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冬之章-伴君》雨山潜

18、误会

　　翎籽还依旧保留着每天晚上把当天的事情做完的习惯，以前在试卫馆的时候，她一定会把道场内所有木刀整理好、清理好房间才肯去休息，否则她担心第二天大家就没法在舒服干净的环境中训练了；到了京都后，她依旧会每晚去替大家检查收拾武器库。本来新选组人就比试卫馆多，而最近因为招了一些新队士，甚至因为房间紧张都把两个女孩移到了同一个房间，她的工作量也成倍增加了。加上最近又要照顾病人，她的精力已经有些勉强了。但她依旧每天笑着，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超负荷运作了。

　　所幸的是，屯所内的气氛越来越好了，大家的身体都已经恢复差不多了，冲田似乎也没有病得那么严重，在零的照顾下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的。她欣慰地想，再坚持几天就好了。

　　就是这样的一天，冬日的暖阳高挂，翎籽揉着有些昏沉的头，干活实在没有状态，斋藤也因为土方给的任务忙得不可开交，她正想回去休息一下，在她房间的门口碰到了冲田。

　　“总司？”她发现他不知为何有些焦急。

　　“哦！翎籽啊~”冲田打招呼，犹豫着要不要麻烦她。

　　“在找零吗？她没在房间么？”

　　“啊，没在……她出去了一趟之后回来就不见了。”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承认他在找零了吗？自从上次他们撞见那一幕后，四个当事人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起过，冲田知道他不用和她解释什么，或者说，让翎籽误解更好。但他心底还是有担忧的，这也是他一直不肯和零坦白的理由之一。

　　“总司……”翎籽叹了口气：“我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啊？！”他心虚，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不想让她再担心自己了。

　　“像我这样了解你的人很少。”她接着自己的话，好像没有听到冲田的反问一样：“沟通是需要双方都说话和倾听的。虽然现在每天在一起，但你们并不是那么了解彼此吧？所以有什么想确认的，何不当面问一下呢？而且，你总是一副监视者的样子，她肯定不愿意敞开心扉啦，适当给她点空间也好呢~好啦，我去帮你找她~”说罢她就走开了，留下冲田愣在原地。

　　他仔细回味着她的话，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养成坏习惯：因为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她也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所以他一直任性地以为所有人都应该能够理解他。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是翎籽。尤其是那个家伙（零）的话，一定不明白他的思念吧……他也有搞不明白的东西，但这次他不想再依靠翎籽了，他想要让她知道自己也已经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了，所以，他内心的疑惑就让自己搞明白吧！想到这，他立马起身，继续投身于寻找零的行动中。

　　翎籽走遍了屯所常去的地方都没见零的踪影，她停下来仔细想了想：“既然她没在这些常来的地方，说明可能是自己主动躲起来了。那么她能去的地方都有哪里呢？难不成……”灵光一闪，翎籽跑向她常和斋藤练剑的院落角落，果不其然，在小树林中，她发现了背影蜷缩着的零。那女孩此刻看起来如此孤独，似乎陷入了无助的沼泽之中。她刚想过去，却停住了迈出的脚步，或许此刻让冲田来更合适……所以，她立马跑回去找到了冲田，告诉了零的所在地。

　　晚饭时候，零一如往常出现了，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异常。翎籽见冲田也没什么反应，也就没主动问起。零今天吃得很快，翎籽注意到冲田没有跟着吃完饭的零一起离开，正想督促他，却见冲田把脸凑过来，在她身侧轻声问道：“她是不是今天很奇怪？早上起来在你们房间她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吗？或者是白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哎？”翎籽知道零今天是和斋藤他们一起出去巡逻的，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在回忆了，刚想回答冲田没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平助凑过来：“总司，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翎籽见大家都在等着他们的回应，而总司似乎有点犹豫，便替他开了口：“总司在关心零的情况呢，大家今天有发现什么她奇怪的地方吗？”

　　土方闻言警觉起来：“怎么？她有什么怪异的动向？”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一直和我们的小队在一起。没多一会儿我们就去处理一场骚乱了，留了另一个小队陪她，听说只是途中忘了买东西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没什么其他异常。”斋藤详细回忆了今天他们的行程。“左之，你有没有我忽略的地方需要补充吗？”

　　“确实我也没注意到。只是今天她今天晚饭吃得倒是很快……”

　　“总司，你是从哪里发现她有问题的？”土方问。

　　“没什么，只是……”冲田想起来零傍晚时候的那副样子：“如果她敢对新选组做出半点不利的事情，我就亲手砍了她。”

　　“不会的。”翎籽和原田异口同声说道。她和原田相视一笑。

　　等到只剩下翎籽和斋藤的时候，俩人好不容易有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斋藤很是好奇她和原田的样子：“翎籽，你和左之是有什么秘密吗？怎么那么肯定零不会背叛新选组？”

　　她噗嗤一下笑出来：“你们男人都这么迟钝的嘛？不过，也不全是呢，人家左之就看出来了呢~”

　　“什么意思？左之看出来什么了？”斋藤一头雾水。

　　“这么久了，你觉得零怎么样？”她引导他。

　　“她吗？是个好孩子，而且是个厉害的医生。”

　　“那她又是如何看待咱们的呢？”

　　“应该是也当做伙伴的吧。至少在这里的时间内。”斋藤并不完全信任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但至少对方没做什么坏事。

　　“她对待阿一你，和对待总司，有什么区别么？”

　　“我和她倒是没那么多接触，毕竟她整天和总司待在一起……啊！你们的意思难道是？”他恍然大悟。之前她也和他提到过，冲田对那个女孩的感觉。

　　“差不多吧~这两个当事人有没有意识到就不好说了……但是看起来，两个人绝对不止医生和病人、看管者和被看管者这种关系这么简单~”

　　“这种事情，果然我还是不善于应对……”他一抬眼对上翎籽的脸，发现她说不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似乎眼神有些疲惫，马上就换了话题：“最近很少陪你，对不起。我很想你……”

　　翎籽抿嘴笑着回应他：“知道啦，不用道歉呢~不是每天吃饭的时候能见到嘛~”她心里窃喜，斋藤这家伙虽说不善于说情话，但有时候却会坦率地说出一些羞人的话来，让人特别容易脸红心跳。

　　“嗯，明天我没什么事，到训练场来找我吧。”两人约好。

　　第二天，翎籽早起时感觉有些头晕，这和以前突发的那种眩晕感不一样，她只当是累了，也没当回事。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她如约去找了斋藤，见他刚训练完队士，在一旁监督。还没聊上几句，冲田走了过来：“我听了你的建议。”他对翎籽说起刚才和零的对话。

　　“就是呢，不能把人看得太严了~”翎籽眨眨眼，要是冲田真的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好了。

　　“是不是我的错觉？阿一你是不是也觉得翎籽脸看起来变白了？”冲田没有深究她话中调侃的意味，而是和斋藤一起分析起翎籽的样子，她看起来哪里不对劲呢？明明一直在笑着，没什么异常。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斋藤也点头赞同，她本来皮肤就很白皙，但是今天看起来格外得白。

　　“明明每天都和大家一起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怎么就不会晒黑呢？还是女孩子好啊！”冲田感叹道。

　　“那当然了~”翎籽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身体不适造成的，就打马虎眼蒙混过去了。否则他们一定会强制她休息的吧？明明现在不能离开人的。“你们俩要不要比试一下？好久没见到你们一起训练了~”

　　“好啊，那就给你表演一场吧，阿一，可要全力上啊！”冲田来了兴致，斋藤也就为了让翎籽看看他们的比试、多长些经验而同意了。

　　翎籽坚持着看了一会他们的比试，但很是觉得身体不适，她借口要去准备晚餐，先回了房间，发现翎籽没在反倒有些庆幸，躺了一会儿后勉强缓解了症状，她就又起身去准备晚餐了。

　　晚上她感觉状态还不错，坚持着照常到道场和训练场做起了日常的工作，但身体逐渐沉重，手上的动作逐渐变慢。她不断深呼吸试图缓解身体的不适，但突如其来的黑暗瞬间就把她包围了起来，手中的木刀掉落在地，她毫无知觉地趴在了地板上，昏了过去。

　　等她清醒过来，太阳已经爬起来了。周身寒气逼人，她在空旷的场馆中昏睡了整整一夜，头痛欲裂，理智告诉她必须赶快起身活动，让身体热起来。她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虽然麻木但还能动起来，她挣扎着坐起，用手揉搓起冰凉的双腿，幸好并无大碍，很快她就能起身了，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倒下！她忍着不适把昨晚留下来的工作完成，多亏了太阳带来的温暖，她这会儿不再打冷颤了。今天的早饭自己估计不能再亲自准备了，她走出门去，见有些队士已经出来活动了，便拜托了几位去帮忙，自己则单独煮了点热水喝了起来。她担心自己可能染上风寒，所以也不敢和大家一起吃饭，便决心今天不吃饭了，但又怕斋藤担心，还是去露了个面，所以很晚才到集会所。她坐到最边上，没有动眼前的饭菜，简单和大家聊聊天才知道冲田和零还没有来。“这样等下去，饭菜会凉的。”她这么想着，端起眼前的饭菜，准备去复热一下，冲田才走进来。

　　“早，干嘛去？”冲田问她。

　　“还有人没吃早饭呢，我去热一下饭菜~”她忍耐着。

　　“我的就不用了，现在就吃。零好像去检查队士的身体了，她还没来。”冲田坐到了刚才翎籽旁边的位置。

　　“好~”她去到厨房，把饭菜放在锅灶里，倚靠门确保自己不会摔倒。此刻心里竟然出奇地思念斋藤，但现在他正忙着自己的工作，她绝不能打扰到他。想到这里，她为自己的柔弱感到自责。

　　等她热好饭菜，零没一会儿就来了：“抱歉我来晚了！”

　　零刚迈步进来，翎籽就起身给她让了位置，难得零这么辛苦，一大早就去帮队士们养病：“来这里吧~”

　　“谢谢！翎籽~话说，你昨晚忙到什么时候呀？我都不知道……”她边吃饭边说话。

　　“说起不知道的事情，今天总司怎么这么奇怪？吃饭这么慢了呢！”翎籽听她的话头，差点就把自己昨夜没回去的事情暴露出来，便赶快把话题转移到冲田身上。她看出来其实冲田在等着零。

　　“看我干吗？我只是今天觉得肠胃不太舒服，所以要慢一点吃饭而已……”冲田明显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不舒服吗？”零停下了手里夹菜的动作，转头看向冲田。

　　“哎？哎……也没有那么不舒服……没事啦，不用你管。”他反倒局促起来。

　　翎籽见俩人如此互动，不禁觉得冲田的反应有趣。咯咯轻笑了两声，正想说什么，但身体突然一阵酸痛，在被发现异常之前，她赶快离开了。

　　一上午翎籽都没出屋，还在脑中想着要是零回房间来见她在休息该如何解释，但等了很久却没人回来，这才想起来，原来她今天是要随队出去购买药材的。【看来病得不轻，头脑都不清醒了。】约摸着到了中午，她忍着身体的疼痛出了门，看来生病是瞒不住了，但至少要把午餐的事情安排一下，否则少了一个人做饭，他们是会忙乱的。今天没记错应该是斋藤负责午饭，她迷迷糊糊从屋里出来往厨房的方向走，却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周围似乎有队士和她打招呼，她也勉强回应着。

　　好不容易走到了厨房门口，刚看到斋藤，她试图开口说话，却发现说不出话，视线突然模糊，脚下似乎失去了支点，意识里最后一点印象是眼前斋藤的身影飞奔过来，她似乎倒在谁的身上，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

　　冲田才忙完土方昨天安排的任务，刚放松下来，他脑子里就开始想早上和零约定要好好谈谈的事情。【她还记着小时候的事情吗？她能认出我来吗？她会好好回应我的心意吗？】忐忑地回到屯所，他不太放心，觉得还是先和翎籽见一面或许好一些，她一定能给自己一些好的建议，至少只要见到她就会让自己心安一些。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准备午饭了吧？冲田径直向着厨房走来，果然她在门口站着，似乎哪里不对劲？他刚想开口打招呼，不料还没走进门，只见翎籽一下瘫软，马上就要摔倒在地。“翎籽！”他慌张地冲过去，抵在她身后，把她护在怀里。斋藤同时也注意到了情况，紧张地凑了过来，冲田注意到他一闪而过的急躁。来不及多想，冲田问：“阿一，这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看到她，还纳闷她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晚。可能是生病了……”斋藤把手探到她头上，发现她高烧得厉害。原本担心她突然晕倒是不是又和之前的情况一样，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他的心一阵绞痛。

　　“怎么会生病了呢……明明最近……”话说了一半，冲田才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翎籽了。

　　“先把零找来，给她看看吧。放心吧，总司。”斋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任何一次任务中都没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这是？！”土方从两人身后出现。

　　“翎籽突然晕倒了……”见冲田还在发呆中，斋藤回答。“我们正想把她送回去，找零给她……”

　　“这恐怕办不到了……”土方一脸严肃。

　　“什么意思？”冲田和斋藤同时问，语句中显露着焦急。

　　“零失踪了。”土方语气沉重，特意盯着冲田说道。“队士们巡查的时候遇上了骚乱，把她留在了安全的地方，但是平息骚乱之后她人就不见了。有队士声称看到她自己跑开了。总之，先把翎籽送回房间，找山崎先给她看一下吧。之后看情况再出去找个医生。”

　　冲田完全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他呆呆抱着翎籽跪坐在原地。斋藤见状，从他手中把翎籽接过来抱起，冷静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才把他从沉思中唤醒。三人一同前往翎籽的屋子，路上土方把刚刚队士跑回来回报的事情有完整给他们讲了一遍。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斋藤咬了咬牙。

　　“那个家伙……”冲田很难不把这两件事关联起来：原本就是来历不明的女人这两天表现怪异，今天突然失踪，而同时翎籽就倒下了。“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总司，别冲动，这两件事不一定有关。”土方打开女孩子们的房门，让斋藤把她安稳放到床铺上。刚才路上他们碰到了队士，已经安排人去叫山崎了。

　　冲田颤抖着，自责和悔恨充斥了内心，如果翎籽有什么意外，他不会原谅自己。尤其是自己竟然相信了零！

　　斋藤见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这肯定是翎籽最不想看到的，便劝说道：“总司，如果是翎籽的话，一定会让你不要冲动的。当然我们劝不住你，但你也要优先考虑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先专注于让她快快康复起来。等她好起来就知道是不是和零有关了吗？”

　　“斋藤说得有道理，零的失踪可能只是巧合，也许她晚上就回来了。”

　　“……知道了……”冲田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对。他不能再因为不成熟而让翎籽担心了。说到底，他更气得是自己，因为自己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别的事情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翎籽的异常。虽然他并不觉得零的失踪是巧合，但零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吧，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