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的封印日记[西幻]》哎噫吖

10、只是“魔王”

　　诶，又是上次的梦境吗？

　　几个老者围绕着那个叫“法拉尔”的小男孩，似乎正在跟他在聊什么有趣的事，眼神慈爱。

　　那几个老者米娅认得，可不就是长老院那几个老家伙吗？

　　在米娅的印象里，那几个老家伙从来都是冷着脸，不苟言笑的。更别说能这么围着自己谈天说地，眼里还有米娅没见过的神色，难道这就是书里说的“慈爱”吗？

　　米娅仗着自己是在梦里，大剌剌地走在几个长老身旁，依旧是一副局外人的样子，点评道：“这个梦还挺逼真的嘛，连他们身上有几颗宝石都表现出来了，不错，不错。”

　　只见拉法尔手舞足蹈地说道：“我今天学习了鲛人的文字，他们的字可有趣了，像水的波纹一样可爱！”

　　其中一个大长老模样的人摸了摸拉法尔的脑袋，并正了正他的小领结，说道：“我们拉法尔真是聪明可爱，这么晦涩的文字都能学会。”

　　其他一众长老也纷纷附和，倒是四长老模样的人只微笑着，没说什么。

　　这个梦，果然是假的，米娅腹诽道。

　　在她的印象里，长老们可没那么温柔，更不会夸人。

　　她跟拉法尔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早就学会了多个种族的语言，也没见长老们这么亲热。

　　她仍能记得，长老们把一堆厚厚的语言书仍在米娅房间里，语气僵硬地说：“作为魔王，首先要通晓各个种族的语言。你若学不会它们，就别想在魔王堡见到我们。”

　　米娅害怕一个人住在魔王堡，米娅害怕他们像往常一样一走就是几个月，于是小鸡啄米般点头答应。

　　没等米娅说完那句：“我一定会学完的！”

　　长老们已经迫不及待地瞬移离开了。

　　米娅习惯了，但她还是坚持把那句话说完，然后乖乖地打开一本晦涩难懂的书，认认真真地读了起来。

　　米娅仅在一年时间里就学完了各个种族的语言，可是长老们还没回来。

　　又过了半年，米娅终于等回了长老们。

　　米娅开心地把自己的学习成果展示给他们看，她相信长老们一定会开心的，毕竟自己超额完成了任务！

　　可长老们依旧只是扔下一堆书，又离开了。

　　米娅捡起被大长老随手扔在地上的本子，轻轻地拍掉封面上的灰尘，鼻子酸了。

　　“米娅果然还是做的不够好吗。”她喃喃自语。

　　这个本子上，写的是米娅用各种语言翻译的诗集。她怕自己写字太潦草，细细地誊写了好几遍。

　　“不，米娅很厉害哦。”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随之是脑袋被人温柔地抚摸。

　　米娅抬头一看，是四长老！他还没有离开！

　　“四长老……”米娅低声说道，小手依旧紧紧地拽着自己的小本本，指尖泛白。

　　四长老看了看米娅手里的笔记本，问道：“小米娅介意让我看看你的本子吗？”

　　这本自己满心期待地呈上去，却被大长老不屑一顾地扔掉的本子，米娅现在只想藏起来。她觉得丢人，这种在他们眼里跟垃圾一样的东西，自己竟然以为是宝贝。

　　米娅年纪尚小，只觉得是自己的自大坏了事。

　　这个本子，就是耻辱。

　　米娅听到四长老的话，赶紧把手里的本子藏到身后，颔首低眉，说：“不要，我写字太丑了。”

　　四长老只觉得眼前的小团子倔强到让他心疼，他慈爱地笑了一下，把手绕到米娅身后，轻轻松松地就拿到了本子。

　　米娅也是希望自己的小本本被人看到的，米娅也想像书里的好孩子一样被人夸赞，当四长老的手碰到本子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米娅把手松开了。

　　整个房间都很安静，只有四长老翻动小本子的声音。米娅眨巴着大眼睛，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小手紧紧地互相扣住。

　　四长老看了自己的作品，会说什么呢？他会不会像童话书里的爷爷一样，对自己竖起大拇指呢？

　　四长老很惊讶，米娅真的仅仅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竟然已经能做到高级笔译的水平。

　　但仍是压下心中的惊讶，赞赏地对米娅说：“米娅真的做的很好，是一位很合格的大魔王呢！”

　　“真……真的吗？”米娅心情雀跃，第一次得到了认可。

　　“嗯，真的。”四长老语气坚定。

　　小孩子就是容易忘事，她全然忘记了刚刚的难过和窘迫，一下跳跃起来，手舞足蹈的。

　　米娅赶紧从神游中回过神来。

　　不一会，场景又发生了变换。

　　可这一次，没有拉法尔，也没有长老，更没有那天看到的美人妈妈。

　　米娅的眼前，只有无边夜色，和一个看不清面貌的黑衣人。

　　杀气四溢，步步紧逼。

　　这不是梦，米娅记得这个场景！

　　她此刻因与黑衣人的缠斗，已经身负重伤。

　　她若没记错，此刻她身后，是奥斯大裂谷，传说中的恶魔深渊。

　　里面封印着魔域中最危险的恶魔，传说不管是什么人，就算是魔族进去了，最终也只会被里面的恶魔啃噬得只剩白骨。

　　前有杀手，后有恶魔。

　　孰恶孰善，孰轻孰重。

　　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她似乎找不到什么可以留恋世间的理由，更可悲的是，她发现好像也没有值得她牵挂的东西。

　　她只是一个叫“大魔王”的魔族。

　　米娅心一横，转身便跃入深渊。

　　甚至连黑衣人也是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米娅会选择跳入深渊。

　　就算是在梦里，就算是第二次经历，米娅也不后悔。

　　死在没人敢踏足的深渊里，倒也算一个英勇的魔王。

　　这个梦怎么这么真实，连深渊鬼火的炙热感也跟上次经历的一样。

　　米娅眼看着自己的皮肤一寸寸地起泡、焦黑，血液一点一点地渗出，衣服化成灰烬，眼角不禁滑落一滴眼泪，却又迅速被鬼火蒸干。

　　真讨厌，怎么连哭都不让，这个深渊着实令人喜欢不起来。

　　忽而，米娅的眼睛就像是被刺入了两枚针，刺痛感令她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她不禁大叫起来。

　　四肢就像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这个梦太真实了，以至于米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她痛苦地□□着，回应她的只有鬼火的咆哮。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火焰渐渐熄灭了，身体的灼烧感也渐渐消失了。

　　好像，还清清凉凉的，很舒服，米娅喜欢这种感觉。

　　甚至有种她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就好像她从前只是一朵被风吹散的花瓣，此刻被小心地护着，从前随风飘散的不安，顿时消散了。

　　还是梦吗？

　　米娅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是一片漆黑。

　　哦，天还没亮啊。

　　果然是梦呢，但身上那种被保护着的安全感，却没有消失。

　　“醒了吗？”

　　这个声音米娅再熟悉不过了。

　　“希尔？”米娅不确定地问。“你怎么也来我的梦里了？”

　　希尔看着米娅终于从梦魇中睁开了眼，却又闭了回去，心中疑惑。

　　“这不是梦，你醒了。”希尔提醒道。

　　米娅缓缓起身，将脸转向声音来源，问道：“天不是还没亮吗，怎么连你都醒了？”

　　希尔看着米娅没有焦距的双眼，不知为何，心里骤然一痛。

　　他把手覆上米娅的左手，紧紧压住，说：“天……亮了。”

　　米娅顿时感觉心凉了一截，仍扯出笑脸，用力瞪着眼睛，说：“希尔，你骗我干嘛，天还没亮呢，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快去睡觉吧。”

　　米娅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虽然没了焦距，但依然是晶莹透亮的。

　　娇俏的小脸倔强地扯出她自己都觉得吃力的笑脸。

　　她不会不知道，就算是黑夜，郊外的月光依然会透过水晶窗照射进来。

　　米娅只是还不相信自己失明了罢了。

　　没有等来希尔的回应，米娅骤然鼻子一酸，眼眶湿润。

　　这种感觉她熟悉，经历了那次炼狱之火，她也是这么失明了。

　　那次是深渊的恶魔们用能量石一点、一点地帮她修复眼睛，整整一年，她才慢慢恢复过来。

　　她讨厌看不见的日子，走路总是摔跤，一天下来，身体上都是淤青。

　　她连吃饭都要恶魔们喂，可鬼火小精灵和灵智未开的恶魔们也总是笨手笨脚的，饭菜总是洒落一地。

　　她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长老们就把她独自丢在城堡里。偌大的城堡一到黑夜，就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小孩子对黑暗天然的恐惧，便是小魔王也会有的。

　　她想要有个人陪着她，像书里说的一样，会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告诉她：“妈妈已经把藏在黑暗里的怪兽赶走啦，宝贝快点睡吧。”

　　她一个人住在魔王堡，周围只有夜色，安静得不可思议，却又诡异得不可思议。

　　直到有一天，她学会了召唤鬼火小精灵，米娅的晚上，也终于是有光的了。

　　但是这次，她不在魔域，不会有恶魔们帮她修复视力。

　　她现在只有左手的那朵随时会要了她性命的花。

　　离开魔域那么久，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助。

　　她一个瞎子，魔法比普通人还不如，根本回不去魔域。

　　米娅害怕黑暗，这次她甚至连鬼火都看不见了。

　　希尔本以为米娅会哭闹，却没想到她只是呆呆地坐着，眉头微蹙，眼泪安静地滑落脸颊。

　　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是惨白，嘴唇也失了颜色。

　　一点也不像往日一般灵动。

　　希尔突然觉得胸闷，他上前一把抱住米娅，把她的脑袋紧紧地压进怀里，低声道：“别怕，我在呢。”

　　米娅没有回答他，她现在只感觉自己身处黑暗，周身空无一物。

　　她又再一次，回到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