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不吃青团

15、第 15 章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到了除夕。又是明朗的上午，阳光斜斜射入擦拭得干净的落地窗，照得整间屋子亮堂堂。

　　不久前苏维在客厅落地窗边给梁和新铺了毛绒绒的地毯，毯子上架了一张不大不小的素白圆桌。梁和特别喜欢苏维给他布置的这一片小角落。他可以尽情地坐在地毯上晒太阳发呆，或者趁日光正好的时候翻翻书本打发时间。梁和还收到苏维给他订购的绘画书和彩笔，生怕他在家里觉得无聊。

　　这天两人起了大早，吃过早饭后梁和坐在地毯上画画，苏维在门外贴对联。

　　忽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梁和朝门外喊：“哥哥电话！”

　　“来了！”苏维把横批“平安喜乐”在门框上压实，回客厅拿起手机。来电的人是萧成赫，说方墨和他过几天要出差一阵子，临走之前想确认一下梁和的情况。

　　苏维报出住宅地址，寒暄几句挂了电话，走到梁和身边盘腿坐下。

　　“画的什么？”苏维偏过头看。

　　梁和把画纸朝苏维推了推。拿过面前的摄影杂志，指了指翻开的那页。他在描摹那页花间采食的蜂鸟，颜色上到一半，已然看得出小动物灵动的姿态。

　　“真好看。”苏维夸赞，“一会方医生和萧医生来做客。”梁和乖巧地点点头，收拾了画具起身，说做好喝的招待他们。

　　苏维有些好奇：“你要做什么东西？”

　　梁和笑嘻嘻地卖关子，故意不告诉他。

　　苏维有些犹豫地问他：“……要用刀子吗？”

　　梁和想了想，点点头，“会用到水果刀。”

　　苏维又问：“天然气呢？”

　　梁和摇摇头，“不啦。”

　　苏维没有心大到让他自己一个人拿着利器，于是揽过切水果的活计。梁和乐得接受苏维的帮忙，让他把草莓洗干净，削去顶端的叶子和口感不好的部分。

　　梁和在厨房翻翻找找，找到榨汁机。苏维帮他通上电，梁和将处理好的草莓倒进榨汁机，有点选择困难地看机器上面的按钮。

　　“要榨到什么程度？”苏维探过头去帮他参谋。

　　“嗯……不要果汁，碎碎的。”梁和看向苏维。

　　苏维：“按这个。”指了指中间的按钮。

　　梁和启动机器，草莓很好处理，榨汁机刺耳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接着他拿了四个高筒玻璃杯，把草莓碎均匀地分在四个杯子里。

　　苏维挑眉，想看他要做出什么来。梁和从冰箱里拿出蜂蜜，往每个杯子里添了点。

　　“哥哥爱喝甜的吗？”梁和举着蜂蜜勺，小心翼翼地从罐子里取蜂蜜。

　　“嗯。”苏维拣起早晨做沙拉剩下的半颗青柠，切了两块，又沿着果皮划了几刀，皮肉恰好分离到一半。

　　梁和：“那就再来一勺。”

　　苏维看他把蜂蜜放回冰箱，拿出两瓶苏打水，又从冷冻柜取出冻好的冰块，每个杯子里扔了几块。

　　苏维拦住他放冰块的手，“不要给你自己加。太凉小心闹肚子。”

　　梁和没有什么异议，最后一个杯里没加冰。

　　苏维帮他把剩余的冰块放回冷冻层，梁和不紧不慢地拧开苏打水，咕噜噜地往杯子里倒。

　　“好啦。”梁和看着面前的成品，表情是丝毫不担心会难喝的自信。

　　“等等。”苏维把两块划开的青柠插上去，给他和梁和的杯子里放了几颗樱桃，“这样不会弄混。”

　　“哥哥真棒！”梁和冲他竖起大拇指，表情是对苏维品味的肯定。

　　这时候门铃像是掐准时间似的，叮铃铃地响起。

　　“过年好啊我维！”萧成赫大喇喇的嗓门震得楼道里都响着回声。

　　“新年快乐。”方墨的声音反倒稳重很多，给苏维拜年。

　　“春节快乐，拖鞋准备好了，进来吧。”苏维迎他们进门。两人人换好鞋进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转着目光，打量着苏维的家。

　　“啧啧啧……这么有调调，哟还铺了地毯？”萧成赫看向落地窗一角，以为那个小圆桌是拿来作摆设的。叫萧成赫自己猜，还以为是装花盆的什么台子。

　　“给梁和买的，他喜欢在那边玩。”苏维表情平淡，丝毫不在意萧成赫的调侃，压根不往心里去。

　　方墨没见到梁和，问苏维他跑哪去了。

　　“来啦。”听见方墨叫自己名字，梁和从橱柜后面直起身，翻出托盘把杯子摆好。苏维接过，替他放在客厅茶几上。梁和慢慢走回客厅坐下。

　　“哇。看上去就觉得很好喝。你亲手做的吗？”方墨赞叹。

　　“跟哥哥一起做的，莓莓苏打。”梁和不好意思地笑笑。

　　萧成赫仔细地观察着冰块表面浮动的小气泡。草莓的颜色红红的很应景，杯口异色的点缀恰到好处。窗外阳光打在玻璃杯上，在茶几表面斜斜落下晃动而透明的影子。苏维把饮料分给他们，梁和自己拿过没加冰的那杯，笑眯眯地说喝前摇一摇。

　　“……这又没有杯盖，摇洒了怎么办？”萧成赫逗他，试探梁和的反应。

　　梁和从身后变魔术般拿出了几根吸管，递给萧成赫：“喝前搅一搅。”

　　方墨和萧成赫一齐笑出声，心想小朋友真有趣。四个大男人围坐在客厅喝草莓苏打水，这场景简直了。苏维倒是面色如常，凉丝丝的气泡水刺激着口腔里的每一处，回味是多一份的清甜。

　　萧成赫大致查看了下梁和身上的手术痕迹，又检查了他骨折的几处，说疼痛还会持续一阵，能忍着就不要用止疼药。外伤大致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苏维提起梁和脑袋里的血肿，萧成赫想了想，说：“出院前又给他检查了下，倒是没有发展的趋势。如果现在的状况可以保证不恶化，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不开刀治疗。”

　　方墨起身，踱步到梁和窗角的小矮桌，翻了翻他看的读物，居然没有一本是全文字的，便问道：“他现在认得字吗？”

　　苏维：“认是认得，但叫他联系起具体事物会很吃力。他现在连手机都不怎么看，认个人名要反应好久。”

　　“唔……”萧成赫皱眉，“他那血肿出现的位置不太可能造成这种后果。”

　　“心源性的症状。”方墨捧着苏打水，凉浸浸的温度刺激着手心，无意识地搅着吸管：“有些患者的表现和他类似，还是心理障碍的问题。”

　　梁和分辨得出他们没有朝自己说话，安安静静坐着喝饮料。

　　“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异常？”方墨问。

　　苏维想了想，考量着开口：“……怕我不要他。他对这个反应很大。上次有个小误会，差点吓得情绪崩溃。”苏维定定地看着梁和，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仍是心有余悸。

　　“他手术完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谁？”方墨捏了捏鼻梁，心里有了个大致的探索方向。

　　萧成赫指了指苏维，苏维点点头。

　　方墨：“他从出院到现在都有谁看过他？”

　　苏维想了想：“邵之洺，”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那天你们都在，还有他父母，他家的律师。”

　　“其他人梁和不认识，但梁和见了邵之洺居然也没什么反应。”梁和那天瞧见苏维手上的伤，哭得稀里哗啦，但对面满脸飙血的邵之洺压根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萧成赫回忆起那天病房里的场景，想起了这个当时没人在意的细节。

　　苏维：“珍绣坊的老板娘来看过几回。梁和以前经常在她店里待着，醒了也记得她，每次来他都很高兴。”

　　苏维顿了顿，在记忆里有条不紊地翻找：“还有他学校的同学来看过一回，当时……”

　　“他不太愿意搭理？还是兴致不高？或者像对你和那位老板娘的态度一样？”方墨挑眉，心下似乎是有了考量。

　　苏维：“就跟不认识一样。看着他们的眼神很陌生。”

　　“洒脱的小朋友。”这回答完全在方墨的预料之中，他半玩味半探究地看着梁和，“基本可以断定，他内心抗拒他觉得没必要的人。以前见过的人现在不认识，不是在装，这属于潜意识里的防御机制在保护他的情况。”

　　这话多往下听一层，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了。方墨其实想说梁和内心很在意苏维，但也不好直白地挑明。至于是个什么样的在意法，现在的梁和也不能解释清楚。方墨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这阵子他的幻觉有没有恶化。

　　苏维说没有。看来梁和在他这里被照料得很好。

　　方墨点点头，“不产生幻觉不是坏事，但是不要侥幸。”拿出一个小药箱交给苏维：“里面都是我开的一些处方药，用量都写得很清楚。他现在身体恢复的不错，副作用不会对他产生太大影响。记住不可以随便停药，绝对要按时吃完。”

　　苏维一一记下，两位医生不再打扰，寒暄几句，起身告辞。

　　两人前后下楼出了门，萧成赫对方墨说：“他们……”

　　方墨笑笑，感叹：“说不上他俩谁更幸运。”

　　“幸运？”萧成赫一时没转过弯。

　　方墨：“梁和的幸运是苏维心甘情愿给他无微不至的疼爱和照料。至于苏维……你更熟悉他，你觉得呢？”

　　萧成赫一翻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成天瞎琢磨人，我才懒得猜你们gay的心思。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再过两年刷绿漆都装不了嫩了，多大岁数了都。”

　　方墨丝毫不恼：“怎么，你要给大龄剩gay介绍对象？相亲我也可以的。像你这种类型的就算了，你这样的在我们gay圈叫熊受，不怎么受欢迎的。”

　　萧成赫被悚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才熊受！你就是一受，你都熊不起来！”

　　过几秒，萧成赫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操！说谁熊，说谁受呢？！老子当gay也是个1！”

　　两人一来二去地瞎贫，七拐八绕地走出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