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君心，昭日月》倚清秋

36、废立

　　“昭君，今年草原上的牧草特别茂盛，牛犊羊羔也产下很多，看来是个好年景。”稽侯珊坐在我身边，拿过几上的牛角梳边轻轻梳理我的长发，边闲聊。

　　“是啊。农人们也说今年的庄稼会有好收成，只要冬天没有暴雪，牧民们就能过个丰收年了。可是，大哥你最近总是有心事的样子，还在为右地的事情担心吗？”我扭过头，顺势倚在他肩上问道。

　　“嗯，右贤王回去好几天了，也快送来消息了吧，希望他那里别真出什么事请才好。”

　　兰加娜在兰加戈里逃走后不久，也告辞回兰氏封地去了，想必她也得到了右薁鞬王病重的消息。兰氏部族兄弟夺位的消息不久就会传回王庭，一定会激起轩然大波，希望兰加戈里别太狠毒，给他弟弟留条性命，这样我也有理由为他开脱。

　　我伸出手，疼惜的抚平稽侯珊紧皱的双眉，有些话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侯，只能在心中默默告慰他：“稽侯珊，不要难过和遗憾，为了匈奴的大局，右薁鞬王的人选还是兰加戈里更适合。”

　　“对了昭君，你和雕陶莫皋谈过没有？贵族女子之中可有他喜欢的姑娘？”

　　想起不久前为这个话题，我和雕陶莫皋发生的激烈争执，真不知怎么回答稽侯珊，只好硬着头皮说：“嗯……可能，他还没有中意的姑娘吧。”

　　“真是！草原上的女子千千万，怎么就挑不到一个可心的？他毡帐里有多少侍女我不管，但这左贤王夫人和子嗣，一个都没有是不行的！你多留意一下，谁家有好姑娘咱们别错过了。”稽侯珊像个老大爷一样，谈起儿子的婚事，也是使劲儿操心。

　　“我平日里也见过许多王爷家的翁主，其中於轩王的孙女最不错。今年十七岁，长相甜美可爱，性格温顺，心地善良，左贤王也见过一次。我曾略向雕陶莫皋提起过，可看他的样子好像没有娶妻的打算。”

　　“这孩子向来孤傲不逊，心比天高，从不正眼看那些姑娘，不能再由着他来！於轩王家的，门第倒还相当。”

　　“是啊，听说丘林氏已经很久没和挛鞮族联姻了，丘林氏的族人难免会误会单于疏远了他们。厚此薄彼，日久天长难免不会人心背离……”听他的意思这事有门儿，我赶忙吹口枕边风。

　　“嗯……要是雕陶莫皋真不满意，就再看看。且糜胥或者右贤王的那几个儿子有没有适合的吧。我们和丘林氏的关系是应该改善一下了。”左贤王没看好，就嫁给侄子或义子，这法子他倒是想的快，到底是不愿委屈左贤王的。

　　“好的，你放心，我会仔细留心……”这后母可真不是好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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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两日，右贤王就快马返回王庭，带来了右薁鞬王病逝，兰氏多数部族举兵废除少主，拥立兰加戈里为新王的消息。王庭震惊，大单于立即召集二十四长连夜举行议政王会议。穹庐大帐灯火通明，稽侯珊和我端坐在宝座上，诸王神色或凝重或气愤，但都沉默不语。

　　“右贤王，你和大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稽侯珊沉声问道。

　　“回禀大单于，右薁鞬王去世前废长立幼，将王位传与幼子兰加都，部族之中很多人不服。此时正逢右薁鞬王长子兰加戈里从王庭潜回封地，兄弟争位，兰氏部众也分成两派，刀兵相向，死伤数百人。最终，长子兰加戈里一方获胜，将幼弟擒获关押。臣赶到时，他正在要前往王庭，向大单于请罪。臣怕途中生变，暂时把兰加戈里口留在右地，连夜快马赶回王庭，请大单于示下！”

　　听说兰加戈里没把他弟弟杀死，我终于松口气，悄悄打量诸王的表情，有的摇头，有的叹息。坐在对面左首第一位的左贤王雕陶莫皋，双拳紧握，冷眼盯着我，竟是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样子。我心虚的别看眼，不敢看他。

　　稽侯珊也在扫视众人的反应，最后他的目光停在左贤王身上，好像要给雕陶莫皋身上烧出个洞一样。雕陶莫皋在稽侯珊凛冽的目光中低下头。

　　“诸位，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稽侯珊问道。

　　除了左贤王始终一声不吭，其余诸王各执一词，众说纷纭，争论起来比比划划、面红耳赤，穹庐大帐的顶都要掀起来了，也没有达成一致。

　　“我们听听宁胡阏氏的看法吧。”左谷蠡王眼见大单于神色不郁，左贤王低头不语，赶忙制止了诸王的争论，询问我的意见。

　　看抬眼了看稽侯珊，见他微微点头，我不说反问道：“左谷蠡王大人，按照匈奴的例法，藩王爵位该由谁继承？”

　　“回宁胡阏氏，应由长子继位，长子亡故才可由次子接位。”

　　“那么，右薁鞬王的幼子兰加都多大了，是个怎么样的孩子？他的母亲又是什么样的人？”

　　“回宁胡阏氏的话，兰加都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据我了解，这孩子心底不错，但是右薁鞬王和他阿妈从小宠着长大，没什么历练。”

　　右贤王想了想又说：“至于右薁鞬王的这位夫人，和草原上的女人们没有什差别。”

　　“噢。那么，乌禅幕大人，兰加戈里在王庭担任百户长时，可是您的属下？您对他这个人应该很了解，能评价一下么？”

　　“回阏氏，兰加戈里虽是右薁鞬王遣来王庭的质子，但从小就很有胆识，谋略不错，骑射更是了得。做百户长也尽职尽力，是我的一个好帮手。”乌禅幕大叔站起身，中肯的评价完，又坐下。

　　“诸位，我要说的就这些，大家继续吧。”我看了看稽侯珊，他听了我的话，陷入思考。

　　诸王也都沉默，各自在心中衡量着右薁鞬王的两个儿子。幼子太小，能力不足一服众，母亲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显然不是兰加戈里和他母族的对手。这样的右薁鞬王，就是大单于伸手扶植了，将来管理部族也是大问题。

　　“这事本来就是右薁鞬王那个老鬼做的不对，好好的大儿子不传，却要吧王位传给个奶娃娃！咱们匈奴为了这些不安祖宗规矩传位，惹出的乱子还少么？”右谷蠡王大嗓门，先开炮。

　　诸王议论纷纷，大家的逐渐倾向支持兰加戈里，但是这兄弟相争，族人刀兵相向的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单于身上。

　　“右薁鞬王临终传位于幼子，有违祖制，错在先。族人不服，遂生反叛拥立长子。就能力而言，目前能担当右薁鞬王大任的，确是兰加戈里莫属。但兰加戈里私自潜回封地，举兵夺位，死伤部众，一定要罚！好在他并未伤害弟弟的性命，兰氏部族也付出了鲜血和生命为代价。就让兰加戈里接掌右薁鞬王之位，即日前来王庭授封和领罚。呼衍王和乌禅幕大人，你们执掌刑讼，如何惩罚兰加戈里就由你们商定后执行。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么？”稽侯珊说完，看看在座的诸王，他们都没有异议。

　　从始至终稽侯珊都没用再多看左贤王一眼，也没有询问他的意见。我偷眼瞧去，雕陶莫皋替我背着个大黑锅，心里正窝火，稽侯珊的态度更让他沮丧。可怜的孩子，都是娘害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