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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痴情紫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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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正式上课的前两天——
“佳思——!佳思!”郑洁的声音突然跳进了我我恍惚的思绪中,转过身,看见一抹浅黄色的身影从远处朝这边奔来。
扬眉展笑:“怎么了,不用每次看到我都用跑的吧,我又不会逃掉!喘口气先,不要急着说话,呵……”看她急着说话猛拍着胸脯的样子,我噗的笑出声,忙帮她拍背顺气。
她用力的抓住我的手,有些语无伦次:“佳,佳思,你看,你看了系里的总分排名没?你,你可是系里的第一名呢!哇噢,所有的科目都是甲等,我都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上次考试你缺席没来,我还担心老师们会挂你红灯……害我担心那么久!”郑洁的话里摆明了对我的责问,但更多的却是重担放下的心安。
瞟了眼郑洁关注的脸,我的心里打起了鼓,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哈……是吗?呃,那几天我因为生病没去考试,老师们知道原因后就单独给我安排了补考。原来我是第一名啊,呵,我都没想考这么好的……”唉,明明白白的做贼心虚啊!
手腕一紧:“生病了?佳思那几天是因为生病才没来考试?现在好了没,严不严重?”
望进她紧张而焦急的眼,我暗叹一声,反手握住她的,安慰着:“早没事了!人总是会有生病的时候嘛,你看我这会不是健健康康的站在你面前吗?”
“真的?”得到了我的回应,郑洁满意的展眉笑开,“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有什么困难你就和我说,别一个人死撑着,我们是好朋友,记得吗?”
面对郑洁真诚的眼神,我的心底冒出一股冲动想告诉她我所有的秘密,告诉她我没有生病,告诉她阿菲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告诉她我现在住在三男之家,告诉她我的故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她真能接受这些听上去天方夜谭的事实,依着她单纯热心的个性,我又怎么忍心把她卷入这是非?如果她无法接受这些,那我们以后还会是好朋友吗?我犹豫了。
咧嘴,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嗯,小洁,我很好,真的。”犹豫到没有结果,那只好视而不见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小静和习蓉都常常念叨你,你哪天有空来宿舍走走吧,她们……都很想你。”郑洁怯怯地望着我,小声探问着。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自从搬离宿舍,我和系里的其他同学就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之前是因为害怕被我传染上名为MNBD的病毒,而后来李医生虽然已经向学校解释过,但他们又有了别的顾虑:虽然徐佳思被确认没有染上MNBD病毒,但难保不是潜在携带者。好吧,即使她的的确确和MNBD病毒没有任何关系,一个正常人出入传染病研究院多少会带些脏东西出来吧?
半年过去,事实证明我还好好的活着,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性,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早忘了把我排斥在外的原因,只是习惯性的将我归为透明人,除了郑洁。小静和习蓉也会想我吗?我有些惊讶,却并不讨厌。不讨厌吗?或许在我的心里也想和她们重新成为朋友吧?
回望着郑洁满含期待的眼神,我释然一笑:“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个喜欢叨唠的人!哎,听说你和邓少清现在走的很近啊,嘿嘿,小妮子情窦初开啦?”过去了的事何必再计较呢,人总要学会往前看的。
“你听谁说的!他们瞎说呢……我们,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瞧着郑洁那张红透了的脸,我就知道事情没她说的那么简单了,嘿嘿,好朋友?我看是甜蜜小情侣吧!哎,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让她自己慢慢体会好了,旁人是帮不上忙的,更何况,我连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呢。
“好好好,你们只是好朋友,行了吧?哎,除了告诉我系里的成绩排名,没有别的活动要通知的?”包括老师在内,系里的人都理所当然地把郑洁当做我的传话筒,没办法,谁叫郑洁和我是“公认”的好姐妹呢?
“啊——!你不问我都忘了,沈冰(班长)让我通知你,后天正式上课,辅导员会在上完课后留我们开班会,所以让你一定要出席!”
“后天?嗯,我记住了。为了不让悲剧再次出现,看来这学期我得尽量去上课了……”如果任务不是很紧张的话……我小声嘀咕着,回想上学期末被老师们逼着交作业的情形,仍心有余悸。那可不是人干的啊,要不是有梦境笔记帮忙作弊,打死我也完不成的!
郑洁疑惑地看着我,却被我打哈哈地敷衍了过去。虽有些不解,但还是接受了我的说法,略点了点头:“好,那我的任务完成啦!佳思,我得走了,下午他们几个男生要一起去帮系里买文具,邓少清让我一起去帮忙……那,我走了!”
还真是迫不及待啊,我都没答应放行,她小妮子就嗖嗖嗖地跑远了!望着郑洁消失的背影,我快乐地笑了起来。还说只是好朋友呢,我看是她自己没发觉吧?
深深地吁出一口气,看着从身旁擦身而过的人群,心里像是平白的缺了一块。抬手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胸口突地发起闷来,眼眶一热,从舌根底泛起苦味。
那晚在阳台淋了半夜的雨,头昏沉沉地就靠着墙根睡了过去,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还窝着睡的正香的阿菲。转念一想,或许是我在迷迷糊糊的状况下自己爬回房间的也说不定,于是就没有再深想。
当我发现早就过了早餐时间,秉着身为厨子的职责硬着头皮走下楼的时候,方妖男早就不知去向,端坐在餐桌前喝牛奶的人竟是泠然。对他的突然出现,我虽然觉得有些惊讶,但却也再自然不过,只因为他是泠然。
凝视着他淡然无波的脸,我忐忑地试探:“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见着方妖男,他昨天就回来了。”
他静默地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拿着空杯起身离开,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我垮下双肩,呆愣地看着眼底见方的地方,脑子里胡乱地翻搅着各种可能性。也不知道泠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如果方妖男见着他应该会说些什么吧?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被方妖男拒绝的事了?要真是这样的话……噢,那这会是不是连鱼雷也知道了我的丑事?不行,我不要再呆在这儿了,我得赶紧离开,走的远远的……
眼底蓦然浮现一只盛满牛奶的玻璃杯,温热的奶香渗进心肺,柔滑的香气平抚了我的焦躁,我有些木然的抬眼,他一如往常的冰雕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天气冷。”连说出的话都是凉凉的没有温度,可是我却莫名的红了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外涌,像是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由着这杯牛奶牵引出来,我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用尽所有气力,在这一刻,我再也不想压抑自己,只想痛快的哭一场,让自己好过些。
泠然什么也没有问,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任我抱着。等我哭的累了倦了,他也仍旧没有追问的迹象,只是淡淡地说:“下午有事,晚上回来吃饭。”然后极自然地起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着他踏上楼梯的身影,我心里升起一股融融的暖意,说不出的感激和心安。我怎么会想到去探泠然的风声呢?依泠然这种孤寂的个性,根本不会有人把他当作谈心的对象,真要嚼舌根方妖男也会找鱼雷。虽然方妖男平时说话出了名的恶毒,而且也喜欢捉弄人,可他昨天临走时的那句话也是不想打破之前的相处模式吧?
真要走,我又能去哪呢?可留下来我又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抬眼望向方妖男房间的方向,心里不由的阴郁。嘴角涌进一丝滑滑的咸味,伸手一抹……呀!老,老天……转头看向楼梯口那抹淡蓝的身影,脸蓦地红成一片,一想到他刚才直视我的时候还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我真是撞墙的心都有了。真是丑死了!
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的泠然出现在楼梯口,他默默地走下台阶,被长发掩盖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却能从他微抿的嘴角看出他有话要说。果然,他突地停下脚步望住我,从未有过的专注。我心头猛地一跳,没来由的心慌起来。“晚上,能吃到饭吗?”平平的语调中似乎比往常多了些什么,可我却一时没体会出来。
我不由的一僵,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在向要索要承诺吗?承诺……我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难道他知道我有离开的念头?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除非……怎么可能!!我立马甩头否认自己的假设。
看他如此专注而执着的等待我的回答,我开始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静谧的空气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高压,我不安地瞟了眼别处,脑袋里乱哄哄的让我无法正常思考。不知过了多久,我实在无法忍受他的注视了,心一横,认命地回道:“嗯,晚上准时开饭。”
只这么一句,我再也走不掉了。
“喂,你上不上车啊!”
身体被人猛地推了一把,耳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我恍若午夜回魂,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物,懊恼的直想钻地洞,十分歉意地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爬上公交车。我神游的状况真是越来越严重了,还好没有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否则真是十八年后再见了。
“阿菲……”摸向背包的手半途停了下来,轻叹一声,挪回原处。我怎么忘了呢,阿菲不在身边啊!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执意不让阿菲跟来,只当给自己留出空间理清思绪,才不到半天我就后悔了,我想他,真的好想。
阿菲并不知道我和方妖男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没有特意向他隐瞒这件事,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向他开口,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随着公交车坐到终点站,立在陌生的街头,看着一张张平板的面孔从眼前晃过,我第一次产生了空落的感觉,好不舒服。要去哪?也许放空自己正是此时想要的。
恍惚间晃进了一间书屋,无意地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翻了几页,却是有些愣住,合上书页仔细一看,竟是那本《飞影传说》,眼眶猛地一热,失笑地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几个字,泪早已滚了下来。
高中开始不久,我和同桌的阿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学校安排座位统一执行“高低原则”,因此自初二就没再涨海拔的某人荣幸霸占班级第一排宝座整整三年,虽然后来老师们对我和阿芬的“顽劣”颇有意见,无非就是在中间和两翼徘徊罢了。
我和阿芬撞在一起完全应了那句“臭味相投”的老话。在老爸古董级的教育方针政策下我从小就被教育成标准的好女儿、好学生,可天知道我乖巧懂事的表面下隐藏了一个叛逆不羁的女妖,如果没有阿芬的出现,我永远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可恨又可爱的女妖。
相较于我好学生的形象,阿芬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坏学生。或许当初把我和阿芬分在一桌的老师是想让我去感化阿芬吧,但显然我这个好学生定力不够,没有把人拉上岸反是让人扯了下去。
于是,整整三年的上课时间众人总会发现台上的老师脸越变越黑,而前面第一排的两个小女生却是埋头越讲越带劲,越讲越大声,气的台上那位七窃生烟,脸色铁青。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我们在他们眼皮底下作乱。因为我的考试成绩从来没下过前三,阿芬也呈现稳步上升的趋势,这在分数至上的中学时代就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自由”。
父亲大人明令禁止我和男生来往,但不表示我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再加上老妈感觉我和阿芬成为朋友之后变得越来越有生气,越来越像个人类,更私下鼓励我和阿芬多多接触。或许在她的意愿中,她也不想自己唯一的女儿被教化成一台只会背课本的考试机器吧?
在老妈的暗中疏通下我和阿芬的友谊没有受到任何阻挠,这让我和阿芬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而这份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就是我和阿芬一起躺在被窝里看《飞影传说》的那段日子。中学时代的寒假早早的就开始了,在我的邀请下阿芬十分愉快地答应来我家小住几天,就在这个时候阿芬给我带来了有生以来第一本与学习无关的书——《飞影传说》。
阿芬深知我们家的禁令条款(暗地里叫某人的父亲大人为老古董也是从她那开始的),为了我俩的友情可持续发展,她也只好把禁书偷运进房,然后锁门猛啃。蓦然听到门上有敲门声我们俩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桌子上猛跳起来,然后张张慌慌地找地方藏书,到最后竟是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
在现今人们的眼中《飞影传说》只是一个发生在远古时代再恶俗不过的爱情小说,但它却影响了我一生的爱情观。
在讨论这本书的时候,阿芬总是以一种痴慕的表情聊着书中的男一号——紫阳,他拥有了所有女生心中白马王子应该具备的条件:帅气、富有、幽默、武艺高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他是完美的代名词,而最最致命的是他爱上的不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帝王之女,而是持有“三无”证(注1)的平凡女主角!这怎能不叫亿万同样平凡的女生们疯狂?
但我喜欢的男角却和阿芬截然不同,他是那种生来就注定被作者当炮灰的人——紫月。因为是小妾所生,紫月从小就身长在紫阳耀眼的阴影下被族人排挤,但他并不怨恨,反而和哥哥紫阳的感情十分真挚深厚。
或许从小就养成了“容忍谦让”的心理,紫月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表现的太过豁达,不仅把大好的机会让给哥哥,还暗中做起了红娘!看到这么呆的他,我真是恨的牙痒!爱情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哪有把爱人往别人怀里推的道理?!甚至到最后,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和敬重的哥哥,他也一无返顾的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完了身为炮灰的使命。
灰飞烟灭,可是我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大家都觉得男主角就应该和女主角在一起,认为这才是故事应有的走向。但世人也说过,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即然这样,为什么配角就应该闪边边,然后识相的成全男女主角的伟大爱情呢?配角也是人,也有追求自己爱情的权力,要他们放弃这个权力,只因为他们是配角吗?在爱情的世界里,两情相悦顾然是完美结局,但可敬的却是那个为爱人的幸福奉献所有,却不求回报的人。
人生是一台大型的话剧,谁又说得清自己在这部剧里所扮演的角色呢?人人都认为自己是主角,可有一天被人告知只是一个配角,通知你即刻下台的时候,你还能像以往那般志得意满,欣然接受吗?紫月就是一个敬职到让人心疼的配角,但他却是我心目中的主角。正因为如此,当那个梦幻美丽的梦闯进我生活的时候我就暗自称那个银发少年为紫月,是为了满足自己某些期盼吧?
暗自感伤的同时,我也警戒自己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一定不要轻易放弃,没有人生来就应该是做配角的。这样一想又莫名的悲愤起来,如果我是女主角我一定选紫月,哪会像那个又笨又呆的女主角,不仅没有觉察到紫月的深情还时常错怪他的好心,真是奇怪作者的偏好,这样的笨蛋也可以拿来当女主角?!那女人不仅又笨又呆,而且够花痴,选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肤浅……
眼前剧烈地一晃,身体失衡地向后跌去,顾不得手里滑出的书,我手脚慌乱地寻找支持物,脑袋里是一片白茫茫地莫名。
倒是身前的人急的乱了分寸:“对不起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小,小妹妹,你没事吧?”轻柔温软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撑扶着我的纤手细软冰凉,不安地松放着。
我的眼睛蓦地睁大,捂住胸前的倒十字——有,有反应了?!
注1:三无证:一无头脑,二无身材,三无身家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