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若为素锦》仁否

8、第八章 雕栏玉砌不复在

　　清晨，琼云殿内

　　吐纳了一夜的天地灵气，素锦缓缓睁开双眼，倍感神清气爽。

　　‘今日便能回族了。’素锦按耐住兴奋到颤抖的双手，朗声唤进辛奴替自己更衣梳妆。

　　抬手间，辛奴依着素锦的要求，替她简单地绾了个十字髻，玉冠简束，多余的长发整齐披散至腰侧，只见一身着鹅黄纱裙的窈窕少女施然坐于镜前，不经意间总能流露出天族的贵胄之气。

　　看着身前越发端庄清丽的公主，辛奴忍不住夸赞道：

　　“公主您这般端庄大气，真是天族公主的典范，依我看呀，这四海八荒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您媲美的公主了。”

　　‘这副乖巧的模样还真是讨人欢喜。’素锦在心中自嘲着，一时间面上也添了些许落寞。

　　迅速回拢心神，素锦起身点了点辛奴的鼻尖，笑骂道：“就你嘴贫。“

　　“今日我要出宫一趟，午膳就不必准备了。”素锦边走边嘱咐道。

　　“诺，奴婢恭送公主。”

　　一出门素锦便瞧见金木水火土五人笔挺地立于殿前，简单寒暄后，六人辗转来到了紫霄殿门口，

　　“你们几个在这儿等我片刻。”素锦对五人说着便转身进了紫霄殿。

　　殿内，乐胥的贴身宫娥见素锦到来，赶忙上前迎接，面上略带歉意地向素锦扶了扶身，道：“公主殿下，今儿真不巧，娘娘刚哺完太子殿下，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素锦闻言，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柔柔笑道，“无妨，母妃生产不易，是应好好休息，”

　　“我今日有事需下一趟九重天，待母妃醒来，你同她知会一声便可。”交代完毕后，素锦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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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荒，东南

　　素锦一边赶路一边回想着记忆中的族地，偶尔露出的傻笑亦是透着满满的幸福。

　　那是块山清水秀的福泽宝地，族人世代定居山谷之中，族宫依山而建，入谷需渡大河，山路崎岖，易守难攻。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故而素锦族族风热情奔放，喜武道，族人赤胆忠心，豪爽大气，这也是素锦族紧邻妖界，却能与妖族和睦相处的原因之一。

　　‘她那铁憨憨的父君亦是如此，带着万人慷慨赴义。’素锦思及此，不由得苦笑。

　　她的父君很忙，作为族中首领，他常常无法顾及自己，素锦儿时接触的最多的便是演武场中的金戈铁马与飞沙走石。

　　她还记得，她父君的手下得空便会来宫中照顾她，常常会给她捎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每每都能把她逗得呵呵直笑。

　　五百年，终究是太短了。

　　不知不觉间，六人已急行来到了东南荒的素锦族地，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寻去，周遭俨然一副杂草丛生，荒无人烟之景，随着脚步越走越快，素锦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神识扫过大半族地，皆是如此。

　　素锦止住五人欲跟随的步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独自一人飞身跃入了宫门。

　　雕栏玉砌不复在…

　　忍了一路的泪水在此刻决堤，素锦无声的哭咽着，漫无目的踉跄前行，一切的一切皆与记忆中的景象一一重合，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一遍，一遍，又一遍…

　　素锦像发了疯似的不知疲倦地施展着除尘术，直至宫中不染一丝烟尘，却依旧是那般清冷寂静，毫无生气。

　　‘没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心脏像是被九天神雷不断鞭挞着般疼痛难耐，素锦终是忍不住，放肆哭了出来。

　　两万年间一直支撑着素锦的信念陡然崩塌，自己没日没夜的修炼，不敢有一丝懈怠，受了伤也不敢与人知晓，只得偷偷躲起来自己上药，

　　而如今，想要保护族人的想法突然间变得如此可悲可笑，万年前的绝望再次袭向素锦的心神，直压得素锦喘不过气来。

　　素锦一直努力讨着天宫众人的欢喜，小心翼翼地活着，因为她怕，真的很怕，

　　怕失去那些她自以为的“家人”，怕自己做的不够好又一次被抛下，
　　怕会有人问，安安分分的当那九重天的昭仁公主，不好吗？

　　好，当然好…享数不尽的天灵地宝，受九重天群仙叩拜。

　　可那又怎样呢，她素锦想要的，左不过一份真心，一个家罢了…

　　宫门外，正环宫巡逻的金及铻一直分神关注着素锦的一举一动，见其不似以往般矜持温婉，竟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了起来的时候，他方才意识到，那个九重天上身份非凡，高贵端庄的昭仁公主，那个昨日将他们五人打翻在地的昭仁公主，也不过只是个两万岁的孩子罢了。

　　倏然间，观素锦周身灵气暴动异常，时隐时现的黑气环绕其身，似是心魔将入体之兆，金及铻暗道不妙，调动灵力跻身向殿内飞去。

　　殿内，素锦忽感有人飞身进入大殿，强压下哽咽，大声呵斥道：“出去！“

　　金及铻闻言，心中犹豫不决，亦是不敢独留素锦一人，想要出言安慰一番，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似是读懂了他那不知所措的关心，一阵漫长的静默过后，那道清澈的女声再次响起，哽咽的语调中透露着浓浓的无助与绝望，

　　“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金及铻见其周身灵气逐渐归于平静，那颗悬着的心才堪堪落下，终是叹了口气，道：“公主…您保重。”随即退身殿外。

　　金及铻走后，素锦挥手布下结界，隔绝了他的窥探，也不知道自己埋头哭了到底有多久，衣裙被打湿大片，嗓子也沙哑得厉害，直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传入素锦识海，方才打断转为抽泣。

　　神识细扫过大殿，素锦这才发觉角落的石像下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鹊灰色小猴，定睛一看，更是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唉…今日相遇也是与我族有缘。’素锦心中一软，踉跄着朝小猴走去。

　　就在素锦伸手想要揽过小猴时，异象顿生，那小猴突然暴起，利爪尽现，猛地刮向素锦小臂，伤口暗含雷霆之力，深可见骨，久久无法愈合。

　　素锦震惊地望向再次陷入昏迷的小猴，内心同是久久无法平静，

　　要知道，她的本源之力属雷，在这世上，素锦可以很自信地说，除了飞升时的天雷，不可能有雷系术法能伤得了她，至少今日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素锦唤出束仙绫将那小猴轻轻卷至身前，温和地灵力缓缓注入其体内，一点一滴地修复着他破损的筋脉，从烈日当头到日落西山，方才堪堪使其外伤愈合，但内里仍是破败不堪。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如此想着，素锦轻拂了下小猴，手中唤出一枚玉佩放入其怀中。

　　这枚回灵玉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宝贝，素锦炼制的时候在其中暗刻了聚灵阵，使其可以自动吸收天地灵气，为持有者所用，而此时它正释放着灵力，慢慢润泽滋养着小猴。

　　“算你幸运，能在今日遇上我，日后如何，只能看你造化了。”素锦将其放回原处后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