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斑猫与乌鸦》易纬

1、虎斑猫与乌鸦

　　午后。过街楼屋顶的黑瓦上，一只虎斑猫微昂着头，眯缝着眼，时不时左右打个滚，让太阳光能均匀地晒到它的两边肚皮，神情很惬意。

　　“一只傻猫，仰躺不是能晒到整个肚皮吗？”我低声说，生怕吵醒邻床的病人。

　　“那是只聪明的猫妈妈，知道在享受的同时还不忘保持母性的警惕。”

　　“猫妈妈？妈妈怎么知道？”仔细瞧过去，果真有几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虎斑猫身后探来探去。

　　“这是做妈妈的人才有的直觉。”母亲狡黠地冲我眨了眨眼。

　　“妈妈说得好得意呀！”

　　“妈妈今生最得意的事是生了我的女儿。”

　　母亲的话平和温煦，像阳光，轻轻地抚照我每一根神经。体味着虎斑猫的幸福，心欢跳地笑出了泪，而这一次,我没有将它拭去。

　　没有泪，不允许有泪。一个月前，坐在急诊室旁昏暗的走廊内，我猛然从涣散的意识中清醒，反复这样告诫自己。望着身旁歪靠在躺椅上，挂着盐水，不住呻吟的母亲，心在午夜的清冷中颤抖。但我却必须在外表上把自己武装起来。作为母亲的依靠与希望，我要镇定、坚强、勇敢，要给予挣扎在病痛中的母亲支撑的勇气。

　　很多年前，母亲就做了胆囊切除手术。那年，我还是个稚童，丝毫不用面对白院墙里的惨淡人生。然而这一次，我必须独立面对了。有谁会想到早已摘除胆囊的母亲却又会因胆中管炎症而再次入院。

　　人说脏腑的疼痛比之外伤尤重百倍，不知真假，至少我在母亲身上看到了验证。那种剧痛会混乱人的思维，使人失去求生的意志。一直说着胡话的母亲每每不得不在度冷丁的作用下才昏昏入睡。而我所能给予她的惟有最大的亲情支持和最为细心的照顾。

　　核磁共振等一系列冰冷而乏味的检查不断消耗着母亲的体力。而母亲却始终保持着开朗的心情，生发出无限昂扬的斗志。有一天，我捧着饭盒走在楼梯上，很远就听到她的高谈阔论，爽朗的笑声像离弦的箭，飞速地灌进我的耳膜。我飞奔，重重的脚步声响亮整条走廊，脑中迅速传递着一个讯息：母亲快要康复了！

　　“妈妈，吃西瓜。”我用调羹舀起一块西瓜，将瓜籽剔尽，送入母亲口中。晶亮鲜红的瓜囊在母亲的咀嚼中发出轻轻的脆响。

　　“你女儿真细心呀，把瓜籽都给剔除了。”邻床的阿姨笑着说。

　　“她小时候我就是这样喂她吃的，大家还说我宠孩子，难得她现在也这样对我。”母亲的脸因闪耀着幸福之光而明亮起来。

　　“妈妈，照你这么说，我不成了乌鸦了。”

　　“乌鸦才孝顺呢。”

　　“乌鸦尚反哺,寸草报春晖。”乌鸦反哺是一种动物本能，却因其不带任何功利性而在世人眼中显得更为纯洁、伟大。作为人类，回报亲恩是受迫于社会舆论还是应当发自内心作为不可推卸的人子和社会责任呢？父母的爱万千重，父母的恩重千般，却简单到不求回报。面对这样一种无私的博爱，相信没有人会无动于衷。或许某些思想的误区暂时阻碍了行动，或许学业、工作繁忙成了忽视亲人的理由。但是，无论如何，请不要忘记那些为你带来生命的人所赐予你的恩情。

　　窗外响起一片噪杂声。有两个孩子在向屋顶扔石子。虎斑猫躬起背，发出“呼噜噜”的低吼，横眉怒目紧盯着肇事的孩子，凛然而不可侵犯。以猫的习性，它应当转身逃走的。可我们这位可敬的猫妈妈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正准备作一场争斗呢。

　　结局怎样？孩子被父母拽回了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