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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左贤王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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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父王提出和汉朝和亲的时候,诸王在王庭内激烈的争吵,很多人坚决反对父王向汉朝求亲,认为这样的做法有损匈奴的尊严,狐狸一样狡诈的汉人公主,没有资格成为草原和王庭的女主人。
我永远不能忘记当时父王的艰难。雄踞康居的大伯被三十万汉军追杀,最后全军覆灭。原来附属匈奴的西域三十六国全部反叛,汉朝在那里设督抚,大量屯兵。东边的鲜卑和乌桓,也蠢蠢欲动,等待时机报复匈奴覆灭东胡的仇怨。
连年的内战和天灾,刚刚结束分裂又四面楚歌的匈奴,早已不是冒顿大单于百万铁骑横扫天下的强虏,南面海一般的汉朝,有可能联合周边虎视眈眈的敌人,一下把我们吞没!
这样严峻的局势,部分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族人不理解,匈奴的命运取决于父王的魄力与决心。
我们在穹庐大帐有过一次长谈。我问父王为什么不娶自己喜欢的匈奴女人?父王说,汉匈和亲,是他的责任,是他应该为匈奴百姓做的牺牲。
他说,无论如何要与汉朝和亲成功,这样就能换来匈奴百姓的和平,和修生养息的时间,匈奴草原又能人丁兴旺,布满牛羊。所以,父王带着丰厚的礼物,毅然决然踏上南行的道路。
父王会为草原带回一位什么样的女主人?一直是我和所有匈奴人最关心的事情。作为儿子,我打心眼儿里不希望他娶汉朝公主。
在匈奴有很多被劫掠来的汉人女奴,她们身材瘦小,弱不禁风,总是满脸悲伤,以泪洗面。想必汉家的公主,长在汉朝宫廷的娇贵牡丹,更经不起匈奴的酷雪严霜。整日悲伤哭啼的女人,怎么能带给征战半生的父王快乐?怎么配得上太阳一样的大单于!
我甚至已经和留守在王庭的贵族们商量好,如果父王迎娶回来的公主真的不能让大家满意,我们会将坚决拒绝她成为大单于的正室阏氏,也不会允许她进入穹庐大帐。
第一眼看到她,就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婆讲过的、匈奴人世世代代流传的故事:太阳降世,成为匈奴的天之骄子,月亮降世,成为守护草原的美丽女神。
她年轻的身姿红妆素裹,仪态万方,犹如一弯新月赫然出现在千里冰封的雪原上,漫天飘舞的晶莹雪花,也在她的纯净的光芒中羞愧得融化。
难道匈奴的月亮女神,站在太阳般伟岸的呼韩耶大单于身边的阏氏,草原王庭未来的女主人,注定是这位来自遥远的汉朝,比我还年轻的异族公主?我震惊,甚至说不出原因的难过。
越美艳的蘑菇,毒性就越可怕。不是自己马厩里生出的马驹,有一天可能会踢死主人。我对这位美若天仙的昭君阏氏,带着莫名的恐惧和戒备。在我恭谨谦逊的目光背后,是时刻不能停止的观察和防范。
凡人的眼睛,轻易就能看到雪山的一角,却看不清它巍峨壮美的全貌;驰骋在草原,能浏览千万里风光,却无法把它无边秀美尽收眼底。就像她,风情万种,娇颜千变,心思百转。
伴着无处不在的长久的注视,我的心更震惊于她的美丽。
也许“美丽”这个词,真不足以形容她的样貌。我不懂汉人的诗文,但却知道能用来形容她的,必定是世间绝美的辞藻最华丽的文章她雪莲花一样的脸庞,闪着莹润光华;羊奶一样的肌肤,沁满芬芳;妩媚的娥眉,像遥远的昆仑山般缥缈;清澈的双目,像蔚蓝的海子般博大深邃;她那朱红饱满的嘴唇,好像涂着厚厚的膏脂,光泽流动;玉石一样的牙齿,整齐洁白,有着青青的釉光。
她乌黑的头发,就像一匹极品的锦缎,又像一条飞流直下的瀑布;她修长的粉颈,犹如天鹅,瘦削的香肩,宛若花苞。她艳丽的衣裙像绽放的百合花,她轻盈的脚步像翩翩起舞的彩蝶。
她的容貌是上苍最杰出的作品,每一次见她,都要感叹天地造物的神奇,就像草原上的月亮,或圆或缺,或纯净端庄、或妖娆妩媚、或精灵古怪……每一次瞩目,都会发现截然不同的生动与完美。
马跑得远,才能知道脚力,人的心地,要日子长了才能看清。虽然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真的像草原上传扬的那般美好,但从她对父王的温柔体贴、对逐鹿王的嘘寒问暖、对诸王贵族们的亲切随和,甚至对随从下属甚至侍者奴隶们的宽容随和,可以看出她行为得体,举止高贵,是个优秀的公主和无可挑剔的阏氏。
她总是在笑,温文典雅、柔情万种,戏谑俏皮……不论在什么场合,哪一种笑容,都像草原上最明媚的春光,温暖着人们的眼睛。看着她在父王面前毫不吝啬的展露甜美笑颜,最重要的是那个候她眼里的风情,总是让我心头沉重。
父王脸上的笑容,时刻追随者昭君公主的目光,溢出浓浓的情意;他们和谐亲密的举止,心有灵犀的默契 ,就像一根根芒刺,扎在我的心头。
嫉妒就像一把盐巴,蹂躏着我的心。我急切的为嫉妒寻找着理由,最后把它归咎给对于已逝阿妈的爱。我欺骗自己,怨恨是因为没有人再记得我的母亲。我惧怕这种情绪,惧怕的源头来自对父王的爱还有对自己内心的不敢正视。
我想我该适当的远离,正好父王要留在左地,派我和左谷蠡王暂时执掌王庭。虽然逃离了她的身影,却逃不开她的影响。王庭内诸王一边商议授封大典的事宜,一边们津津乐道昭君阏氏惊人的美貌和高贵的人品,草原上的牧民之中到处传颂着她的慷慨和善良。
我开始痛苦,更可怕的是看不到痛苦的边缘,只又在风雪弥漫的雪原中追逐猎物,用杀戮的快感替代心中的空虚和苦涩。这个冬天,我们收获了更多的猎物,其中最好的皮张,都被我不能控制的送到左地,她的毡房。
单于穹庐正后方,是为昭君公主新建的阏氏大帐。我把处理王庭事务之余的所有时间和精力,全都投放在这座草原上第二大毡帐的兴建中。当春天再一次回到草原,阏氏大帐就能竣工,高高矗立在单于庭。
我不仅收集王庭里最华美的金器和摆设,还特别让日逐王从西域弄来梦幻般的床帐、帷幔、壁画和地毯。将来,崭新纯洁奶白的阏氏大帐,会是王庭里最精致豪华也是最柔美温馨的毡帐,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被超越。
这是我亲手为她在匈奴王庭建造的家,她和父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