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君心，昭日月》倚清秋

47、国使

　　“记得小时候，我阿妈就这样抱着我，坐在高高的干草堆上，她指着满天的星星对我说‘稽侯珊，那里是我们祖先的地方，是草原上所有人最后的家’。后来阿妈走了，阿爸也走了，跟随在我身边浴血沙场的兄弟们走了，呼图吾斯哥哥也走了……现在，乌禅幕大叔也回去了。昭君，你看今晚天上的星星是不是特别多？”我坐在草墩上，稽侯珊枕着我的腿，一边喝着烈酒一边仰望苍穹。

　　“稽侯珊，既然你知道每个人都会到那里去的，就不要难过了。活着的人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活着，完成自己的事业，等我们回到先祖身边的那一天，见到先逝的亲人才不会愧疚，你说对吗？”我爱恋的抚摸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他。

　　乌禅幕大人的离去，使稽侯珊的情绪陷入低谷。多年来，在他心中乌禅幕大人不仅仅是一位忠心的臣子、慈爱的长辈，更意味着他整个少年、青年时光的亲情倚仗，贯穿他人生各个阶段的忘年挚友。

　　“昭君，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没有了乌禅幕大叔的王庭，一下子变得寂静冷清，每当我习惯的喊他名字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已经不在了，心里的那份失落很难漠视……”

　　“我也是一样的，可是稽侯珊你必须要适应乌禅幕大人的永久缺席。先人的逝去和新生命的到来、生老病死是人们最自然的生存法则，我们要尊重它，遵循它……当你为了他的逝去感到失落的时候，只要想一想我们的孩子，一个新的生命就要在王庭诞生，瞬间就会开心起来的。”

　　“是啊，有人离去有人到来，我们只能接受……我的孩子，孩子，快点儿出生吧，阿爸好想看看你！”

　　“对了稽侯珊，各位王爷家的翁主们已经来了，我挑了八个各方面都很不错的姑娘，想在她们之中定一位。”我努力把话题引向别处。

　　“嗯，你看着办吧，我相信你的眼光。对了，左贤王和他的新夫人最近怎么样？乌禅幕大叔的葬礼，雕陶莫皋好像没带他的夫人来？”

　　何止是没来参加葬礼，听人说左贤王根本不许珠尔玛离开左地，就是来王庭也要我几次三番派人到左地传话，半命令式的雕陶莫皋才肯放人。也不知他到底当自己的老婆是什么？可这话我也不能在稽侯珊面前提起，免得他又担心。

　　“听说是因为珠尔玛身体不舒服，所以就没来。”我撒个小谎。

　　“哎，如果是那样还算好，我就怕左贤王那个驴脾气委屈人家姑娘，我们对於轩王也不好交待。”什么叫知子莫若父？看看稽侯珊和雕陶莫皋就知道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心了。还是想想我们自己吧……”

　　“哦？我们都这么恩爱啦，还有什么可想的？只希望孩子们也能向我们一样幸福就好了…….”

　　我也一直希望这样，是不是一开始我就做错了？雕陶莫皋真正的幸福，真的会在王嫱身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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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草原再次被大雪覆盖的时候，乌孙小昆弥的使者带着丰厚的聘礼来到了王庭。小昆弥为了表示对和亲的重视，特意派他的弟弟相大禄安日亲自作为国使，向匈奴大单于递交国书。

　　王庭里为乌孙国使的到来举行隆重的接风宴会，稽侯珊和我在单于穹庐接见了安日大人一行。当乌孙使臣手捧国书走进来的时候，大帐里很多人都忍不住惊叹，就连我也多看了好几眼。

　　安日大人真是个极少见的美男子啊！他的美和稽侯珊的成熟伟岸、雕陶莫皋、且莫车的英挺俊朗不同；他拥用有乌孙人最上乘的细白皮肤，浅褐色的头发飘逸的垂在肩头，一双剑眉斜入鬓里，狭长的眼睛深深凹陷，蓝紫色的眼瞳像两粒熟透的康贝尔葡萄，毛嘟嘟的睫毛，小扇子一样遮住他眼中跳跃的桃花，直挺的鼻子有着比女孩儿还秀气的鼻翼，鲜红的薄唇噙着一抹性感的小，年轻的身体结实修长，完美的包裹在乌孙华丽的服饰中。

　　他从容自若的向大单于递交国书，用流利的匈奴语转达了小昆弥渴望和亲成功的美好意愿，最后对稽侯珊和我致以诚挚的问候和祝福，这是个十分优秀的外交人才。

　　规定动作做完，按例就该吃饭喝酒了。在席间，我发现安日大人一直在对我行注目礼。本着平等互惠的外交原则，作为刚才对他仔细观赏的回报，我要求自己坦然接受他的无礼注视。不久我便奇怪的发现，相大禄看我的眼神非常非常有趣。除了男人见我时惯有的惊艳失神之外，他眼神里还很明显表达出了“嗯，原来这个人，是这样子的啊！”的意思。说白了，就好像在检验一件古董似的。我忍不住带有警告意味的微微眯了眯眼，他竟然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尊敬的大单于，臣下早就对您和宁胡阏氏仰慕已久，更是对您二位伉俪情深甚为羡慕。上一次出使匈奴的使者，早就把宁胡阏氏的美貌传遍了乌孙乃至西域，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我敬尊贵的单于和阏氏一杯！”相大禄端着酒杯，站起身向我们敬酒。

　　稽侯珊很高兴的喝下去，我只不过舔了一下，意思意思。大家都知道我怀孕以后就不再喝酒了，谁也不会计较。

　　“臣下早就听闻宁胡阏氏的歌声是天籁之音，悠扬的琴声更是只有天神才会的曲调，这次来匈奴臣下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亲耳聆听传说中的神乐仙音，安日也不枉此生了！恳请大单于和阏氏圆了臣下的心愿吧！”安日大人说着，抚胸深深行礼。

　　稽侯珊用眼神询问我是否愿意。我想了下微点点头，叫慧儿去来琵琶。大帐里顿时停止了喧哗，人们都静静等待着。

　　“抬头一片天，何处有神仙，亘古的传说在耳边，明月照无眠。
　　为何冥冥间，总似有前缘，失去的梦里把手牵，沧海和桑田。
　　就这样等候了一万年，就这样等候了一万年......
　　淡忘了情丝万千，模糊了多情人间，我想问问地 ，问问天：
　　你是一个过客，还是为我守候的千古奇缘？
　　淡去了你的誓言，模糊了你的容颜，我想问问地 ，问问天：
　　你是一个过客，还是为我守候的千古奇缘......”

　　我柔情万丈抚弦弹唱，充满爱意的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稽侯珊的眼睛，旁若无人的向他诉说衷肠，“为何冥冥间总是有前缘......我就这样等候了一万年......为我守候的千古奇缘”。当我收弦起身时，大帐里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人们沉浸在琴音和歌声营造的浓情蜜意里，久久不能回神。

　　“啪、啪、啪、啪！”有人率先鼓掌，打破了大帐中的魔咒。

　　我像声源望去，是安日。他笑着缓缓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无比清晰的做了一个我做梦都没有想过，在这里会有人使用的手势。这是继在金殿上见到稽侯珊之后的第一次，强烈的震撼让我眩晕！

　　原本以为我只是见到了上天的另一件完美作品，一个美貌和昭君有一拼的男人，看来事实远远不止如此。

　　多年以后回想起这次外交邂逅，依然心潮澎湃。只是当时的我，震惊过后并没有意识到，命运的巨轮正开始向另一个方向滚动。这个诡异的向我展示“V”字手势的、美得要命的乌孙国使，正是另一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