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岚雪》云雾山岚

126、第九十五章

　　“前锋营听命，给我进攻！”在靛阳女将的身影消失在桑弘众兵的眼前时，这道命令从她嘴中传来，战争，就此开始。

　　进攻，的确是进攻，监军带领的区区百人防守执勤军几乎就是大象脚下的蚂蚁，不值一提，在敌人冲上来的前一刻，监军大吼道：“姐妹们，杀一个为自己报仇，杀二个为姐妹报仇，大家冲呀！”

　　城墙上，瑞雪眼睁睁的看到刚刚还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开着玩笑的战友们就这样消失在了靛阳大军的队伍中，悲痛之余，她用力的揭开至回城后一直带着的全面头盔，露出一张满是泪水的脸。

　　“各兵听令，拿出屋中所有油类，沿墙倾倒。速度！”用力摔开头盔，瑞雪也同士兵一起，将城楼中早已备好的桐油搬了出来，身先士卒的撒起桐油来。

　　楼下，解决完监军他们的靛阳女兵，嗜血张狂的大声嘲笑着，一面性屠杀的战争让她们信心倍增，只是她们不知道，在她们以为的胜利中，她们也牺牲了比靛阳还多一倍的军力。

　　“报！元帅大人，桑弘守城军在城墙周围倾倒桐油，我们的战士搭架上墙屡屡失败，损失已达千人。”靛阳前锋营的营将，就是刚才在阵前与桑弘监军对话的女将一扫方才的写意，汗流浃背的冲进了元帅帐。

　　身着元帅盔甲的英挺男子鹰目微瞪，紧绷的下额抽动了几下：“损失上千？蠢货，人家用油，你不知道用火吗？算了，上前开路，本帅道要看看这城墙到底有如何坚固！”

　　与此同时，正在城楼与士兵搬着麻袋的瑞雪被穆沁恫叫住了：“主子，安将军她们已经点完兵，马上援兵就到了，罡师傅叫我来请您回去。”

　　瑞雪抬起腰来，一把抹掉额限边如雨的汗珠，悲切的苦笑道：“回去？又一次丢下这些与我们同度四年的队员吗？不，以前的我何尝不是一个自私的上位者，可现在，不能再让这些无辜的士兵们白白牺牲了，我们的计划改变，叫上所有的高级将领上城楼，把我的将军服也一同拿上来。”

　　穆沁恫心脏猛烈的抖了几抖，瑞雪的话无疑是在宣告她打算在城内仅存的数万兵力与敌兵正面交战，可是，援军不是还没到吗?

　　“将军，援军目前还未到，您这样做太危险了，您以一敌十容易，但以一敌百、千、万就太难了，请您三思，还是等到援军到了再出面吧！一切以大局为重。”瑞雪如此的面容气魄让穆沁恫很难再以男儿之心对待，于是，他弯腰鞠弓以一个士兵的身份请求着。

　　瑞雪收回笑脸，厉声道：“快去，这是军令，只有执行，没有商量。”

　　“是！”毫不犹豫，一贯的服从让穆沁恫抬头挺腰答应道，但亮响的应答过后，他的脚步虽向前迈出，但他的头，却时不时的转头留恋那个又埋头搬麻袋的人儿。

　　瑞雪正在里屋搬出第二包麻袋时候，便听到一阵众多的军靴登楼声在耳边响起，身边正在工作的士兵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麻袋，抬头挺腰行起军礼来，瑞雪等将手中的麻袋放到了城墙边后，才望向来人。

　　她扫视了一圈，发现安子冽、罡、昊师傅等一系列高级全都如数到齐，只有桑弘锦儿的身影未在人群中发现。

　　“锦儿呢？”瑞雪咬牙问道。

　　“报病未到，在内镇修养。”安子冽答道。

　　这一问一答，让瑞雪身边正在行军礼的战士们纷纷愣住了，她们中的有些人正想提醒队长给长官行礼，没想到自己的队长就这样毫无礼貌的向将军问话，而安将军却非常恭敬的回答了。

　　“兵都点齐了吗？”

　　“是，属下还将镇中军户全数点齐，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她们便会马上加入阵营武装对敌。”

　　属下？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被这情况搞晕了的士兵们纷纷对望了起来，在收到大家都未知的情况下，她们又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伍芳队长。

　　“好，井碧。”

　　“属下在！”井碧的官职在这里并不是最大的，所以，她的声音先出现，然后人才从人群中艰难的挤了出来。

　　还未等井碧站稳，瑞雪又厉声吩咐道：“本将令你带出军旨，将中郎将桑弘锦儿召来，如遇拒绝，军罚严办。”

　　“是！”从未有过的热血澎湃在井碧的胸中回荡，终于，她心目中的猛狮醒了，不再被动沉睡，而是走出了洞穴猎食了。

　　“安子冽！”第一次，瑞雪连名带姓的将安子冽的名字叫出，而安子冽却产生了少年时第一次被长官点名时的激动。

　　“到！”

　　“本将命你将所有将士召齐在城楼下，本将将会亲自点兵迎战！”

　　“属下遵命！”领命后，安子冽也不用传令兵，反而亲自下楼开始执行这位战神将军的命令。

　　“罡素、昊苫！”

　　“属下在。”两位师傅纷纷站了出来，只有她们看向瑞雪的眼光不是敬畏，而是欣喜，她们的徒弟终于成才出师了。

　　“本将命你二人在本将点兵之时，协同前锋营副队长坚守城墙，如遇敌人火攻，便将麻袋中的河沙倾倒，保证城楼上不准任何敌国士兵冲上楼。”

　　“遵命！”

　　吩咐完后，瑞雪也不多说，径直向墙楼后方走去，而她所走之路，人人都自觉的留出一条路来。

　　后楼上，穆沁恫早已抱着一叠将军盔甲等候在哪里，看到瑞雪到来，他马上放下盔甲，递上一条他细心备好的毛巾。

　　瑞雪微微向他点头感谢，接过毛巾胡乱的抹了几把脸，然后很随便的将身上的执戟长盔甲解了下来，当着楼下数万将士的面，穿上了那套她甚少穿的将军全甲。

　　穿戴好后，瑞雪摒退左右，让所有将领跟普通士兵一样，站到了城楼底下。

　　“将士们！好奇吗？”

　　回应她的是若大声音的交头接耳。

　　瑞雪抬起手来示意安静后又接着道：“可能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我，现在我自我介绍，我就是那个你们一直以为忙于军务甚少在军中出现的镇国将军桑弘瑞雪。

　　的确，你们当中的很多人可能也认识我，因为我也是四年前那个首力战功当上执戟长的伍芳队长。自从靛阳兵临我们城下开始，可能每队站在城楼上执过勤的战士们都知道她们骂我是缩头乌龟，不错，我桑弘瑞雪的确是，为了让敌军陷入我自以为是的圈套，为了赢得更多的胜利荣光，我虽人在军营却一直不敢让你们知道。

　　原本我的计划是等援军出现后再理所当然的出面，那时候我已经预料到了可能我们的城池不保，可能我们的十万战士只有一半，那时候的我只以为能完胜敌人让她们十年之内不敢再来便是胜利。

　　可是，刚才一个普通的监军却改变了我，她的确是普通的，呆在军营里整整十七年，却依然还是一个小小的五品校尉。可是就在敌人大举攻城之时，她却带领着区区数百名士兵只身抵抗靛阳的二十万精兵。可能有些人正在心中嘲笑她的以卵击石、嘲笑这就是不执行军令的下场，可是又有谁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牺牲自己，牺牲与她朝夕相处的数百伙伴性命！

　　我告诉你们，她是为了你们。在监军离开城门的时候她告诉我，她为了不牺牲在城内更多姐妹的性命，她宁愿用她的生命拖住敌人晚一柱香的进攻时间，为了帮你们争取多一柱香等待援军到来的时间，就是区区一柱香的时间，少到不够你们闲聊二句的时间。

　　就是她，才便我桑弘瑞雪第一次面对我的身份，我是你们的公主，你们每一个都是我桑弘帝国的子民，你们有权利享受保护，而我，也有义务去保护你们。作为军人，你们也有义务去保护你们身边的每一个桑弘国民。

　　今天，靛阳国的侵略大军打到了我们的门前，她们的到来就是为了破坏我们家中父母的平安、儿女的快乐、夫郎对我们归来的窃窃期盼。她们进攻的目的还有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我们身边姐妹有限的鲜血，但做为她们的朋友、女儿、母亲、妻主，我们有义务去保卫这些属于我们的东西，任何人也不能强行夺走的东西。

　　所以，我决定，不再被动的等待援军的到来，而是带着你们，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保护我们身边的朋友、背后家乡的父母夫儿。你们同意吗？”

　　瑞雪大篇长幅的演讲没有多少政策性的鼓励话语，只有打动人心的实事求是，在这样残酷战争的开始，再多、再富丽堂皇的话说出来也是苍白无力的，而瑞雪的话真的让读书不多，基本一切问题靠武力解决的战士完全听懂了。

　　“同意吗？”没有人回答，瑞雪又大声问了一次。

　　这一次，叫醒了下面的所有人，城墙上已经亮过白日的熊熊大火提醒着她们，已经牺牲了的监军所争取的时间已经没有了，现有，一切只能靠她们自己了。

　　“同意！同意！为朋友、为亲人战斗到最后一刻。”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开始这样喊着，到最后，所有的士兵都用尽了她们最大的声音开始这样喊道。

　　“同意！同意！”

　　“同意！同意！”

　　不仅仅是士兵，连同安子冽在内的所有将领也不顾面子的吼着。

　　瑞雪感受士气提升得差不多后，又举了举手让所有人安静：“既然同意，那从现在开始，不管以前你们是充军者还是投军人，不管你们是官是将还是卒，从这一刻，你们不再是属于你们，而是属于我桑弘国门前的一颗钉子，任何人都不能轻易的吐出你们的最后一口气，不能让任何人轻易的拔开属于你们在国门上的位置，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士兵们有节奏的吼着。

　　此时，瑞雪绝对相信就算以前在有人在军营中有任何过节，但经过现在这番动员，她们绝对会象亲姐妹一样扭在一起，不抛弃不放弃。

　　“好了，会议到此结束，各就各位，服从指挥！”

　　“是！”士兵仅就回答了一次，然后就萧肃昂然的走向了她们该站的‘钉’位。

　　“安将军，你带上几位将军留在后方统率军情！其余将领，带好你们的武器，上楼随我迎敌。”瑞雪说完，抽出了她从未用过的将军军刀，向楼前走去。

　　城楼前，敌军的火攻的确有所奏效，虽然罡、昊二位师傅不断的让人在着火之处浇洒河沙阻隔空气，但忙乱之余还是让靛阳士兵钻了空子，时不时的就会上楼几个，还好罡、昊师傅也不弱，基本将所有上楼的士兵都抛了下去。

　　“罡师傅，有火把吗？”瑞雪看冲上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忍不住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没有，楼上有油，搬油的时候就怕意外着火，所以特地不准任何士兵带火种上来。”罡师傅闪过敌军射来的长箭，闪躲到瑞雪的身边。

　　瑞雪想了想又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要靛阳还有楼梯，敌军迟早都会爬上来，这样，叫士兵们将衣料撕成布条，在楼上留一堆敌人放的火，看哪上楼梯了就往哪里浇油，然后再将着火的布条甩去。”

　　罡师傅眼中一亮，马上激动的跑了出去。不消一会儿，瑞雪就闻到了阵阵肉香，人肉的香味，要是放在以前，瑞雪肯定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提出这种不人道的方法，但是现在，无可奈何，残忍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城楼下，一里开外的地方。

　　靛阳国的元帅远远的看到自己的士兵们象人肉串烧一样掉下城楼，气得将他手中的紧握的宝剑狠狠的插入了地下，入地三寸。

　　“元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只带了五十架木制楼梯，可是现在已经坏掉了二十八架，再这样下去，剩下的可能也……”一个靛阳将军打扮的女人焦急的问道。

　　“本帅知道，让前锋营停止攻城，叫旗兵打出旗语，让对方主帅出来说话。这地是平原，没有大树，你让一营铁骑立刻出发去远处山上砍伐木条。另外，叫管具营的马上将所有粽麻绳梯找出来，再让火营将她们火房防火用的树脂拿出来浸泡半个时辰后烤干。”

　　“是！”女将用敬佩的眼光看了看她的元帅，然后点头应命而去。

　　“安子冽！哼！我道要会会你，没想到本帅还把你给小瞧了。”靛阳元帅将他左手中的长缨头盔戴到了头上，帅气的翻身上马，喝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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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将军，敌方……敌方要求主帅对话。”旗兵满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向瑞雪汇报道。

　　“好，你先退下，注意敌军冷箭。”瑞雪点头答道，一轮战事稍停，她此时正在帮忙抢救伤员，对方突然停止的攻势正让她奇怪，没想她们会在这个时候要求主帅对话。

　　瑞雪的低姿态体贴让旗兵受宠若惊，早就听闻这个公主将军爱兵如女，没想到还是真的。旗兵傻笑了几声，摸了摸脑袋飞快的跑了下去，她急着让她的姐妹们分享她的这份殊荣。

　　“将军，我为您整理一下吧！”从战事开始，穆沁恫便一直呆在瑞雪身边，一方是瑞雪要求，另一方面则是他自己的私心，面对突然陌生起来的瑞雪，穆沁恫突然觉得这个他相处了四年的人儿对他越来越有吸引力了。

　　将伤员送上担架，瑞雪故意扯开嘴角轻松的笑了笑：“沁恫，你别这么严肃，将军过去，将军过来的，我听着不习惯。”

　　穆沁恫也腼腆一笑，开始着手扶正瑞雪的头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会不自觉丢开自己私下喊的主子改喊将军的。

　　“对不起！”两人的近距离靠近，让瑞雪闻到穆沁恫身上有股子浓浓的血腥及汗臭味，她知道，在这里，男子就应该永远清清爽爽，与血腥、汗臭绝缘的，没想到，就是因为她才让这个初识时如马蹄莲的男子落入了血腥，在今天之前，她还在扬扬得意她的培养成功。

　　多年的相处让穆沁恫知道他的心上人讲的是什么，他含笑着摇头道：“不，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一个男子怎么能够尽我一个桑弘人的义务，保家为国？”

　　穆沁恫的话让瑞雪笑出了声：“傻瓜，保家为国是朝廷的宣传口号，你呀！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自己。”

　　百年难遇的，穆沁恫向瑞雪作了个鬼脸，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他冷块脸容的瑞雪硬是给吓住了，没想到，原来她以为的新时代男性做鬼脸会如此可爱……

　　“公主，敌帅到了。”一道声音打破了瑞雪与穆沁恫四周的迷咒，穆沁恫后退了一步，满意的看到经他手收拾的瑞雪又恢复了英姿飒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