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君心，昭日月》倚清秋

63、冰释

　　“昭君，你不是一直想看海子吗？你的身体恢复好了，王庭也没什么事情，过几天咱们就去怎么样？一路上的风光不错，我们先去北海边度夏，顺便把坐地都看看。九月赶到滞林秋猎，那时牛羊也最肥壮，我们就带着大批的牛羊就出发去长安，探望你的家人，可好？”稽侯珊搂着我的肩膀，坐下星光下，满眼希望的憧憬着，计划着陪着我四处游览。

　　“好，一切都听你的。”我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上。

　　我现在很怕稽侯珊对我好，越好心就越痛，偏偏他对我越来越好，越来越体贴。我更怕他计划将来，偏偏他越来越喜欢说，以后我们如何如何，带着儿子如何如何。

　　在我印象中，从没有关于呼韩耶大单于带王昭君回汉朝省亲的历史记载。所以，我们没有一起回过长安，稽侯珊的计划因何故被取消？还是我和他根本来不急实现？

　　昭君出嫁的第三年，第三年！就是今年，今年啊！

　　用得着的东西都被挪上了堪称缩小版阏氏帐的大毡车，单于的亲兵铁骑整装待发。北海之行即将开拔时，从左地赶来一队人马。

　　左贤王到王庭，一为代替稽侯珊在王庭坐镇，二为让怀了孕的珠尔玛跟着我们的队伍，回丘林部待产。得知我和稽侯珊和好，他流露出的表情，让我十分不解，甚至恍惚间是那样的不知所措。从我手中接过伊屠智牙斯的时候，他轻轻说了句；“别委屈自己，我会帮你”。这句话，反倒把我弄得不知所措起来。

　　出发前我特别留意了一下雕陶莫皋的随侍，没见王嫱跟来，又看了看左贤王夫妇的相处状态，好一个相敬如宾。

　　珠尔玛已经近七个月，大着肚子行动笨拙。我叫锦娘搀扶着珠尔玛坐进毡车，看着她满眼羡慕的逗弄着我儿子。

　　“母后，要是儿臣的孩子能有逐日王一半儿俊美，儿臣就心满意足了。”短短的一年时光，珠尔玛好像改变了许多，原本丰腴圆润的脸庞消瘦了，清澈的眼睛也染上了清愁。

　　“孩子，只要是你的骨肉，便是世上最好的孩子，没有别人能比得了。即便他再美再俊，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对了，小孩子的衣裳你不用急着准备，小叔叔的件件都是锦娘出产的精品，将来让它捡着穿！”我拍拍她的手，笑着说。

　　“多谢母后。草原上都知道，母后您的日逐王，将来必是第一美男子！就连一向不喜欢孩子的左贤王，从春祭回去都念叨了好些回。我的孩子能得到奶奶和小叔的疼爱，真是幸运。”草原上有个传统，初生的孩子若能穿长到辈剩下的小衣服，不但好养活，也会和衣服的主人相像。

　　伊屠智牙斯除了高挺的鼻子和一双幽蓝的眼瞳与稽侯珊一模一样，其他的地方都像我。长大后祸水成什么德行，现在就看的出来。雕陶莫皋不喜欢孩子，这说法可是大大的失实，看他对伊屠智牙斯的温柔劲儿，怎么都像个超级奶爸！

　　“哪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左贤王一定会是个好阿爸的，你放心。”怀孕的人难免多愁善感，作为婆婆，我对这个少女儿媳实该多些关怀的。

　　珠尔玛并没说话，只是哼唱着匈奴的歌谣，哄伊屠智牙斯入睡。儿子像我一样随和，从来不认生，和谁都是一副笑脸，唬的王庭上下一片疼爱声。祸水，已现峥嵘。

　　“珠尔玛，告诉母后，你过得好不好?”忍不住，还是问了。

　　雕陶莫皋正值年少，血气方刚，珠尔玛怀了身孕，他身边一定还有别的侍妾。如今王嫱又去了左地，那个女人的心机手段，我都着了她的道，真怕眼前这个被我一手送进这桩婚姻里的善良孩子，会受到伤害。

　　“左贤王他…..他对我很好，真的，母后不要担心，您看，他还怕我思乡，特意让我回丘林部待产呢。”珠尔玛始终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我轻轻抬起她的脸，看见那满眼的泪水。

　　她扑进我的怀里，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儿，连哭泣也是咬着牙忍住，只听见一声声呜咽。匈奴的女子，执着坚强，如岩石般强韧一如珠尔玛，一如当年的兰加娜，一如远嫁乌孙的休屠公主。

　　仔细想想，雕陶莫皋离开左地便把珠尔玛也带走了，此间或许就有防着某人的意思。原想打听下王嫱的情况，怕引起珠尔玛的伤心事，终究没问出口。也许，我该在左地安插些耳目，不为别的，只为这可怜的珠尔玛，和危险的王嫱。

　　因为有儿媳在车上，稽侯珊白天基本就在马上，夜晚一扎营，他就急不可耐钻进我们的帐子和我黏在一起，夜里更片刻也不消停，之折腾到我们精疲力竭，没力气动弹。我甚至担心，他早亡的原因是纵欲过度，一如我那不争气的外甥。

　　云收雨歇，他枕在我的胸前喘气，我抚着他汗湿的额头。

　　“昭君，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们吵架的时候，有一次我喝醉了酒，把一个侍女当成了你……”

　　“别说这些，我不想听。”收回手，冷淡的打断他。要坦白么？揭开伤疤是要流血的！

　　“不，昭君，你听我说，我和她并没有怎么样，真的，我发誓！”稽侯珊攥住我的手，急切的解释。

　　又发誓？难道誓言对他来说就像喝酒一样随便？稽侯珊，我不想回忆过往，可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昭君，当时我很怨你，甚至想羞辱你报复你，但是，我做不到。即使已经和别的女人滚到床上，也做不到！我那时……我那时……不举了！”艰难的吐出最后一句话，他一脸羞愤，死死的盯着我。

　　我顿时目瞪口呆，从没想过如此英雄豪杰的大男人，会在我面前坦白自己曾经性无能过！精神是忠贞的，身体出轨未遂，这是他想表达的中心思想吗？这可以解释为什么王嫱始终没有名分，轻易被送给左贤王吗？男人，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女人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就算他们没做成，只要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有过那样的举动，就称不上干净。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竟有些好笑，我和他真是凡夫俗女，十分登对。转身闭眼睡了，他从后面粘上来，抱得死紧。

　　“不要再想了，我原谅你。”

　　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介意第三者到底以什么形式存在，是精神还是□□？我们也没时间介意那些别人有一辈子闲工夫去误会、去怨恨、却伤感的事情了。

　　遗憾，其实就是在你该完成，并有能力完成一件事的时候，轻易放弃或为其他事儿错过。我不想再失去他以后，用一辈子的时间遗憾，痛苦终生。我现在只想爱他，用所有的时间爱他，让他幸福，我也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