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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尘旧梦 ...

  •   我点了点头:“尉迟姑娘的事我听说过了,永生也愿意为姑娘帮忙。只是姑娘应该清楚我们秋水山庄的规矩,有帮必偿。而我要的,就是姑娘的魂灵之力,就是说这个忙需要用姑娘的命来偿。这样一来,姑娘你还愿意吗?”
      尉迟遥遥闭了眼睛:“当然愿意。”
      黎言虽然早知道如此,却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劝:“遥遥你要想清楚,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我自然明白,可清醒的死去总比糊涂的活着要好,如果真相真如你所言,那么我死了也是个解脱。”尉迟遥遥冷冷道。
      黎言叹了口气:“早知道你心意已定,我说什么也是徒劳。你师父死了,你的心也跟着去了。既然这样,我好像也没有理由拦着你。随你去吧,但愿能圆你的心愿。”
      两个人都沉默了。
      我不得不开口提醒:“既然尉迟姑娘你已经想好了,就来和我订个契约吧,幻境一尽,我便要取走你的性命。”
      说罢,我从包里找出一把小匕首,割开手指滴了一滴血,悬在空中。
      尉迟遥遥也跟着滴了血。
      两滴血同在空中上升浮动,最后终于融到一起,顷刻间泛出一阵红光,映照着整片松柏林。
      而后红光渐渐消退,四周恢复了寂静,甚至连刮了好一阵的风都立时休了。
      我松了一口气:“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尉迟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尉迟遥遥沉声道。
      黎言唇角一动,似是想要开口,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我瞥了一眼,见二人都没有异议,便放下心,闭上眼,用小竹笛吹起永生诀的曲子来。
      笛音婉转,声声缠绵,宛如娇花在水弱柳入风,慢慢地却又笼罩起了一层层拨不开的悲哀。
      看来真有那么一段爱恨情仇的往事,否则永生诀岂会奏出这种伤情之音。
      接着四周起了轻雾,继而薄雾转浓,而后渐渐消散,再看时,只见周围景色早已变了模样。
      这也是我第一次独立操作永生诀的幻境,以前都有师兄把关或者亭生帮忙,而这次全靠自己了。
      微风拂过,清香扑鼻而来。
      一切因缘际会,爱恨纠缠,似梦似幻,忽然而已……
      胭脂倾城色,笔墨写情深。
      琼花万里,白发三千,不论地老天荒,不论黄泉碧落,只取浊酒一杯,随敬彻骨年华。
      七岁,君家一夜灭门,君家谷底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滚滚浓烟,梦魇笼罩了她本应稚嫩的童年,突如其来的一切令她惶惑无措。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降临在她的世界,宛若天神。
      那时,他已是当朝最具威名的少年将军,一袭白衣俊美无双。
      他收她为徒,为她改名,为她换姓,让她得到他的庇佑。
      而这时,他也不过十七岁。
      救她,养她,教她,疼她,给了她足够一生回味的温暖。
      十七岁,她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春风里静静开放的琼花,美而冷。
      也是在这一年,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
      她永远也忘不了,他降临于她的世界,宛如谪仙。
      十年相处,十年温暖。
      他虽冷情,却愿意为她多一分忧思;她虽淡薄,却愿意为他多一分可爱。
      她不说,只因她不太确定,她的感觉是否准确。
      她怕,他的拒绝。
      毕竟,他只是她的师父。
      好在,老天怜惜,一向迟钝于感情之事的他在她沉默的时候,终于觉察了一切。
      他,有意无意,将疼爱换成了怜爱与疼惜。
      也终于,在某个凯旋过后班师回朝的夜里,他纵马带着她扔下了一众将士,去了她出生的地方。
      君家谷底,草木葳蕤,片片的琼花飘落,于月光下纷纷扬扬,宛如至轻的碎玉。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心底的柔软被深深触动。
      他搂过她,清冷的嗓音透出满满的怜意。
      “遥遥,以后都让我照顾你吧,毕竟换了别人,我也不会放心。”
      她看向他,泪落如珠。
      师父……
      她想唤他,却发现自己早已哽咽。
      这时,他二十七岁。
      十九岁,她已是当朝意气风发的巾帼女将,而他,也依旧是那个战功赫赫的沙场战神。
      他曾说,待她年及十九,他便十里红妆,许她一世情深,一世白头。
      又是一个春风暖意的时节,琼花万里,她终于如愿披上了嫁衣。
      可烛光下,揭开红巾的那一刻,她看到的,不是他的脸。
      原来她嫁的,是敌国的皇子。
      不可置信过后,她疯也似的逃了出去,骑一匹快马,愣是连夜赶回了阜阳城。
      天将亮时,她支着疲软的身子,翻进了肃宁侯府的墙。
      书房里,他冷着眼,对她的声声诘问,不以为然。
      直到她无力的跌在地上,他才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却只见轻蔑与冷漠。
      “遥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难道你就真这么喜欢我吗?”
      她红着眼,喃喃道:“你说过的,你说你……”
      “傻丫头,”他凉薄的唇角勾起,“男人的话,是不可信的。”
      ……
      她眼中一黯,带血的指尖狠狠地划着地面,良久,她颤声问道:“为什么……”
      烛光一闪,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了他那冷漠而残忍的声音。
      “因为你的身份。”
      “你是君家的余孽,只要利用好你,便可以将君家残余势力引出一网打尽。”
      “十年前我收你为徒,是为了利用你;十年后我喜欢你,也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你。”
      “而如今,余孽已清,我又何必留你在身边不清不楚,来招圣上怀疑?”
      他笑了,一如当初他在君家谷底为她簪发穿花时的模样。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若看你身首异处,终也于心不忍……便索性送你去和亲。”
      “如此,才算用完你所有的价值。”
      言尽,他突然蹲下身来,轻轻地抚着她已满是泪痕的脸:“不过,既然你如此舍不得我,我倒也不介意帮你改名换姓,把你留在我身边……做个妾室奴婢也好。”
      眼前一黑,她有点恍惚,但她还是挥开他冰凉的手,咬着牙站了起来。
      她不再看他,也不再哭,只定定地望着灰蒙蒙的天,一步一步,盼望着逃离这个不曾善待她的世界。
      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她的手紧紧扶着门框,转过头,红着眼,哑着嗓子:“是我错了……像你这样的人,原是没有心的。”
      他愣了一下,浮现出讽刺的笑意,一双眼睛冷意沉沉,仿若沉封着万丈寒冰。
      才刚出侯府侧门,便有大队人马将她围住。
      她知道,来捉她的,是禁军统领云晗。
      是她师父的结义三弟,常年冷着一张脸,但也曾默许过她同师父之事。
      可如今都成了假的,真的东西浮出水面,却原来是这么疼。
      阴冷俊美的脸上不见一丝神色的起伏,他只一个手势,便足以令她死无葬身之地。
      “要活的。”
      云晗背过身,玄色的披风被风吹起,妖异的眸中是难掩的杀意。
      一声令下,无数重衣铠甲一拥而上,剑光闪闪,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拿着剑,挥向这些曾同她经历生死的人。
      束手就擒。
      她一身红衣,凤冠霞帔早已不知被遗落在哪里,一头长发随风飘扬,如秋风中飘零的草木,无助而凄凉。
      沉重的镣铐,疲惫的心。她却哭不出来,只哀哀地看着侯府紧闭的大门。
      即便知道他可能不会来,心里却还有那么一分隐隐的期盼。
      她想他再看她一眼,让他再唤她一声“遥遥”,哪怕只是一点同情,她也甘愿乞求。
      云晗看出了她的心思,只皱了皱眉,倒也不曾说什么。
      突然,那朱漆的大门真的缓缓打开。
      他一身白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就好像她初见他时的模样。
      又一次,她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却也美得不似尘世中人。
      “遥遥……”声音冷却温柔,轻的好像一个易碎的梦。
      他伸出手,轻轻的为她拭去点点泪珠,温热的指尖划过她的脸,上面有她熟悉的薄茧。
      她看着他,而他的眸子里全是久违的温和的笑意。
      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她仍是止不住的掉泪。
      真的,她好想忘掉这一切,好想回到当初。在那里,这样温暖的怀抱只属于她。
      “对不起……”
      她听出了声音里些微的无奈与歉疚,却未能领悟到他这声抱歉的含义。
      直到,他猛的一掌打在她的背上,经脉俱碎。
      清晰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她甚至听得见那一根根经脉碎裂的声音。
      冷冷的松开手,他任由她如一棵刚被砍倒的树,重重落地。
      太阳出来了,清冷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嘴角缓缓溢出鲜血。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一贯冷漠的声音,仿佛绝地里最后的一把匕首,狠狠扎在她的心头。
      “孽徒无状,若不废其内力,难显本侯家门正风,亦难保她不会疯癫作乱,胁及尔等安危。”
      全身的血瞬间凉透,她琉璃一般的眼里再没了生机,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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