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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弭患 ...

  •   那扇镂花的门,仍旧是紧闭。看不见人影,听不到响动。引得无数人心下焦躁,忍不住去揣测门那边发生的故事。
      堂下的宾客虽是散去了泰半,几个年轻的小辈仍旧是面色忧虑地留了下来。
      颜榛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论身份,她本应该早早与自己同桌的人消失在婵娟殿内。可是来的时候,她坐的是萧鸿朗的马车。席间萧鸿朗早已不知去向,回去的话,只能与萧十七一道了。
      她看见萧十七一脸沉思,立在人群中,仍旧是俊逸逼人。原本招人厌的一对桃花眼,此刻灌注了不知多少心事在内,幽幽的,像辽远夜空里的一颗并不亮眼的星辰。
      她拭干了眼泪,默默走上前,对一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道:“劳驾,能否帮忙传个话给十七皇子?”
      “郡主要传什么话?”
      “便说,我累了,想回去休息。问问十七皇子是否与我一道?”
      那小太监趋步自去,远远的萧鸿紫朝她看了一眼,又低声与那小太监说了句话。不多时,他又传话来:“启禀郡主,十七皇子说他暂时不回去。若是郡主累了,便先走罢。十七王府的马车就在宫门外候着,可要奴婢为您指路?”
      “多谢。”颜榛轻轻走上前,回头又看了萧鸿紫一眼。不知为何,她觉得萧鸿紫看起来怪怪的。
      婵娟殿往西,是宫中的西华门。颜榛同那位小太监一路走,他点着灯在前面,倒是十分恭敬。“郡主,可认得我?”行至偏僻之处,那小太监将灯笼提得高高的,照亮了自己的面孔。
      颜榛方才不曾留意,这下却几乎讶异出声。“梁!梁公子!”
      那人眉清眼明,一张脸干干净净,秀如明月,不是梁月是谁?
      “你怎么……”他怎么会在这里?阿庐一个人在十七王府中有没有事?她要问的太多,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只是像救命稻草般,捉住了梁月的袖袍。
      在自己被指定做质子的前一年,家中来了两位神秘的贵客。
      她心慌意乱地偷偷看见,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又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人,以及一个稍事年长,眼神温柔若水的年轻人。
      自此她便跟着他们二人一同上学。
      学的并非是那些四书五经的名堂,反而是一幅幅人像,一行行文字。记住那些人像上的面孔,记住文字中的描述。颜榛只当有趣,欣然接受。
      梁月不过在安平郡呆了半月便匆匆离去。所幸水庐与她为伴,一直到如今。
      临行前,父亲顾衍之十分慎重,命她此行多听水庐的话,若遇见危险,自有人会解救她们。她懵懂地点头,仍旧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直到启程的前一日,水庐才一五一十告知于她。
      “做……奸细?”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若你嫌这个称呼不好,便当自己是商纣时期的周武王好了。”水庐说得一脸轻松。
      她知晓那个典故,商纣王荒淫无道,酒池肉林,宠信妖女,周武王起兵推翻暴政,听起来倒像是先头勇士般令人热血沸腾。
      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碰见那时的梁月!想必是因为皇后寿诞,皇宫中迎来送往,人流如潮,穿一身小太监的衣服也容易混进来吧?
      “长话短说。阿庐的女儿身已经被发觉,若今后有何紧急情况需要联络我,只需去十七王府的后院,有一排栅栏,数到第十七根,正对着下方的那块青石板下方是空的。将信放在那里,自有人会去取。”梁月的声音低沉急促,却有条有理。
      “那,阿庐怎么办?”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她隐隐约约猜测阿庐喜欢的那个人,便是面前的梁月。每每提及这个人,阿庐一双眼睛便会没来由地凝神专注,也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却被自己瞧出了些端倪。
      梁月的表情仿佛被针刺了一般,“似乎十七早已为她做了许多。”多到几乎令他有些不快。“倒是你,方才被皇后认出,我担心日后她若是变着法子对付你。”
      颜榛轻掩双唇,倒吸一口气:“那该如何是好?”
      “记得,明日去探望十一。”他说了那句和水庐一样的话:“逼他娶你。”
      “他怎会听我的?”
      梁月塞了张字条在她的手中,“回去再看。”说罢将声音拔得尖细尖细:“郡主,前面蓝布轿顶的便是十七皇子家的轿子了。自有轿夫会送您回去。”
      颜榛还欲再问,他却站在月色下冲她恭敬地鞠了一躬,分明用这一躬劝谏她什么也别问。
      上了轿子,颜榛仍紧紧地握住那张字条,不敢打开。
      直到进了十七王府,她这才发现十七王府走水了,一大堆婢女站在外面哭哭啼啼,冲着乌黑焦灼的一处屋子啜泣。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拽过一个小厮,颜榛着急地问道。
      “绣房……水侍读在里面……被烧得面目全非……方才被抬走了!”那小厮说得结结巴巴,毫无条理。然而几个关键的字眼却叫颜榛心尖一颤。
      “阿庐!”
      他们去参加寿筵的时候,并未带上她!颜榛记得那时她还躺在绣房中,只有萧十七进去过。筵席上他还说,阿庐精神不错,直嚷着肚饿,怎么会……这样就……
      身子软软的,几欲站立不住。不提防有人在背后轻轻扶住了她:“郡主,小心为上。”
      居然是萧鸿紫!
      颜榛悲伤欲绝,转过脸去:“他们说……阿庐……”
      “她没事。”萧鸿紫一双狭长的桃花眸微微眯起,嘴角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什么?”她想起梁月方才的一番话,狐疑地望着萧鸿紫。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怔怔的,仿佛因为讯息太多而接受无能。
      早有人来禀告萧鸿紫,说是走水的地方居然只有绣房而已,其他的地方完好无损,只是多了些烟火气。
      “先送郡主回房去休息。”萧鸿紫并不回答她,只打发了一个婢女送她回房。颜榛一面走,一面惴惴不安。为何萧鸿紫这么快便回来了,那方才她与梁月的一番会面,是否被他瞧见?想到此处,手中攥紧的那张字条又忍不住要展开查看。
      “今日我累了,想早些休息。你下去吧。”她一脸悲伤欲绝的模样,打发了那名婢女。又将灯烛拨亮,轻轻将手中的字条瞧了一眼。
      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十一假伤,以此要挟。”
      萧鸿紫的声音随即在门旁响了起来:“郡主。”似乎是要来与她细谈阿庐的事。
      颜榛慌忙将手中的纸条递于火上烧了,又匆忙燃了一炉香,将灰烬至于香炉内,这才款款将门打开。“十七皇子是要告诉我阿庐的事吗?”见他只笑不答,不免让开一步:“请皇子进来说话。”
      “恭敬不如从命。”萧鸿紫慢慢踱进她的闺房,鼻翼稍动,眼光便轻轻落在屋内的一盏碧玉香炉上。“好香,不知郡主薰的是什么香?”
      “苏合与广藿,都是平常的香料,让十七皇子见笑。”她在桌前坐下,待他说话。
      偏偏萧鸿紫仍旧只字不提阿庐的事,只是道:“方才见郡主悲伤欲绝,想不到回房仍旧有此雅兴,实在令十七困惑。”
      “你没闻见吗?这一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颜榛不客气地顶回去。“方才你不是说,阿庐没事,难道是唬我的?”她一着急,连敬称都忘了用。所幸萧鸿紫也不在意,只是挑了挑眉道:“阿庐要出城住几日再回来。”
      “她去哪里了?为什么走也不和我说一声……”不知道她有多担心!
      “去什么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事先和郡主通个气。”萧鸿紫朝她这边走了一步,似乎有千万钧的重量迫在她的身上似的。颜榛连气也不敢喘,抬头看他,一张小脸因为紧张而通红。
      “何、何事?”
      “倘若她回来,并不叫水庐。而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和水庐面孔相似的婢女。”萧鸿紫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最后两个字叫颜榛瞪大眼睛。
      “你是说……以女装示人?”
      “如果你可以不用说这么大声,我会很感激。”萧鸿紫扶额。
      颜榛兴奋之至,上前握住他的手。
      萧鸿紫不动声色地放开手,那举止在颜榛看来仿佛被虫蟊蛰了一口似的。
      面前的那个少年人,唇红齿白,面庞像笼着一抹桃花的秾艳般动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忽远忽近,让人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每个人都命她去嫁十一皇子,颜榛的心突突乱跳,忽然就有了小小的不甘。
      那位十一皇子虽然长得好,待她亦不错,可是谁都能看得分明,他接近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安平郡王的女儿罢了。他想从她身上,讨回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债。
      为什么,就没有人逼萧十七娶她呢?
      她咬住下唇,怏怏不快地说道:“时候不早了,请十七皇子回去吧。明日一早,我还要去十一王府。”
      萧鸿紫一面走,一面又道:“郡主对十一哥真是用情至深。”
      这句话不知是嘲讽还是箴言,都令她心头怅然若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弭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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