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不吃青团

44、第 44 章

　　方墨他们几乎是贴着警察脚后跟儿冲进的案发现场。苏维一进门就瞧见脚边躺了个人，身边乌泱泱还围了一圈儿，一瞬间以为他是梁和，拖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就扑了过去。
　　萧成赫眼尖，一把把苏维拽了回来，拖着他往前，“人里头呢。”
　　先冲进去的一批警察正拿着小刀拆梁和身上捆着的绳子。
　　麻绳太结实，一时间割不断，梁和还维持着倒立的姿势。只不过上半身被两个警察从地上托了起来，其中一个负责撑住他，另一个伸手拆他脸上的面具。
　　“我天呐这什么玩意儿，别乱动别乱动。”那个警察不晓得梁和的特殊情况，又是深更半夜的，脑子不怎么清醒，对他在半空中的拼命挣扎反应比较迟钝，还以为是被吊着的时间长了整个人现在窝着不舒服。
　　“你弄疼他了！”苏维瞧见梁和挣扎的动作就知道他难受了，猛地扑过去，一把将那警察扯开。
　　那警察冷不防地一下子被甩到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一下子就蒙了。
　　“是病人家属，别见怪。”郑朗怕那人再起来跟苏维争执，赶紧跑过去把他拉起来，拉着一块站到旁边。这边有的是人忙活，先不跟着掺和了。
　　“力气倒不小。”那人看了苏维一眼，虽然没再上去跟人理论，但也老大不乐意，语气不怎么和善。谁被人往地上一扔脾气能好啊，这还算极体谅极温和的了。
　　郑朗赶忙给人点了颗烟，边打火边跟他解释：“人质是个病人，他照顾人惯了，力气都是练出来的。”
　　“哦。”那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脚往地板上踩了两下。
　　“没事儿？”郑朗看了看他身后，什么也没看出来，都穿着深色的制服裤。
　　“没，就有点麻。”他摇摇头站直，低头偷摸抽了两口就赶紧把烟掐了，现场这么些人看着，被瞧见显得消极怠工。
　　他下巴照着梁和一点，“够惨的，绳子跟门拴着，咱们一开门他就往地上栽，声挺大的，地上不少血。救护车叫了没有？”
　　“叫了。”郑朗环视了一遍现场，“犯事儿的呢？”
　　那警察带着郑朗找犯人去了，说是被押在外头。

　　“梁和！梁和！是哥哥，哥哥来了！”苏维一边不停唤他的名字，一边上手拆他脸上的面具。
　　方墨比较谨慎，半蹲下看了两眼面具的架构，站起来把苏维的手挡开：“操他妈了个逼。”
　　一帮扶着人的割绳子的警察动作一顿。
　　“抱歉一时没忍住。”方墨低着头解释，接着喊，“萧成赫！你手精细，来。”
　　“嗯。”萧成赫正在旁边检查梁和身上的伤口，接着与方墨交换位置，绕到他们这，把苏维往另一边一推：“喊喊他，别让他睡。”
　　苏维从那个托着他上半身的警察手里接过梁和，抬起一条腿先用大腿顶着他的后背，又空出一只手拍拍梁和的脖子，“宝贝儿，宝贝儿，哥哥在这，跟哥哥说说话。”
　　那个割绳子的小警察听见这信息量这么大的称呼，动作又一滞，然后在划下最后一刀之前不动声色地通报道，“要把人解开了啊，来抓着点他腿。”

　　梁和终于从空中悬吊着的姿势解放出来，苏维让他上半身侧靠在自己身上，把后背让给他们，让人接着割他胳膊上的绳子，方便方墨察看他头上的伤。
　　萧成赫瞥见刚才拆他面具的那个警察的动作，先是麻利地带上手套，然后轻轻捏住他眼下的两片机关，一边把面具往外提一边慢慢往反方向拨动。
　　梁和安安静静地，没有挣扎，说明方向对了。
　　萧成赫把机关缓缓推到底，然后把那面具从梁和脸上扯下来。
　　梁和的眼皮都被撑裂了，长时间被强迫着不许眨眼，流出来的眼泪混着血水沿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颊往下淌，好不惨烈。
　　“上救护车。”萧成赫见他背后的麻绳也被割断了，连忙招呼赶过来的当地医生，“去X大附院。”
　　苏维跟着梁和上了同一趟救护车，萧成赫和方墨把车上原先带来的医生统统赶了下去。
　　“你谁啊？别瞎捣乱。”有个大夫气着了，活了小半辈子没见过这号傻逼，语气很冲地顶他俩。
　　“我X大附院萧成赫。”萧成赫头也不回地上车。
　　“哟，师哥好。”那小大夫看了两眼才认出来是他，外头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关门。”萧成赫头也不抬，在梁和旁边忙活。
　　小师弟没二话，赶紧把车门关好。

　　“你不去看邵之洺吗。”方墨知道萧成赫跟邵之洺的关系好，随口问了一句。
　　“人都凉了，白布一盖，有什么可看的。”萧成赫头也不抬，手下不停，语气很平淡。
　　“谁杀的？”方墨猛地一抬头。
　　“另一个绑架犯，他自己承认了。”萧成赫说。
　　“便宜他了。”苏维冷冷地说，一手紧握住梁和，一手在他斑斑驳驳的脸上来回轻抚。
　　方墨点点头：“死得好。”
　　使那下作手段把苏维撂倒了再抢人，换成自己恨不能把人剁碎了拿骨头渣喂狗。
　　这号渣滓估计狗都不怎么待见。

　　“宝贝儿，睁开眼睛看看哥哥。”苏维唤梁和的时候不再冷着口气，而是满含着期待与渴望，执着地，一遍遍地在车厢里重复着。
　　“宝贝儿，宝贝儿。”
　　“哥哥在这，你安全了。”
　　“哥哥一直陪着你，宝贝儿不用再害怕了。”
　　方墨听着苏维淡淡的声音，眼眶一热，鼻子抽了抽，抬起手腕压了压眼眶。
　　“不睡觉。”方墨擦眼泪的手腕猛不丁顿了顿。
　　“什么？”萧成赫抬头看方墨。
　　“那个面具。”方墨放下手，低头仔细看了看梁和眼眶四周的裂伤，“后面的机关撑着他的眼皮，梁和闭不了眼，就是他那次说的不睡觉吧。”
　　“电视上播的东西是什么？看着跟电脑屏保似的。”萧成赫被他一提醒，猛地想起来现场那个十分引人注目的超大屏幕。
　　“他被催眠了。怪不得不醒。”方墨把手举在双眼紧闭但是眼皮翳动的梁和面前，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干什么。
　　萧成赫看方墨犹豫的样子，催他：“你倒是叫啊。”
　　“我不知道那王八蛋怎么把他催眠的。”方墨又把手放下，着急却又无奈地捶了捶腿，“不清楚他用的什么催眠方式。如果他设定了什么特殊的口令，我没按照既定模式，而是选择强行叫醒，会对他的大脑造成伤害。”

　　苏维听了方墨的判断，没说话，伸手在梁和的耳边打了个响指。
　　嗒。
　　很清脆的一响。
　　嗒。
　　嗒。
　　“哎……”方墨刚要去拦，梁和冷不防地从担架上腾地坐了起来，把方墨的手掀了回去。
　　“哎我操。”萧成赫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来回看着苏维跟梁和，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要打响指？”
　　“成功了就成，不成功一个响指也吵不醒他。咱们一直说了这么长时间不是也没影响他么。”方墨终于松了口气，朝他解释。
　　“那你怎么不打？”萧成赫觉得方墨是不是一夜没捞着睡，脑子不够用了。
　　“我想复杂了。”方墨摇摇头，捏了捏鼻梁，苦笑道。
　　“宝贝儿，看看哥哥。”苏维上半身往梁和面前探了探，伸手轻轻地把他的胸膛往担架上按。
　　梁和循着声音转过头，眼神一看就不正常，空洞洞直愣愣的，不会动，没有焦距，分不清他在盯着哪里看。
　　“哥哥来接你了，你安全了。”苏维盯着他涣散的眼睛，慢慢地说。
　　梁和歪了歪头，表情很茫然。像是没听懂。
　　“说话，宝贝儿，跟哥哥说说话。”苏维皱了皱眉，让他躺回去，方墨看着梁和这状态，手心里都掐出了一层薄汗。
　　“知道我是谁吗？”苏维俯下去问他。
　　梁和这次张了张嘴，艰难而又缓慢地把声音发出来，“我……的……饲主。”
　　一车人全愣了。

　　“他说的什么？”萧成赫一脸不可置信，他宁肯以为自己刚才没听清。
　　方墨朝梁和指了指苏维，“他是谁？”
　　梁和没开口，跟没听见一样。
　　他又回手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我的……饲主。”梁和半睁着眼，机械地小声回答着。
　　萧成赫听他这回答，觉得自己应该是撞鬼了，净碰见些邪事。他非要自己来确认一遍：“那你是谁？”
　　“……金丝雀。”梁和深褐色的眼瞳朝着车顶，直视着上面刺眼的白光灯，有些迟钝地应了刚才的问题。
　　一时间，车厢里除了仪器运转的嘀嘀声，再没了动静。
　　“怎么叫？”苏维沉默了一会，看向方墨。
　　“这是第二层。”方墨皱着眉说，心又悬了起来，“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必须遵从特定的模式才能解开的情况。”
　　萧成赫气得骂了一句。
　　“那王八蛋不会交待的。他就想让梁和听他的话。”方墨往后一靠，长长叹了口气。
　　“听什么话？”萧成赫问。
　　“你觉得呢？”方墨两手往膝盖上一摊，“都折磨成这样了，再往后是什么状况？白布一盖？还用我说？”
　　苏维闻言咬了咬牙，下颌绷得死紧。

　　“这样吧。”方墨跟萧成赫和苏维商量，“身病心病一块治，先看看他脑部有什么问题。”
　　萧成赫反复攥着拳头，骨节都被压得青白。
　　“给他把血肿消了，做完手术别去你们那边的病房，上我那，我安排他进我们科。”方墨说。
　　“行吗？”萧成赫明显很不赞同，“你们科前阵子那老太太半夜里把隔了仨病房那个，夜里睡觉打呼噜的小伙子，拿枕头闷死了，你把他搁一堆精神病里头这不是巴不得他没命？”
　　“不会的，我让他进隔离病区，那是我们科看管危……特殊病人的区域，很单一很私密。苏维，”方墨审视着苏维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梁和进了隔离病区，你要不要陪着？”
　　他本来想说危险病人，在说出口的那一刻还是收住了，换了个词。

　　“嗯。”苏维想也没想就点头。
　　“那相当于把你们俩一块封锁了，你行吗？”方墨再次确认道。
　　“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苏维没有犹豫地回答。
　　“有一点先跟你说明，”方墨严肃地说，“那人往梁和脑袋里植进这么个程序，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梁和得……”
　　“怎么样？”苏维抬眼看他。
　　“……被镣铐限制活动区域。”方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