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事务所》四月山人

5、谣言

　　在去蒋恒家的路上，孟涵舟刻意放慢脚步，与之拉开一段距离。

　　她拽了拽贺烈的袖子，低声问道：“我们可以这样做吗？”

　　贺烈没懂她的意思，见她指了指蒋恒，心下了然：“接单原则之一就是保密原则，更何况是未成年，不需要他露面。”

　　孟涵舟点点头，觉得有些刺激，他们现在得样子有有点像是去抓坏蛋。

　　蒋恒家在八月街，这里大多居住着附近就读的学生家庭。

　　带人进了门，没见家里有人。

　　贺烈问：“你家长呢？”

　　“在皮革厂上班，还没下工。”蒋恒比较懂事，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孟涵舟坐下来一听，这不是公公看大门的地方吗。

　　“别忙活了，先谈谈那双鞋的事。”贺烈招呼他坐下来，示意不明情况还在游神的女人拿起纸笔。

　　孟涵舟没有理会，先是问蒋恒家里的酒精在哪，随后给男孩消毒伤口。心里默默吐槽着贺烈，没见脸上的伤还没处理呢吗。

　　贺烈不觉得有什么，男人身上带点伤无碍，更何况还只是个擦伤。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蒋恒礼貌地拒绝。见他执意如此，孟涵舟坐回贺烈身边。蒋恒接着问：“你能帮我们把钱追回来吗？”

　　“追款是警察的事，我能为你做的，就是帮你们搜集有利的证据。”说着贺烈递给他一张纸，是一张事务委托书。

　　甲方学生会，委托晴天事务所调查有关盗版耐克的资料及其证据。

　　“我们做好以后，你交给学校或者学生会自行报警。”贺烈向他解释其中的条款，在孟涵舟听来，哪里怪怪的。

　　“你要收多少钱，才会帮我调查？”蒋恒其实心里拿不定主意，他想过要不直接报警，可是万一那个老板跑路了怎么办。

　　孟涵舟终于觉得哪里奇怪了，条款中并没有说明代理费的相关说明。

　　见女人同样不解得看向自己，贺烈回答他：“我不会收取任何费用，但需要你们帮我宣传。”

　　两人听闻同时露出惊愕的表情，蒋恒吃惊于他的慷慨，而孟涵舟责惊讶于这不是白干活？尽管赚未成年的钱不犯法，但分文不取的精神让她对他的印象又上升了一层。

　　贺烈并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然是他们心中高贵无暇需要标榜的道德模范，他若知道孟涵舟会是这种想法，一定会给她开个小课，教一教社会生存法则之营销大法。

　　“呃，其实这双鞋，是班委自己决定买的，老师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能在不惊动学校的前提下解决，是最好的了。”见贺烈如此诚信，他也不再隐瞒。

　　贺烈心中有数，从周洋的表现来看，跟学校没多大关系。

　　贺烈告诉他：“这份协议是保密的，学校不会知道。如果你不方便出面，可以找一个同学代表你们去举报。我需要你们购买这双鞋的□□还有详细的购买经过。你整理好了以后送到事务所就行，剩下的我们来办。”

　　聊得差不多了，两人便决定先行告辞。

　　贺烈嘱托他暂时不要穿这双鞋，像是不放心似的，对他说：“事务所在七月街。”

　　蒋恒默默压抑住吐槽的情绪，中年男人都这么唠叨的吗？

　　贺烈见他乖乖的样子，满足得带着孟涵舟离开。

　　回去的路上，两人始终沉默。孟涵舟思考了一番，考虑要怎么开口才合适。

　　贺烈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意，开口道：“有什么话就说，憋了一路，不怕把自己憋死。”

　　见被撞见了心事，她也不再扭捏，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啊？”

　　贺烈点燃一根烟，吞吐了几口紧接着说：“这种事不会是个例，他们学校肯定还有其他受害者。如果能报警早就报了，无非是学生偷拿父母的钱买了不该买得东西，害怕父母老师知道。再者，买奢侈品得目的是为了炫耀，而不是让人知道买了个假货。”

　　“那接下来他们的父母也会知道啊。”

　　“如果这件事我们处理的好，引起警方的重视，更多的学生选择站出来。届时父母再生气，也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整个群体上来，而不是单单关注自己孩子的问题。”

　　听到这，孟涵舟恍然大悟，眼睛明亮起来：“你是想让蒋恒回学校动员那些受骗的同学！”

　　见她明白过来，这根烟可算是能顺畅得抽完。

　　“贺烈，你是个好人。”

　　孟涵舟突然来这么一句，贺烈一口没含住，被烟呛了嗓。女人眼里全是明媚的笑，比灼烧到手指得烟头还滚烫。

　　贺烈轻咳几几声，那就好人做到底，一路护送回了家。

　　自从孟涵舟搬了出去，孙桂茹便自己开始做饭，这期间孟涵舟有想来看望，都被自己拒之门外。

　　这天孙桂茹起了个早想去赶早市。来四月街有一阵子了，还没有拜访过邻居，让本就在意别人看法的她觉得恐留闲话，不得已拾掇了一下，打扮的也算得体。

　　四月街上人来人往，有见到孙桂茹却不知是谁的一时好奇，也有认出是她的露出议论的表情。

　　孙桂茹假装不在意这些，保持着自己端庄的姿态。

　　水果婆婆正同路过买菜的张婆婆闲聊，就见孙桂茹来到自己摊位前挑选着，一时间没认出来，只觉得这般清冷的气质似曾相识。

　　才后反应过来是囡囡的婆婆，热心得喊了句：“大妹子，想吃点啥，都是今天刚到的，新鲜的很。”

　　孙桂茹知道孟涵舟经常在这里买水果，确实看着比之前几家新鲜，个头还大。她没找到那些放旧了得要便宜卖的那些，一时间选择困难。

　　张婆婆在一旁瞅了好久，认出是她来，拍着手惊呼了一下：“哎呀，是大妹子吧。这第一次见你来街上，你家闺女呢，没跟着一起啊？”

　　张婆婆性情不坏，就是口直心快了些。

　　孙桂茹得体一笑，回答她：“上班去了。”

　　“哎呦上班了好，人啊都是得向前看。唉你家闺女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张婆婆见孙桂茹还能说上话，一下子自来熟起来。

　　“什么好事？”孙桂茹听得云里雾里，水果婆婆也纳闷。

　　张婆婆笑着眼眯起来：“哎呦，还能是啥。我看你那媳妇不错，虽然刚没了丈夫，但阿烈啊是个能顶事儿的，等着跟着享福吧。”

　　水果婆婆一听，觉得坏事，还没等制止住张婆婆，孙桂茹却爆发了起来。

　　“你这个老婆子怎么如此碎嘴，我儿刚死，你就撺掇着我的儿媳改嫁？”

　　张婆婆平日里虽然说话兜不住嘴，可众人也知道她没什么坏心，第一次被人明面上指出来下不来台，出口直言：“我瞎说什么了？我昨晚都看见了，两个人勾肩搭背的还拉着小手，敢做不敢让人说了还。”

　　孙桂茹从没与市井村妇争吵过，被外人直言家丑的羞愧，被孟涵舟的背叛压垮了最后一丝理智，扔下菜篮子就跑了出去。

　　水果婆婆见大事不妙，着急地轻打了一下张婆婆：“张妹子，你咋能当着人家婆婆这么说她儿媳妇，哎呀……”

　　见事情正朝不可控得方向发展，也管自己的摊子，急忙朝晴天事务所赶。

　　“唉，大姐！”张婆婆见两人都走了，略有些尴尬，周围还不少看热闹的，见及此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一晃两天过去，蒋恒还是没有来送资料。贺烈倒是不急，该接其他单就忙活其他单的事。他安慰有些焦虑的孟涵舟不要着急。

　　“他们都是未成年，遇到事情害怕是正常的，要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见他这么佛，孟涵舟也不好说什么，看门外代莉莉蹲在小黑板前，刷刷刷奋笔疾书着，想着过去帮忙。

　　“今天你挨揍了吗？明天就有悔过书。
　　打倒小三专业户，有我没她你做主。
　　喝奶睡觉帮托管，一步解决妈妈苦。
　　代写情书三万字，帮送作业免迟到。
　　□□给好评，晴天事物永随行。”

　　孟涵舟读完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怪不得莉莉说这里缺人，写情书、送作业都算业务，连孩子的托管也不拉下，真实与时俱进啊。

　　“怎么样，可以吧。小女子才华横溢，为单位招财纳宝，贺老板给加工资！”代莉莉最后向还在屋内的贺烈大喊。

　　孟涵舟也被小姑娘的调皮逗得开怀大笑。

　　这时孟涵舟看见婆婆急匆匆得朝她走了过来，赶忙上前迎接她。没等她开口，被婆婆一巴掌扇晕在原地，差点摔倒。

　　代莉莉一看哪里来的泼妇，忙把孟涵舟扶起来藏在身后，指着孙桂茹开骂：“你谁啊，你怎么打人啊！”

　　“贱妇！我儿刚死，你就想嫁出去，告诉你，休想！”孙桂茹自儿子去世便窝在家里，体力大不如从前，说完这句话已是耗尽了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伤心至极得哭了起来。

　　代莉莉没明白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老太太碰瓷，不由得喊：“唉你别耍坏啊，我们可没碰你。”

　　此时外面的争吵已经引起周围人的围观，贺莲也在代莉莉第一声惊叫时急忙跑下来，便是眼前这副混乱的场景。

　　他见孟涵舟捂着一边脸泫然欲泣得呆愣住，上前拿开她的手，赫然看到脸上一个巴掌印，瞳孔微缩。眼神询问代莉莉，她也表示不知内情。

　　孙桂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拍地恸哭：“我儿命不好啊，被你害死了不够，你连三年都等不及，就要改嫁。我儿怎么这么命苦，我们家造了什么孽啊！”

　　贺烈眉头紧皱着看着哭闹的老太，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这又是闹哪番？

　　这时孙桂茹发现了他，挣扎着爬起来也给了他一巴掌，贺烈一时没防备，生生挨了上去，只是力气都用在先前那一掌，力度并不是很大，但还是把大家吓了一跳。

　　孟涵舟见贺烈被打挡在他身前，阻止着婆婆余下的动作，都挨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你找的下家？我说你怎么一天就找到了工作，你们是不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孙桂茹声嘶力竭地吼着，孟涵舟明白过来她被误会了，然而现在当务之急是带着她离开这里。

　　“妈，我们回家，我回家跟你解释。”她已经千疮百孔了，她不想连累其他人也成为笑柄。

　　“走什么，你们敢做出来，不敢让我知道？”

　　水果婆婆年纪大，走路没孙桂茹快，但也是匆忙赶上了。

　　“大妹子，你不能听别人的一时胡言就误会你儿媳啊，孩子对你们那么好，你都忘了？”

　　“女人都是耐不住寂寞的，我的儿子死了，她还这么年轻，连半年都不过，谁知道是不是他俩早就暗通款曲，谋杀了我儿！”

　　贺烈见挡在自己身前的女人浑身战栗，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尖，不知是心疼还是愤怒。但理智让他必须冷静，他对孟涵舟说：“带你母亲先回家。剩下的事交给我。”

　　孟涵舟也是这么想的，婆婆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再这么下去，影响到事务所就麻烦了。

　　她与水果婆婆一起，架着孙桂茹离开。水果婆婆虽说年纪大，但比体弱的孙桂茹有力的多。

　　主角都不在了，看戏的人也渐渐散了去，还有一些想看贺烈热闹的老婆儿们，也被代莉莉一哄而散。

　　代莉莉望着他第一次露出生气的表情，不禁为孟涵舟捏把汗，不会被开除吧。

　　“今天不接新单，先把之前的处理好。还有，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老岳。”说罢便回到屋内。

　　代莉莉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撮合他们俩，现在倒好，就算两人有意也难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