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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以身养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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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正专心致志配药的江与庭听见叩门声心神一凛,立刻起身去开门,入眼便是又消瘦了一圈的人,“君怜……”
“江兄。”君怜像是硬扯出嘴角的一点弧度,看起来僵硬而让人心疼,“我来,有些事寻你帮忙。”
江与庭连连颔首,连忙将人扶了进来,看着他一瘸一拐却咬着牙忍痛的神色,叹气道:.“快进来…你这伤未愈便下榻走动,小心落下根疾。”
君怜抿唇不语,他知道自己的腿什么情况——本便残疾,如今又被割断了筋脉…即便是伤口不深,恐怕以后正常行走,也会与常人大不相同。
二人落座桌前,他捻起一些药材放在鼻尖嗅了嗅,露出些许痛苦而扭曲的笑意,“那人的命,大抵还是保下来了啊。”
“用你的血给这种畜牲做药,也是暴殄天物。”江与庭点点头,拳头攥着,狠狠地砸了下桌案,“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白…君怜,他本便已奄奄一息,为何你还要浪费药材,救他?若让他就此死了,岂不痛快?”
君怜眸子暗了暗,扬着眼稍,本便狭长的双眸更显深邃,“若是就这么死了…他倒是痛快了,却也是便宜了他。我说过,他若是敢动我的人,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那个眼神里盛满了透骨的寒意与恨意,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刃,整装正待出鞘,惊了江与庭一瞬,然又想到枉死的司尘时……
“君怜,当初那黑衣人将人送来时,我心里便存了一个疑影……虽说对外宣称沈倾已然畏罪自裁,可是…难道不会有人怀疑吗?那个黑衣人又是……”
君怜摇了摇头,“这些事,您尽管放心。即便是怀疑,也定不会有人找到他。”
冷笑在面容上晕开,他满目里尽是入骨恨意,恨不得此时便凌迟那罪人以泄恨。
他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当时去时,司尘已是…无力回天。”
“我不会让他人不人鬼不鬼一般的活着,他…大抵也累了。”君怜暗了眸子,一提及司尘时,神色便微微柔和了些,“江兄,您原本便知晓了…思奴,其实就是司尘,是么?”
江与庭沉吟须臾,终是颔首道:“嗯。当初你谴他来寻我,我是有些怀疑他的身份的,他便亮了他的面目,又让我千万保密……”
他见君怜神色愈来愈悲痛,便转了话题道:“便不说这些了。君怜,你瞧,我正在研制新的药方,这次,不需要再用那么多的血……”
君怜忽然看向他,打断了他继续往下说的话,“江兄,便不要继续用先前那味药方了。”
“什…什么?”
“用…那个,最管效用的。”
君怜平静地眸子里,映着的是江与庭愈来愈惊愕的神色,逐渐转化为了怒不可遏。
“你答应过我的,君怜,非万不得已,不可用那方子!这本便是一本禁—书,更何况…是用自己的身体养蛊王,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我们竟连会发生什么都一概不知,如何用?!”
君怜的神色一直无澜惊动,似乎在等江与庭说完。
“君怜,若你把我当友人,你便听我一句…慎重斟酌,我们还有时间……”
“没有时间了。”君怜笑了笑,看着他疑惑的神色,依旧保持着莞尔模样,将他的手拽到自己腕间,江与庭的面色却一下变得凝重起来,开始定心切脉。
“这…这……”江与庭愣住了,连连摇头,像是碰到烙铁一般颤抖着拿开了手,“不…不可能…明明一月前还未曾这般虚弱的……难道?!”
君怜却只是合了合眸子,了无痕迹地将瘦骨嶙峋的手收回了衣袖间,若无其事地理弄着,“那次大雨后,我…便落了个咳疾,许久不见好。”他笑了笑,“那一月的放血炼蛊做药,只怕是将我的精气尽数放了个干净……”
江与庭看着君怜,眼眶边泛着血色,忽然猛地狠狠地掌了自己一掌。
“江兄——”君怜满目惊愕,止住他又欲动手的手,“您这是何苦?!”
“便都是我当初做的孽!若不是我,又怎会让你因…因放血而至此……”江与庭反握住了君怜的手,“君怜,就算我求你,求你,你万不要再继续下去……以身养蛊,莫说更耗精血,便连效用如何,我们亦是不知……”
手中握住的寒凉脱了去,霎时江与庭眼中便现出了君怜淡若水的面色。
“江兄,不必劝我,更莫要拦我。我心已决,更不可改。是死是活,即有我一人担负。”
“你若是一心寻死,又何必寻了这个由头?君怜,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司尘的死,你便要放弃自己的性命?是不是!”
江与庭拍案而起,面色添了些无可奈何与悲痛欲绝,被质问的人却抿唇不语,只顾捻着药草嗅,像是固执己见的人坚定了心思磨耗下去,可他苍白的唇色和消瘦的面容,无一不显示着他的病态与虚弱。
像是走投无路的人,最后的孤注一掷。
“我决不允许自己将你送上黄泉路,我不会给你配药方,若是你执意如此,你便另请高就……”
“噗——”
江与庭霎时怔愣住了,那盘里的草药上尽数浸了点滴的鲜血,刺眼的犹如闪着寒光的刀子:“君怜!”
“咳咳咳……”
君怜捂着胸口,神色霎时现出痛苦不堪的模样,“江兄…我知道…这或许很残忍…但是司尘走了…你是…你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可信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君怜,是我一时气话…你这是急火攻了心…你不必担忧,你做什么,我帮你便是了……”
江与庭连忙喂了他一颗药丸,抚着他的背脊顺气,又端了杯水润喉。
君怜点点头,扯出一个笑,“谢谢…谢谢江兄……”
江与庭连连叹气,看着君怜终于缓下气来,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染了血的药草,沉声道:“便是不得不行那法子,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我会研制些药予你,你便按时按我嘱咐服下,我倒是不信…会全无希望的。”
舌尖微疼,君怜饮尽盏中茶水,微热的水碰到伤口却激起麻密的不适,与心底的愧疚。他点点头,“好。”
他没有想到,如今稍动血脉,却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你打算,从何日开始?”
君怜静默沉吟须臾,抬眸看他,开口道:“陛下命我与他南巡微服,大抵时日将近,我便…从今夜开始。”
“那你临行前,可要见一见那人?”
“不见。还望江兄务必以我所说,于每日当初救治他的时分让他服下鸩毒。”君怜蜷紧的手泛出白,“我定要他,这般活下去,直至…我查到真相为止。”
江与庭看着他几近痴狂的神色有些担忧,却未说什么,只道:“莫非,你怀疑凶手并非沈…左相,而是另有其人么?那你为何还将沈客……”
他似乎感觉自己说了什么错话,止住不再说下去。
“当初安姒看我的眼神,我总觉得有不对劲,这件事,似有蹊跷。”君怜绕开了沈客这一话题,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江与庭点点头,“谨慎一些也是好的。”
他看向君怜的脸,却发现人似乎在走神。
怕是在想沈客的事。
江与庭叹了口气,起身去配置药草。
他相信沈客,似乎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可是为何却要赶他离开?
是对沈客最终起了疑心?还是,认为自己护不住他?
江与庭叹了口气,他不愿深究,却也无法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