发现现在跟裴季洺处于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她正靠在裴季洺怀里,右肩抵着他的胸膛,右手撑在他的腰侧,后腰靠着他的大腿。裴季洺只穿了中衣,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要命的是,左手还被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有些凉,他的掌心灼热。
那股子躁热感觉又来了,裴季洺觉得怀中美丽女子、掌心冰凉的小手都仿佛火炭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
“是我……我错了,奴婢知罪。”夏瑾乖巧认错。
“错在何处?”裴季洺挑眉。
“我不该……呃,不该唐突殿下。”
房门倏然被推开,晏叔走进来,边走边道:“殿下该起身了,方才宫中来报圣上设家宴,晚上邀殿下赴宴……呃?”
裴季洺和夏瑾陡然被晏叔吓了一跳,两个人触电一般分开,夏瑾窜出去老远,站在屏风前四下张望做无事状。裴季洺掩着狐裘,咬牙切齿,狠狠瞪了晏叔一眼。
状若无事,只是这二人脸上透过皮肤的一丝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却是无法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