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不吃青团

46、第 46 章

　　“回去歇会儿吧，都连着多长时间没睡了。”萧成赫拍拍苏维的肩膀，站起来把他手上的针拔掉，“做完手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呢，还得观察，干等着没用。”
　　“要等多久？”苏维说。
　　“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收拾收拾，该带的东西带来。隔离病房可不是嘴上说说。”萧成赫不紧不慢地收着药瓶，“你不把你自己收拾利索了怎么照顾他？睡饱了再回也不晚，他有我们看着呢。”
　　苏维没答话。
　　“相信我们医护人员，”萧成赫对着苏维不放心他们的态度竟然难得没发暴脾气，“他出来了我电话叫你。”
　　苏维还是坐在椅子上没起来，“我等他手术做完再走。”
　　话音未落，手术室里医生节奏猛地被打乱，看动作竟全都紧张了起来。
　　苏维一下跑到玻璃窗跟前站着，他听不见监护仪的警报声，但是能看到那上面的心跳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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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下监护仪的警报红灯开始闪。
　　屏幕上表明心跳的绿色线条跃起的周期渐渐拉长，缓慢而不规则，直线占的比重越来越多。
　　梁和的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逝。

　　萧成赫一把拿起墙上的电话，问里边的人，“什么情况？”
　　“不清楚。没有任何征兆，刚才还好好的。”助手话语间有些慌乱。
　　方墨推门冲进来，他在外头听见了手术室里的异样，“怎么回事？”
　　“不知道，心跳往下降，他们说没有任何征兆。”萧成赫说。
　　“……完了，他是潜意识里不想活！”方墨扒着玻璃，转头一把抢过萧成赫手里的电话，“患者有严重的自杀倾向，叫个人下去行吗？”
　　“叫谁进来？这没他站的地儿。”主刀忙着抢救人，语气很不耐烦，答话都隔了好一阵子。
　　“不是医生，是他家属。”方墨连忙解释，“你们该干嘛干嘛，他不会碍事的。”
　　心跳数继续走低。
　　主刀医生没有理会，电话里传来注射肾上腺素的指令。药品迅速打进体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监护仪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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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控警报即刻消失，红灯转绿，屏幕中跃动的信号慢慢变多，所有人都跟着松了口气。手术室里迅速恢复秩序。
　　看台上的三人谁也没往回坐。
　　苏维站在两人中间，透过玻璃细细研磨着梁和的表情，然后说：“他很伤心。”
　　“你怎么知道？”萧成赫盯了半天没看出来，疑惑地问。
　　“他的眉眼是向下坠的，以前从来没有过，在救护车上也不是这样。”苏维说。
　　“是吗？”方墨按照苏维的提示去看，确实有那么一些，但不怎么明显。
　　下一秒，心跳数竟然又开始哗哗往下掉，仪器的红灯立刻闪了起来。
　　苏维的手死死按着玻璃，整个人贴在上面，想要离他近一些，更近一些，再近一点点。
　　难道又要失去他了吗？
　　你为何三番两次地要放弃人间？
　　到底在那间房子里经历了什么，让你变得如此绝望？
　　哥哥想让你醒来之后讲给我听。
　　宝贝儿，宝贝儿，求你不要走。

　　“这回又怎么了？”方墨抓起听筒就问。
　　“跟上回一样，叫他家属下来吧，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太奇怪了。”主刀医生这回不再拒绝，他略一抬眼看向上边旁观区。
　　那里早没人了，听筒都没来得及扣回去，电话线可怜兮兮地吊着，悬在空中来回地荡。
　　三分钟后，苏维全身穿着无菌衣，被萧成赫带着，迈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的警报还在响，这次他身临其境感受到现场紧张的氛围。急促的嘀嘀声环绕在耳边，一下下拉紧在场人的神经，分明是死神走近的预告，如此冷漠，如此无情。
　　　 嘀，嘀，嘀，嘀，嘀。
　　“你不要离他太近。”萧成赫在他背后微微拉着他，怕他一个冲动扑过去，好在他没有。
　　助手把梁和的手掏出来，递给旁边离他两步远的苏维，说，“碰到就不能再放回去了，会污染。”
　　“说话行吗？”萧成赫询问主刀的意见，在别人的主场还是不能太张狂。
　　“说吧，不影响。”主刀大夫这次一口答应，这个患者太奇怪了，肾上腺素打进去才多大会啊，常规操作看样子不太行。
　　苏维接过梁和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对方手上的戒指。
　　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那个，两人那天一起精挑细选的那个。

　　苏维清了清喉咙，在嘀嘀作响的背景音中说道：“梁和，哥哥来了，来摸摸看。”
　　30。
　　苏维始终如一的淡淡嗓音并没有受到现场紧张氛围的影响，依旧满含着温柔，期待，与疼惜。
　　他让梁和的指尖与自己无名指上的那一枚相触，带着他慢慢抚过它上面的每一处纹路。
　　金属指环本应冰凉，但在他手上并不是，苏维的那一只是暖的。
　　21。
　　“跟你一样的，是不是？是哥哥在这里。”苏维站在他身边慢慢地说着，“别害怕。”
　　他的双手把梁和的手轻轻包了起来，右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手背。
　　18。
　　“宝贝儿，别害怕，别走。”苏维完全不在乎现场的医生们听了他这话会作何反应，“有哥哥一直陪着你，哥哥在这里，不走。宝贝儿也别走好不好？”
　　苏维的手指一下下刮挠着梁和冰凉的掌心，他看了一眼监视器，接着说：“宝贝儿别难过，什么事都会过去的，哥哥不会从你身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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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维没再往下说，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不停地在梁和的左手上弄出点动静，时而拍拍，接着挠挠。
　　效果不明显。
　　梁和的眉眼还是垂着，整个人了无生气。他的心搏数依旧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说死不死，说活不活。
　　“萧医生。”苏维转过头来看着靠在门边包裹着无菌衣戴着口罩的萧成赫。
　　“怎么？”萧成赫放下抱着的手臂。
　　“有听诊器吗？”苏维问。
　　“啊？”萧成赫愣了一下，“这边没有。你想干嘛？”
　　“叫他听点东西。”苏维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围着呼吸面罩的梁和。面罩上的雾气很微弱，游丝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能说散就散。　　
　　“行吗张主任？”萧成赫伸长了脖子问台上的主刀。
　　张主任看苏维在这梁和起码还能吊住一口气，便说：“好好消毒。”
　　“行。”萧成赫转身出了门。
　　在等待的间隙中，苏维一直握着梁和的手，持续地温暖着，抚摸着。
　　“宝贝儿，别走，你还没来得及多笑笑，不能走。”
　　“你好了之后，我们去找棉花玩好不好？”
　　“等你醒过来，哥哥给你做你想吃的鸡公煲，酱汁拌米饭，给你盛一大碗，宝贝儿不用不舍得吃了，想什么时候吃哥哥都给你做。”
　　“宝贝儿，宝贝儿……”苏维再想不起什么话说，只好一遍遍地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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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室里偶尔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来了。”萧成赫拿着听诊器，连带着他自己从头到脚又重新消了一遍毒。他远远地把听诊器交给器械护士，护士把听筒掰开，戴进梁和的耳朵里，另一头苏维拿着。
　　苏维把听诊头搁在自己的心脏处，左手与梁和紧紧相握。他不由得有点紧张，胸腔里心脏扑通扑通得连自己都能听见，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传递到梁和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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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报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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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回来了……”手术室里一众人纷纷惊呼，连连质问道：“你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

　　苏维不敢说话，在梁和身边站得有些僵硬，也不敢回答，怕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吵到他。
　　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心跳声。
　　苏维定定地盯着梁和的睡颜，发觉他的眉眼渐渐放缓，变得平和许多，但接着——
　　“他哭了。”苏维把听诊器拿开，小声说。
　　“啊？不会吧？”护士赶紧偏过头去看，“哟，还真是，麻药没给够？这是醒着的？”
　　护士赶紧拿纱布在梁和脸上擦擦。
　　“不是。不可能。”麻醉医连忙摇头，接着又想了想，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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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拿开了？怎么又开始降？”张主任皱着眉头看了眼监护仪。
　　苏维赶紧把听诊头按了回去。一边左手与他的紧紧相握，轻轻地捏着，时而挠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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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个黏人的孩子。”张主任感叹道，紧接着转了转有点酸疼的脖子，“快结束了。”
　　张主任这句话将手术室里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爱情的力量。”萧成赫靠在门边说。
　　“俗，怎么就不能是生命的力量？这位家属的心跳声一定是铿锵有力，看把人吵醒了，哭了都！”护士立刻开怼，四周的医生跟着哈哈笑。
　　“你叫他换个人听听，绝对不会是这效果。”萧成赫吊儿郎当地在门边歪成条蛇，站没站相。
　　“怎么，听你的还能笑出来是咋滴？你的小心心给人家蹦个迪斯科出来？啊夜店小王子？”张主任调侃他，一屋子人哈哈哈起来没完没了。
　　梁和离着人间只剩一个脚后跟的距离，仅仅凭着苏维的心跳声就能从阎王爷那回了头。萧成赫现在想想当时在看台上问苏维的问题简直可笑。
　　对着这么个人，谁不愿意把心都捧给他？
　　谁舍得把这么个大宝贝交给别人看着？
　　全职陪护还能叫个事儿？
　　怎么疼也不过分！

　　“我看这是好了？”方墨的声音透过电话在手术室里响起。
　　“啊，苏维出马，比什么药都管用。”萧成赫在一众人的笑声中说。
　　“爱情的力量。”方墨点点头说，先前的紧张散了些许。
　　“你俩才是一对儿吧！心有灵犀耶！”张主任接着拿他俩开涮，兴奋地说道。
　　“他胸不够大。”萧成赫说。
　　“他长得不够帅。”方墨同一时间在电话里嫌弃。
　　“是不够帅，而且萧成赫的屁股蛋不够圆。”张主任一本正经的点评，“前天这货做完手术还在更衣室里错把我内裤拿走了，叫都叫不住。我媳妇给我挑的蜡笔小新我都还没来得及穿呢，瞧着在他屁股上空荡荡的。”
　　“你那叫胖！”萧成赫站直了，一提起蜡笔小新他的暴脾气就隐隐有冒出的趋势。
　　“呸！我臀可翘呢！浑圆！”张主任手下不停地说，车速越来越快。
　　嗯？
　　苏维尴尬地把听诊器往自己的心口按得紧了点，省的叫梁和听去些不该听的把人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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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和的表情终于回归安宁平和，连着面罩上的雾气也浓重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