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破锣开花

1、第 1 章

　　一中外边停了一长溜的公共汽车，正对着校门的那辆是粉红色的，车如其人，车旁边站着个粉红色爆炸头的女人，手里举着个牌子，上边写着平楼俩大字。
　　方羡拽了拽书包带，向粉色爆炸头走过去。“梅姐，还有座吗？”
　　“有有有，今儿出来挺早哇，快上去，那小子上边等你呢。”
　　方羡三步两步上了车，把书包塞进最上边的行李架上，一边从羽绒服兜里掏手机一边仗着身高优势四处望着找陆唯一。
　　梅姨说是人不多，其实人也不少，每回放假这些公共都会来校门口守着拉学生，一辆车二十多个座，再加上超载，虽然一个人才不到十块，但架不住人多，这一趟跑下来也二三百呢,才一个小时不到。
　　“啧啧，以后干这行也不赖。”方羡这么想着，刚把手机掏出来，耳朵就被人重重地掐了一下。
　　“靠！你个山炮！下手有没有点准了还？”方羡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边揉耳朵边说到。
　　这是陆唯一和方羡打招呼的特殊方式，起因是方羡小时候太猛，和陆唯一打架差点咬掉他耳朵上一块肉，陆唯一耳垂靠上一点现在还留着个近似月牙形的小疤，不仔细看倒是别致。
　　“方羡我看你俩大眼珠子是出气使的。”陆唯一拽着方羡往车尾走。“给你占座了，靠窗，怎么样？快谢谢爸爸。”
　　方羡这人，干什么都喜欢靠墙靠窗，总之得有东西靠着，倒不是喜欢安静，纯粹是因为懒。
　　“不客气儿子”方羡把位子上的书包扔给陆唯一，软趴趴地倚到了椅背上，右腿横搭在左腿上，打开手机开始学英语。
　　他对于这个姿势非常满意。
　　方羡就是有这个本事，在多乱的环境中都能静下心来做自己的事儿。
　　陆唯一这会正抱着自己包跟右手边的常婷聊的正欢，眉开眼笑地。
　　这次放元旦小假期，整车的学生都喜气洋洋的，梅姨扶着车门说到：“都上车了吧，大旭，开吧。”
　　小公共缓缓地开了起来，光秃秃的树，一辆一辆的小甲壳虫，远处一排排齐整的居民房，都慢慢地向后退去
　　“梅姨，前边十字路口停。”方羡边拍陆唯一边说道。
　　“那什么，常婷，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儿!”陆唯一边往车门走边说。“知道知道，走吧你俩。”常亭挥了挥手说到。
　　方羡和陆唯一下了车，溜溜达达地从马路上往回走。
　　“哎，你俩说啥事呢？”方羡问道。“元旦放假回来要来个转学生，叫楚和，不是，这事儿你没听说啊？也对，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有梦想的人呐！”
　　“别想了，没戏，我看你这雅座得坐到高考”
　　“呸呸呸！老贾真他妈狠啊，你说我，我陆唯一，要颜值有颜值，要成绩有成绩，堂堂一个年级第一，跟讲台坐同桌，你说这传出去像什么！”
　　平心而论，陆唯一说得确实没错，陆唯一他妈罗丹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他爸，又矮又挫还没钱。万幸陆唯一随他妈，长得标致。至于成绩，陆唯一的确看得重，也肯下功夫。
　　“像个傻逼”，方羡边把帽子扣脑袋上边乐着说道。
　　楚和正蹲在路口，努力地咳嗽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他身后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明黄色行李箱，在大冬天里显得格外灵动。
　　“兄弟……你没事吧？”陆唯一问道。
　　楚和扬了扬头，用袖子在嘴上擦了两下说到：“没事……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手机？”
　　陆唯一扭过头和方羡对视了一眼，掏出来手机解了锁递给楚和。
　　楚和飞快地拨了一个号码，“妈，我到了，你跟舅舅说一声，我自己过去就行。”手机丢的事他没对王薇讲，王薇是个事业型女强人，儿子丈夫都排在后面，也从来没管过楚和，只有每月按时往卡里打的生活费彰示着那一点轻飘飘的母爱。
　　“谢谢”楚和说。
　　方羡这时才看清楚和的脸，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即使眼前这人此时毫无气质可言。
　　楚和的大衣被几个小时的高铁蹂躏的皱皱巴巴，绑着后脑勺上小啾啾的皮筋也给睡丢了，齐下巴的碎发凌乱地拢在耳后，活像个落魄艺术家——如果不看那双眼。
　　那是双布满红血丝的桃花眼，让方羡想起了笼中的困兽。
　　方羡摸了摸鼻子，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文艺惊住了。
　　“谢谢”，楚和又说了一遍。“我想和你们打听个人，”
　　“你说”陆唯一说。
　　“王展”楚和答道。
　　“他是你舅舅？”方羡问道。
　　“啊，是。我找他，你们认识他家吗？”
　　“直走右转第二家，楼上有块牌子写着王氏医馆。不客气。”陆唯一说道。
　　楚和张了张嘴，低头笑了一下，拉着箱子大步走开了。
　　“王薇和王展这姐弟俩志趣倒是真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