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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一百零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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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的夜晚给无数生灵带来雨露滋润的生机,金贵如油的春雨让所有的植物和土壤都酣畅淋漓的畅饮着,包括穆沁恫的头发及他的外衣。
但当瑞雪看到穆沁恫的时候,却没有发现那么多,因为早已升起多时的日光已经隐隐将昨晚的春雨蒸发,让人不见一丝痕迹。
“为什么?”
在瑞雪还来不及开口前,不知已经站在园中多久的穆沁恫用清哑微弱的声音讯问道。
莫名其妙的问题突出其来,让瑞雪不知其意,刚从焱儿房里出来的她此时心中正燃烧着一些莫名纠结的郁火,于是,她不是很耐烦地道:“什么为什么?一大清早的,你很闲吗?”
穆沁恫有些自嘲的轻笑了下:“很闲,因为你的一句话,所以我门都不出的这客栈里等着你。”
“你……”瑞雪愣住了,歉意下意识的从满是郁结的心中溢出,一直在脑中燃烧着的怒火也渐灭了不少,让理智又重新回来了。
“对不起,再等等吧,过几天我们就回京。这些日子你若无事就出去多逛逛,城里正在办‘观艳斗’,虽说是青楼选花魁,但你也可以去看看,权当是欣赏歌舞吧!”自知理亏,瑞雪很自然的倒了歉,还介绍他去青楼看表演,殊不知这世界上一般的男子是宁可死也不迈入青楼一步的。
还好,心中有事的穆沁恫并没有将瑞雪的话听在耳里,他只是静等瑞雪说完后,很有耐心的再问了一次:“为什么?”
这回瑞雪不敢再有一丝不耐,好脾气地回问道:“什么为什么?你问仔细些!”
直视瑞雪的眼睑微微下垂,复又鼓起勇气再次投向她:“为什么昨晚你会那么对焱儿,你不是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说你已经成亲了,已经失去了再爱一个人的权力,为什么说这话的你,还会如此对待你名义上的义弟,并且还不顾他的一径反抗。”
穆沁恫的话如平地一声雷似的震聋了瑞雪的耳朵,燃红了她的双颊,昨晚对于她来说是一件酒后乱性才干得出来的荒唐事,刚才在屋内醒后回想起一切的她,为了逃避昨晚自已那令人发指的恶行而选择用报仇做为借口来面对焱儿,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自己的丑行居然被穆沁恫给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你没话说了吗?”瑞雪愧疚的脸红被穆沁恫误认为是被人揭穿谎言的心虚,一晚长久不动而站立的腿面对如此答案不由得阵阵发软,脚下刚晃了一下,晕眩感就接踵而至。
看到穆沁恫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似乎快要倒地时,瑞雪也顾不得心虚,着急的伸手上去,想要扶住他下滑的身体,可不料,穆沁恫宁愿跌倒也不愿意她的帮忙。
半身跌下,穆沁恫以手扶地,发抖的支撑着他的身体,看着对方一脸焦急的表情,他不由得露出苍白无力的苦笑:“我真傻,还真的相信你的话,看来我不止相貌上输人一等,连里子里都装满了沙,难怪你看不上我,我真的很活该。”
看着地上穆沁恫满脸沧桑的自嘲自弃,瑞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才坦诚地开口道:“沁恫,从我们认识一来,我承认,我是骗过你,但绝不是在这个问题上。虽然昨晚发生的事可能会让你觉得我这话有些可笑,但在感情上,我自始自终都笃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知道吗?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在我绝望此生不再有爱的时候,为了‘爱’我接受了女皇的安排娶了仲绮弦,可万没想到,多年后,我竟又找回了我的‘爱’。这时的我愤怒、不安、忐忑,因为我发现我已经不能再单纯的倾其所有的去爱我所爱,我还有加上仲绮弦或者更多的责任,于是昨晚再也不能冷静面对现实的我疯狂的醉了一次,而你发现的,却是我醉酒后最丑陋的一面。这样的我,丑恶得连我都鄙视自己,所以,这样的我,配不上你,更不值得你看轻你自己。你会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唯一的,相信我。”
绕来绕去,埋得很深的话穆沁恫没太听懂,不过大概意思他有些明白了,除了仲绮弦,她还有其他‘爱人’,还有其他责任,而这些责任中,没有他的一份。
“哈哈,如你所说,你自己都鄙视的你我却抓不住,我何德何能又可以找到比你还好的,专属于我的唯一呢?桑弘瑞雪,你骗了我四年了,为什么到了最后你还要骗我?”
依然半坐在地方,眼神飘渺的说着话的穆沁恫没来由的让瑞雪突感危机,这样的他,她从来没有见过,即使在军营里向自己告白失败的绝望模样,也敌不上现在的十分之一,仿佛看清一切的他,会随风渐渐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站在地上俯首的她气势竟没有坐在地上的穆沁恫强,瑞雪慌乱的上前一步,口不择言的解释道:“天下没抓不住的人,如果你遇上值得你付出所有的人,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四年了,既然你相信了我四年,又信我这一次又如何,我这次绝不骗你。”
不知何时从瑞雪眼中飘走的视线又投向了她,这次穆沁恫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变得瑞雪莫名的感到心慌,她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这样看着他,就会让她感觉到心酸得发疼。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四年了,已经够了,剩下的路我会自己走。义父说得对,靠山山倒,靠水水了,我以后只会靠我自己。义父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一年的时间抓住你,可是我失败了,败得心甘情愿。”颓废的说完,穆沁恫全身无力的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向他的房间走去。
穆沁恫的反映出乎了瑞雪的意外,她心慌地想要将他拖住再向他好好的解释一下,可手刚触上他的袖角便被他拂了开来。
“别碰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大声吼完,穆沁恫使出全身的力气全力奔向房间,随后若大一声关门声响起,将他的身影完全阻隔在了那一道薄薄的房门之内。
院中呆立的瑞雪还依然僵着伸出的手,久久的,她才颓然的放了下来,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心道:算了,让他自己生生气吧,憋着了反而不好,等他自己稍微气消一点自己再来解释,可以这家伙接受不了自己昨晚的行为吧。
想到这里,瑞雪转回了视线,目光深长且复杂地注视着焱儿房门。
焱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以前我喜欢你的单纯、天真、阳光、不解世事,可如今,你那流着林氏血脉的血统和象得与锦儿相似的脸庞都让我想把所有属于你的美好都一一撕去,在寻找莲儿的路上,这所有一切都被自己深深的压抑了下来,如今,处于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恶魔借着昨晚的醉酒撕破了理智的外衣,竟对你施暴强迫了你,以后,我又应该如何对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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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逐渐直照头顶的阳光时时提醒着瑞雪时间的流逝,莲儿还在等着她的想法不由得瑞雪再在清轩雅苑呆站下去,即使担心,瑞雪也不得不离开,前往私宅。
柳韶莲门外,柳菱依然忠心的守着,不过此时她的脸上充满了焦急,端着托盘的她,时不时的左右来回的走动着,当看到瑞雪的身影后,柳菱解脱般的冲了过来。
“主子,您终于回来了。”
柳菱的样子让瑞雪的心突然悬自嗓门,她不安地追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恩!”柳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屋…屋里的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乱吼了一夜,属…属下以为…以为有什么情况冲了进去,不…不料公子吼得更凶了。今早主子一直不回来,属下想送早膳进去,却…却不敢……”
柳菱说完,一脸认罪的表情俯腰请罪着。
瑞雪用力咬住下齿,过猛的力道让嘴中竟生出丝丝咸味,她苦笑了一下摇着道:“他病了,这不是你的错,以后不管里面发出什么声音都不准进去,准备车辆,我们提前回京。”
“可公子的身体……”柳菱迟疑道,身为下属的她本不应该质疑主子的命令,可昨晚她亲眼见到了主子那视若珍宝的人骨瘦如材的模样,她深深的怀疑这样的他,能不能经受车马的折腾。
“他的身体是虚,不过大夫不是说小心养着不惊忧他便可好起来吗?皇城的条件比这里好,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接过柳菱所端的餐盘,瑞雪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原本是想在这里再呆个十天半个月的,但如此不能做为的呆在莲儿身边看着他苦苦折磨自己,怕十天半个月后,自己也会疯掉。
手中无负担的柳菱听了瑞雪的话‘卟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主子,属下该死,没有如实禀报,那日大夫走前特地向属下交待,说让属下劝着点主子,说屋内的公子身子太虚了,再那般没日没夜的折腾,恐怕……恐怕时间不长了。”
紧闭双眼,瑞雪克制住她想咆哮的冲动,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当日恬哥儿在芬芳楼后院不是也说过吗,很多大夫说过莲儿活不过一年,但不止恬哥儿相信,她也相信,她相信她的莲儿回到她的身边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要多说了,我知道,一会儿我会在门口放张药单,你去抓药,顺便置办两辆舒适的马车,钱多少无所谓,最重要是稳定、舒适。”
“是!”
瑞雪吩咐完后,一边走一边将端着的膳点用内力加热,待她来到莲儿床边时,药粥的温度刚好热而不烫。
床上的睁目的莲儿脸色更比昨日还要苍白,好不容易昨日才有的几分血丝竟被自己一晚的酗酒胡闹而迟迟未归给消磨得丝毫不剩,这让瑞雪恨不得狠狠的打上自己几个耳光。
心急的她又忘了莲儿的禁忌,看到那苍白的嘴唇她就顾不了其他直接用汤勺小心的盛出一勺她特地吩咐下面准备的蜂蜜水,喂向莲儿,待汤勺触及莲儿的唇时,她才猛然想起,正准备收回手时,倾洒了些蜂蜜水竟流入了莲儿的嘴内,而他居然没有奋起反抗。
一时的惊喜让瑞雪喜急开来,她再接再厉,一点点的将勺中剩下的蜂蜜水慢慢喂入莲儿的口中,许是昨晚做了一夜的恶梦,筋疲力尽的莲儿乖乖的将勺中的水喝光了。
仅是这一点点小小的进步,就让瑞雪的眼泪象不值钱的水似的掉个不停,顾不得找东西擦眼泪,努力喂食的瑞雪胡乱的用衣袖当帕子,当水和粥都喂完后,她那不值钱的眼泪已经将她的两只衣袖给弄得一塌糊涂。
在她将餐盘交还给柳菱随便副带药方时,柳菱的唇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忍不住出声道:“主子,忙碌了这么久,要不要属下备浴桶沐浴换衣?”
瑞雪低头一看才惊觉自己穿的居然还是上芬芳楼做戏时的华服丽装,且两袖还不相适配的湿淋淋的,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算了答应柳菱的话了,而柳菱的速度也非常快,在她走后一刻钟后,就有人前来请瑞雪沐浴,这让瑞雪深深的怀疑是不是柳菱早有准备的。
沐浴宽衣后,瑞雪胡乱的进了些食物,勉强填饱肚子后,又迫不及待的守在了柳韶莲的身边,可这次却没有刚才的好运,在她刚刚坐到床边的塌蹲上,才摆好姿势准备好好的弥补四年来的相思之苦时,床上刚刚才安静睁眼的莲儿却又象是遇到了什么,身体又渐渐的颤抖了起来,吓得瑞雪飞速的闪离床边,远远的望着他。
瑞雪的远去让莲儿安静了不少,才开始抖动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平静,待他完全平静后,瑞雪轻吁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微薄的轻汗再度迈近他,这次,瑞雪才来到床边柳韶莲又开始呼吸加速了,再度吓得瑞雪再次后退。
周而复始几次,瑞雪开始找原因,几经努力,她终于发现问题出在自己新换的衣服上,这套新的外衣上,不知被谁好意的染上了淡雅的熏香,香味虽淡,即不是属于她的。
这一发现,让瑞雪更是惊喜,以前在宫中因为自己不得宠的原故,银月殿的供奉连吃饱饭都只是勉强,奢侈的熏香早已不知被那些势利小人给瓜分了,所以自己与莲儿、莫莫从来都只穿洗干净就了事儿的衣服,而这些衣服身上,有的也仅仅只是专属于他们自己的味道。在外面几年的军营生活也让她不知熏香为何物,在外面找人的日子,穆沁恫可能跟自己一样,不习惯用它,而焱儿,从小养尊处优的他更不可能会想到替她身上的衣服熏香,所以除这身柳菱她们准备的精致衣物外,她其他的衣服从来都有熏过香。
刚才她已经试过了,当她把有熏香的外套脱了,只着无香的内杉时,只要不真的接触到他,他都不会有什么反映,而只要穿着这件有香味的外套,就算只是站在床边,莲儿也会开始抵抗。这是不是意味着,莲儿沉睡中的本性还潜意识的记得自己的味道,还记得自己。
有了这层认识,遥远的幸福似乎不再如水中月般,瑞雪坚信,终有一天,她的莲儿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