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祭给魔鬼之后》风桔桔

20、第二十章

　　似乎是注意到了周围的些许动静，那伫立在清冷月光之下的神明背影，忽地回过了身。

　　乌利尔眯起狭长的眼眸，神识瞬间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半魔少女气息。

　　还真是个执着的小东西。

　　他微微收敛目光，转而向下瞥了一眼。那掉落在地的暗黑袍子之下，仍旧有窸窣动弹的响声。

　　算了，也不急于一时。

　　只不过…真到了那个小东西明白前因后果的时候，会有多害怕呢？

　　莫名让他有些期待呢。

　　银灰朦胧的雾气在他的周身晕染开，神袍挥落，神明已然消逝不见。

　　安柏死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就连紧张恐惧的喘息，也被她压得极低。

　　她肩背抵着拐角另一方的灰墙，瘦小的身体都在忍不住微颤着。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响动声，那双脚近乎僵直。

　　绝对…绝对不能被乌利尔发现！

　　寂静而清冷的月光，映着神明消散的身影。安柏窥视着他的举动，在乌利尔远离之后，才敢从那墙后走出。

　　不会的，他…他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只是，只是暂时地…

　　安柏一边迟疑颤抖着走向前方，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可那加速到濒临崩溃的心跳声，却隐匿不住她近乎绝望的情绪。

　　越来越靠近的距离，让那掉落至地的黑袍，在视野中愈加清晰。

　　空…空的么？

　　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希望一般，安柏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不稳地跪落在那黑袍之前，双手颤抖着捂住脸，任由滚烫的热泪淌落。那瘦削的肩背抖动着，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

　　“怎么…怎么会这样…，奥菲斯你这个骗子，你不是魔鬼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都怪我，都怪我不应该……”

　　左胸口像是被掏空般阵痛，安柏近乎喘不上气地哽咽着，甚至觉得指尖都有些痉挛发麻。

　　她原来，是这样在意奥菲斯。

　　“我说，你是眼神不好吗…”

　　稚嫩而无奈的声音，虚弱而轻颤着，打断了少女的哭声。

　　安柏整个人像是被击中般愣住了，她骤然抬头向前望去，眼泪依旧向下淌着，可心跳却在那一刻骤停了。

　　那空荡的黑袍之中，竟然窸窣动弹着，缓慢而颤抖着冒出了一个，金色绒发男孩的小脑袋。

　　那小男孩有些艰难地支撑起小小的身子，整个人都被裹在黑袍里，只露出头和一小截浅白的脖颈。

　　那双浅淡而漂亮的琉璃眼眸，圆润而水润透亮。他眨巴着眼睛，有些无奈地，望着眼前哭得毫无形象的少女，说道：

　　“哭什么，我还没…”

　　“你是…你是奥菲斯！？哇啊呜呜呜呜呜我还以为你死了呜呜呜呜啊啊——”

　　安柏足足愣了两秒，但震惊而冲击的实质，还是没能抵得过他活着的惊喜。

　　她近乎崩溃着扑向了眼前的小男孩，一把就抱住了他，哭得直抽抽。

　　“你怎么不早说你没死呜呜呜呜呜——

　　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啊呜呜呜，你这只可恶变态腹黑大魔鬼，不舒服为什么要骗我呜呜呜呜——”

　　“喂，你别抱得——太紧了…咳咳咳”

　　稚嫩而些许痛苦的声音，有点儿窒息地响起。

　　奥菲斯此刻悲哀地乱挥着小短手，试图让少女停止这可怕的行为。

　　该死，身体变小，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喔我…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那个你没事吧？”

　　安柏终于意识到，眼前小孩身体的奥菲斯要被自己抱得喘不过气了，这才赶忙松开了他。她脸刷地红了，极其不自然地偏向了一侧。

　　啊天好尴尬QAQ，她都干了什么啊呜呜。

　　“咳咳咳——”终于逃离了安柏魔爪的奥菲斯，一个劲地喘息呼吸新鲜空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所以，你真的是…奥菲斯？”

　　安柏这会儿情绪稳定了不少，依旧有些不敢肯定地，试探着再问了一遍。

　　一个人那么身材高大的魔鬼…怎么会突然变成小孩子的身体啊？！

　　“不然呢。”奥菲斯缓过气来，伸出了小小的细手腕，只见那上面，殷红的契约花纹依旧十分清晰。

　　“哇呜——”看到那熟悉的契约印记，安柏又没忍住，一边感动地落泪，一边紧紧抱住了奥菲斯。

　　“我说，你松开啊喘不过气了——”

　　“不松呜呜，我就多抱一会儿呜呜呜，太好了你真的是奥菲斯…”

　　“你是不是吓傻了…咳咳咳——”

　　夜幕渐深，那洒落银辉的满月随着神明的消逝，又被蚕食成了弯月，隐匿在了浓黑的云雾之中。

　　宫殿里的烛火逐渐熄灭黯淡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小布鲁已经驾驶着魔鬼城堡的马车，在王宫之前守候等待着他们。

　　安柏望了一眼那繁华暂歇的王宫，敛下了透蓝的眼眸，和赤脚而裹着黑袍的“小男孩”奥菲斯，一起踏上了马车。

　　“唔，为什么不让我抱着你上马车昂。你现在又赤着脚，衣服也太大了穿不了，只能裹着袍子……”

　　“别说了。”奥菲斯别过脸去，透白稚嫩的小脸染上红晕，不情愿地说道。

　　啊…真是的，这副样子被她看到了，实在是太…让他难受了。

　　“好叭。”安柏小声嘟囔着，眼睛的余光却没忍住瞥了他一眼，嘴角的轻浅笑意又有些扬起了。

　　“你脸红了。”她不怕死地补充道。

　　“闭嘴。”他凶狠地回道，可说用稚嫩的童音说出来，却变了味儿。

　　嗯，变成了奶凶奶凶的含糊抗议。

　　啊啊啊啊好可爱！！！

　　安柏只觉得被萌出一脸血，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心里简直要软化了。

　　这什么魔鬼啊？！小孩子能长成这样，简直就是小天使叭！

　　那双圆圆透亮的琉璃瞳，每眨巴一下都似乎润着汪亮的水雾。长而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着，精致而漂亮。

　　那薄薄而轻软的浅红嘴抿着，那奶fufu的柔软白皙脸颊旁，露出小而半透明的微红耳朵。

　　还有那头浅金而毛绒绒的长发下，冒着小巧呆萌的弯钝犄角。就连原本带刺的尾巴，现在都只是有些绒毛而已。

　　不行了她阵亡了TwT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魔鬼的幼兽形态这么令人心软啊！

　　苍天啊，我居然庆幸他变成了这样，我应该不算太罪恶吧请原谅我呜呜呜。

　　安柏甩了甩头，试图赶走脑子里冒出来的一堆可怕想法，让自己清醒过来。

　　“所以说，你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这才反应到重点，问道。

　　“因为符咒。”奥菲斯垂着眼眸，有些无奈地回道。

　　算了，事到如今，告诉她一部分实情也没什么。

　　“什么符咒？你从来没提起过啊。”

　　安柏有些疑惑地问道，细想原书中也没提到，难不成是和神明乌利尔有关？

　　“具体的，一时半会儿和你解释不清楚。

　　总而言之，符咒发作的时候，我的身体就会发生异变。至于…”

　　至于现在的状况，关系到的，也就只有神明乌利尔。

　　想到这里，奥菲斯目光黯淡一沉。他之前笃定的话语，不自觉地又浮现在脑海里：

　　“要是有一天她见到了你这幅模样，一定会作呕反胃…”

　　幸好这次，没有让她看到。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对那样的自己，厌恶不已呢…

　　丑陋，血腥，食欲贪婪，残暴而粗鲁。

　　真是，像个笑话一般。

　　“至于什么？”安柏问道。

　　“没什么。对了，你东西取到了吧。”
　　奥菲斯回过神来，岔开话题。

　　“嗯，取到了，是一个烛台。”她低头望着手中的烛台，答道。

　　可就在她抬头时，只听“砰——”地一声，奥菲斯倒在了马车内一侧。

　　“喂，怎么了奥菲斯！你别吓我啊！”
　　安柏慌乱地扶起他，喊道。

　　“啊，好吵啊你。我困了…待会儿记得到了古堡，去找烛灵帮忙…”

　　这话还没说完，奥菲斯那微翘而长的睫毛就盖落了，胸脯有些不均匀地起伏呼吸，倒在了少女身上。

　　他的身体…怎么会在发烫？！

　　安柏探着他的额头，只感觉到滚烫的热度传递到手心上来了。他原本白皙的脖颈上，也渐渐浮动着幽暗的神秘符文。

　　流动环绕着，像是要吞噬掉他的生命力一般。

　　太糟糕了，看来乌利尔对他造成的影响，根本就没有被解除！

　　“小布鲁，可以尽量让马车快些行驶么？”

　　安柏焦急地探出马车，对他说道。

　　“嗯好，我这就加一些魔力注入。”

　　“拜托你了。”她交代完，又回到了马车内，直感觉奥菲斯小小的身体更加发烫了。

　　拜托啊，一定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安柏到达古堡时，几乎是尽力冲着到了烛灵莱恩的房间。

　　“砰砰砰——”她腾出一只手使劲敲门，一边焦急喊道：

　　“烛灵先生！请您开门！我是安柏。魔鬼大人他出事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屋子里弥漫着烛火与青烟，只见烛灵莱恩不耐烦地挠着乌黑卷曲的长发，睡眼朦胧地说道：

　　“啊——发生什么事了？小家伙，你别这么着急嘛，要知道……”

　　“烛灵先生，魔鬼大人他遇见了神明乌利尔，还说是什么符咒发作了。

　　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浑身还烫得不行，您快想想办法啊！”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将奥菲斯放在了屋子里的床上，整个人都焦急不已。

　　“你说什么？他遇见了乌利尔？”

　　像是被震惊到了，莱恩飘忽到了床边，翡翠一般的绿眸紧盯着奥菲斯，神情变得凝重无比。

　　“这下糟了……”他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