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霜敛曙色》洇墨吞霜

2、被发现了

　　祁医生想做什么？

　　在617病房谢衍之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墙的另一面，断断续续的声响打断了陆阖睑。

　　是一阵低碎的呜咽，像跌进梦魇的痛苦呓语，还有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不时夹杂着咔嚓的声响。

　　照相？在精神病院里？陆阖睑犹疑地贴近了墙面，隔壁的声响却是若有若无，听不真切，仿佛之前都是自己的幻觉。

　　听不清，只能亲眼去查看。

　　左右打探了一圈，找不到上手的工具。陆阖睑一挑眉，看来这所精神病院，在他来之前就清理的非常彻底，一根铁丝都找不到。如此顾忌病人安危？抑或是，藏着不能见人的秘密？

　　早饭时，病人都聚集在食堂，这里的看守也比其他地方多。大厅旁边有一扇隐蔽的小门，陆阖睑看见吃完的脏碗都被一车一车推进那里面。门的另一面，是洗碗间。那里，或许能找到他想要的铁丝。

　　右手边第二个大块头，他的病症里，含躁郁症无疑。刚才吃饭时，陆阖睑在大厅环视了一圈，目光转到大块头身上时，看见他手里的铁质汤匙明显比其他人的扭曲，是用手捏变形的，陆阖睑的视线不由在他身上停顿。顺着他青筋毕露的臂腕向上看，陆阖睑发现大块头正粗气直喘，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沉重喘息，双颊涨得通红，另一只左手捂着发涨的脑袋，看起来头痛万分。

　　情绪激越，并发偏头痛、哮喘。

　　躁郁症的典型症状。

　　天赐良机。

　　陆阖睑一个浑水摸鱼，拿着勺子横在碗上一跷，粘糊的汤汁淅淅沥沥泼在大块头头上。他那张涨红的脸瞬间爆成绛紫色。大块头轰地站起，顺着他凶狠的力道，饭桌被猛然掀翻朝另一面的病人砸去。顿时一片被烫伤的哀嚎，受伤的病人疼地满地打滚。失常的病人咯吱咯吱的拍手笑，仿佛碰见杂剧小丑一般，脸上溢满扭曲的笑容。他们一齐围着大块头转呀转，还学着大块头把桌子都轰然掀倒。一张张桌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

　　短短几十秒，大厅里像烧开的锅一样，混乱异常。

　　看守被顺利地引过去，陆阖睑趁乱躲开监控摄像头，挤进洗碗间，抄起池子里的大铁勺将未来得及逃出去的洗碗工砸晕。陆阖睑很快在墙上的厨具里找到了涮锅的钢丝球。扯下一根快要掉出来的铁丝揣进兜里，陆阖睑就大摇大摆地穿过混乱的人群来到了谢衍之病房前。

　　陆阖睑来得光明正大，因为他发现，整个六楼都没有监控！

　　祁医生在对病患做什么？遮掩到这种地步。

　　谢衍之的病房很特殊，没有其他病房门上普遍可窥见的小窗口，是全封闭式的门。祁医生对谢衍之对待特殊，恐怕谢衍之用餐也是在617吧，陆阖睑推想。陆阖睑没有时间，所有他没有犹豫，直接用铁丝开了锁进去了。

　　满室的阳光，地上一席斑驳的树影，一派融和缱绻之意。

　　不是霉潮晦暗啊，陆阖睑想。地上一地的针头突兀得刺眼，在这间房显得格格不入。全是镇定剂的药物，基本无针对谢衍之症状的药物，看来祁医生并没有医治好谢衍之的打算。

　　617的病人正深陷在床被中，眉头紧蹙，于噩梦中不能安稳。陆阖睑看得心里突的一悸，没有吵醒他，陆阖睑轻轻来到病床前，抚上了谢衍之紧皱的眉。不知为何的熟悉使陆阖睑困扰。似乎他曾几何时也这样在一个人的床前抚过那人的眉心，安慰深陷于噩梦的他。看着皱紧的眉渐渐放松，陆阖睑才感到莫名的平静。

　　排查了整间房里的东西，陆阖睑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本笔记本。快速地翻阅了一下，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属于祁医生的见不得人的阴暗内心剖析。

　　祁医生是个畜生。

　　他在大学时喜欢上谢衍之柔弱漂亮的母亲。可谢衍之的母亲拒绝了他，与系草在一起，大家都称赞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处于热恋之中的谢衍之的母亲就像一个小太阳，加之她生性和煦，温暖着身边的人。

　　然而，有光必然有阴影。

　　系草有许多的追求者，其中一个影响了谢衍之母亲一生的女人，她正是众多追求者之一，只是她是个疯子。

　　她得不到她想要的，便生出歹毒的心思，知晓这个善良的女人不会起疑，便借口聚会带她到高级会所灌醉；知晓她出身书香门第重贞洁，便将她带到另一个房间，毁了谢衍之母亲。系草知晓后毫不犹豫抛弃了谢衍之的母亲。

　　所以谢衍之的父亲不是系草。

　　谢衍之是被偷偷生下的。

　　对于姓祁的畜生来说，却是个大好良机。求而不得的恼怒使得他参与了这场罪恶。这可怜的女人疯掉后，他亲手结果了她惨淡的命运，说这是应有的罪罚。

　　那场命案，凶手不是贩毒集团。正是这个祁姓禽兽。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个开始。”

　　看到这里，陆阖睑心惊。他仿佛预料到什么，无法抑制地回头看了眼正在熟睡的谢衍之，才复转过头来，继续看下去。

　　却发现剩下的页数大多被撕掉了，陆阖睑往后哗啦啦地快速翻找着，越看手越抖。存留在残页的只字半语越来越杂乱无章，似理不清的黑线团，后又被反反复复地涂划，这些字迹变成了一团团的墨疤，像数量巨大的虫子密密麻麻爬在纸上。

　　没有日记了。不过可以看出这时候的祁医生已经精神十分不正常了。

　　“你在干什么？”啪嗒，陆阖睑吓得手一松，笔记本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