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拥星辰》恰似不似

16、chapter 16

　　“温老师，吃点东西吧。”

　　柱子提着饭进来，放在小桌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

　　温时安笑，“叫我名字吧，我叫温时安，总是叫老师还挺见外的。”

　　她起身帮着把东西摆好放在桌子上，眉眼温软。

　　“我从小就觉得老师特别亲切，我就还叫你“温老师”吧，嘿嘿。我的大名叫王志峰，你喊我柱子就成。”

　　蒋契缴完费进来的时候，柱子和温时安已经混熟了。而且在柱子的强烈邀请下，本来想着等上蒋契一起吃饭的温时安主动向藕粉桂花甜糕妥协了。

　　“哎？哥，刚聊到你，快过来吃饭……”

　　柱子热情招呼蒋契。

　　蒋契看见温时安笑弯了的眼，下意识的感觉不妙，警惕问道，“说我什么了？”

　　“就你上次在街边，正好看见骑着小三轮车卖西瓜的老太太，她快上斜坡了，你愣是给人家拦了下来，将那车西瓜全买了。关键是啥，温老师你知道吗？蒋哥下车的时候，差点没把人家婆婆吓得不会讲话，哈哈哈……”

　　温时安也笑，她眉眼温婉，不出声，笑起来的时候五官格外生动，让人也忍不住的也想扬唇。

　　“小声点。”

　　蒋契半天没想起来柱子说的那件事，听见他的笑声完全不加掩饰，便看了看病床上的董佳佳，皱眉提醒。

　　“好好好，我闭嘴。”

　　柱子自觉噤声，赶紧塞一口饭把自己的嘴堵上了。

　　桌子很小，蒋契坐下来的时候腿几乎要碰到温时安的，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要超速了。

　　“麻烦你了，单子给我吧，我把钱转给你。”

　　温时安强自镇定，熟稔的从袋子里面拿出一双筷子递给蒋契。

　　“不着急。”

　　蒋契含糊不清的答。

　　他接过筷子，又波澜不惊的道了谢，从桌上随便扒拉了一个没打开的饭盒，打开就吃。

　　“哎？！”

　　柱子一个没看住，专门给温老师留着的意面就被他哥拿走吃了。

　　蒋契不明所以，吃面的间隙抬头随意的扫了柱子一眼，“嗯？”

　　“这面是专门给温老师留的……”

　　柱子嚷嚷了一句，明显的表达对蒋契抢食行为的不满。

　　温时安忙摇头，“我的够吃了，本来就吃不了那么多……”

　　她手里还抱着南瓜羹，刚才吃了几块桂花甜糕，已经差不多吃饱了。

　　蒋契看了一眼她碗里的粥，又望见她肯定的眼神，想起来她那小鸟似的食量，信了。

　　“晚上给你吃这个。”

　　他声线清冷，说完又垂头吃面了。

　　蒋契吃饭不挑食，都是有啥吃啥。对他来讲，吃这份柱子专门从高档餐厅买来的意面和外卖送来的卤肉饭都没有区别。

　　不过，她们女的好像都喜欢吃这些看起来精致，但一点不顶饱的东西。

　　蒋契稍微有一点点的愧疚。

　　“晚上不回去吗？”

　　柱子随口闲聊。

　　“嗯，我不回去，佳佳需要住院，我在这里陪陪她。”

　　温时安咽下一口南瓜羹，待香甜在舌尖散开，才温声回道。

　　“你照顾？小姑娘的家里人呢？”

　　柱子该是猜到了什么，瞥了一眼病床的位置，刻意的低声问道。

　　“只有奶奶在家，不大管她。”

　　温时安微微敛起眸子，尽量说的隐晦些。

　　柱子一听便明白了，又是重男轻女的悲剧。

　　“对了，这儿晚上医院也不能陪床，温老师你怎么办？”

　　柱子唏嘘了半晌，突然想起来。

　　现在他们是在急诊，等会儿打完吊针就要住院。小镇的医院也没有独立病房，至少都是两人一间，而且又很挤。

　　“去……找家酒店住吧。”

　　温时安回答的有些没底气，她也是刚知道佳佳的家庭情况，只决定要照顾她了，还没有仔细的安排。

　　“镇上这两年安全了不少，但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从医院出来去酒店，还是有些危险啊……”

　　柱子担忧的咬筷子。

　　“要不，哥，你跟老板说说……”

　　柱子拿胳膊捅了捅蒋契，挑了挑眉试探的问道。

　　蒋契沉默了几秒，简单的“嗯”了一声。

　　柱子顿时笑起来，他们老板向来卖蒋哥面子，这事儿要是蒋哥点头基本就成了。

　　“温老师，那这事你就别惦记了，蒋哥准给你办妥。”

　　蒋契垂头吃面没回话。

　　“麻烦你们了。” 温时安道谢。

　　几个人吃完饭，正好董佳佳也醒了。

　　温时安闻声过去的时候，只看见她红透的眼眶。

　　小姑娘在学校一直冷漠简直不像是十来岁的年纪，温时安还害怕她的心是不是已经完全的硬了，现在看见她会哭，温时安就放心了些，事情好在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醒啦？醒了就好，粥还热着，先吃一点？”

　　她声音本就温柔，再加上刻意的放低就显得格外绵软。

　　柱子去办住院手续了，蒋契刚挂了电话，就听见她这甜丝丝的声音，像有糖块炜在火炉上。

　　他目光在温时安背上落了一瞬，很快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蒋契突然心痒，甚至想抽烟。他胡乱揉了一下眉，索性垂下眸子摆弄起手机。

　　温时安不知道蒋契丰富的内心，她专心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喝粥，时不时地说句话逗逗她。
　　喝粥可能是醒来时候饥饿情况下的本能行为，但是讲话就不是了。于是，小姑娘醒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温时安心想小姑娘现在大概已经猜到了基本的情况，所以才会格外的沉默。她想起来之前和宋奶奶通电话的时候，那一串方言中夹杂着薄凉至极的词语听着让她都很心寒，更别说是被轻待的本人了。后来，温时安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关于重男轻女的长篇大论，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也是来这里支教的意义其中之一，温时安在心里想到。以前只是在书上或者影视剧里看到关于重男轻女的事情，只把它当成一种封建迷信的思想来看，但是在真正遇上了之后，才体会到愚昧无知，固守封建有多么可怕。

　　温时安能理解董佳佳，甚至很佩服她。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虽戒备心格外强了些，但好在没有养成懦弱的性格。

　　小姑娘在心里筑起来的墙城门焊死，只有外面有梯子，这样看来，外面的人想办法去进入城墙，比让缩在里面的人想办法走出来要容易多了。

　　温时安现在正好找到了梯子。

　　*

　　昏暗的酒吧。

　　蒋契坐在吧台前，面前放着一杯烈性十足的伏特加。

　　段青山在旁边斜斜地倚靠着吧台边，翘着二郎腿，醉眼迷离的看着舞池中群魔乱舞。他闲的无聊的将舞池里的人评论了遍，全然不是那个总是说话留三分的人。

　　蒋契习惯了他醉后这个样子，在他说的兴起的时候漫不经心的应个声，其余时候垂着眸子。视线没有焦距落在酒杯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现在总算理解我外公为啥讨厌我爸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姑娘，说跟着走就跟着走了，关键还死心塌地的，想想都气得要命，以后结婚可不能再要女儿了，光有一个就受不了，到时候姑娘被猪拱走了，我哭都没地哭去……”

　　段青山絮絮叨叨，也不知想到什么了，突然猛地将一杯酒灌下，酒杯放下的时候眼尾猩红。

　　“顾然今年高三，正是关键的时候，要是真的早恋，我都不好阻止。万一到时候影响了心情，懈怠了学习，以后有她哭的……别让我再逮住那王八羔子一次，要是再看见他接近我家顾然，我非得剁了他的手不行。”

　　“她过来了。”

　　蒋契抬起眸子看了一眼楼梯口，淡声的提醒段青山。

　　纵然段青山喝的眼角猩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揉了揉脸，努力让酒气散去些。

　　“蒋契哥。”

　　女孩几步走到跟前，先和蒋契打了一声招呼，便皱眉看向段青山，“哥”。

　　“顾然。”

　　灯光过于迷离，段青山的脸在明暗交错中看不真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醉到哪种程度了。说来也奇怪，段青山虽酒量差，但在酒桌上惯来恣意，谈成的大事也不少。

　　叫顾然的姑娘点点头，眸子里掩不住的关心，“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本来答应今晚给我讲物理题目的。”

　　女孩子声音轻软，在重金属音乐的酒吧显得格外微弱，但也格外清晰。

　　“我和蒋契有事情要谈，再等半个小时行吗，半小时后回去就给你讲题。”

　　段青山说话口齿清晰，眸光还算澄明，用词间带着明显的熟练，显然不止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顾然转头看向蒋契，看见对方沉默的摇头，便知道他哥哥是醉的不轻了。

　　段青山是顾然名义上的哥哥，但其实她是他收养的，是当做女儿养大的。

　　“蒋契哥等会儿还有事，你记得温老师吗？时间不早了，他要去接温老师。”

　　顾然耐心十足，面对醉酒的段青山，她好像比平时格外的珍重和亲近。

　　“我先走。”

　　蒋契站起身，和顾然打了声招呼，转头离开。

　　自始至终，他面前的那杯酒一口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