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袭制狱警》夏勿晴

1、第一次烟

　　2697年，1月22日，雪。

　　春鹤站在门口，低头仔细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站在了白线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珍惜地抽了一口。

　　今天是康艮出狱的日子。等康艮出狱以后，春鹤就抽不到这么好的烟了。

　　门内传来脚步声时，春鹤赶紧吸了两口，将还有点火星的烟屁股扔到脚下，搓了搓，然后蹭到了墙角的一个小小坑洞中。

　　开锁的声音，春鹤在门口站得笔直，门内伸出一只黑色戴袖扣的手，向里面扯了一把，推出来一个人。

　　被推出的人懒懒散散，向前走了两步，扭头停下了。春鹤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大声背起了每个犯人出狱时，狱警都要背一遍的守则：“从单川监狱出去，以后严守秩序，绝不······”

　　春鹤以前也曾做过送行者的差事，背的很顺溜。但是这次他语速有些快，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严肃。因为这次要送走的是康艮。

　　春鹤认真背着，不看康艮，可是余光控制不住地瞄到了他。以往春鹤见到都是穿着蓝白条囚服的康艮，可是现在的康艮穿上了正常的衣服。这让春鹤紧张起来。

　　康艮站在春鹤两步远的位置，嘴角微微挑起，听春鹤背那无趣的守则。

　　“我以后会遵守······”

　　等到将最后一句话背完，春鹤便转了身，向门内走去。然而那个让他躲避的人一只手撑在墙上，挡住了春鹤的去路。

　　“嗯？好像有烟味？”

　　春鹤抬头看康艮，努力摆出来庄重而不容侵犯的样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并且你如果影响狱警的正常工作的话，就要去禁闭室。”

　　康艮嘴角挑得更厉害了：“是吗？可是我今天出狱了。”

　　春鹤有些气，可他当上狱警还不足两年，并不清楚如果狱警被犯人困住了，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他想了想，低下头，从康艮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这有些没面子，可是能快速解决问题。

　　春鹤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进去，他注意着昂首挺背，看上去像是一个严肃的公务人员。康艮看着他，喊了一声：“若是想要，去二号街区二号楼的二零二找我。”

　　春鹤走进去，关了门。松了口气，他是狱警，不可能和狱外的犯人有什么交往。虽然春鹤偷了很多次康艮的烟。

　　现在已经统一很久了。监控系统遍布，系统拥有最高的司法和审判权力。狱警，是最崇高的工作。

　　春鹤的父亲病逝后，春鹤继承了父亲的工作，成为了一名狱警。

　　春鹤年轻，长得白嫩，腼腆而乖巧。六个月实习期一过，便得到了认可，可以独立执行监管工作。

　　只是乖孩子的春鹤有个小毛病，他烟瘾很大。糟糕的是，监狱禁烟。

　　春鹤带了烟的替代物，虽然想念吸烟的感觉，但是还可以忍受。

　　直到康艮进来的那天。

　　春鹤去接收康艮。康艮和其他犯人不同，他没有抵抗，安静地带上了手脚可控器。春鹤将囚服拿给康艮，然后将康艮脱下的监狱外的衣服拿走。

　　问题就出在春鹤对康艮衣服的检查上。

　　康艮兜里有烟。

　　春鹤一丝不苟将烟放进了收容盒。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将那盒烟从收容盒里拿出来看了看保质期，还有半年，康艮的刑期是一年。

　　春鹤将烟放进收容盒里。

　　春鹤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那是很好的烟，很香，他没抽过，但是他见过别人抽过，记忆有些模糊，但是那股很香的味道让他铭记。

　　这么好的烟，不应该被浪费。

　　这是暴殄天物。

　　可是他是狱警，狱警不应该私自取用犯人的东西。

　　那就放在这儿，让它随着时间散掉香气，独自腐烂吗？

　　然后被清洁员处理掉，消融在垃圾处理箱？

　　这是罪孽。

　　春鹤站起来，从收容盒里拿出来那包烟，放在了自己的抽屉里。

　　春鹤给犯人送行时，在门外抽了一根康艮的烟，很好，很香，是他记忆中求而不得的味道。

　　春鹤觉得自己拯救了它，满足。

　　下午，训诫时，每个犯人坐在自己的房间床上，听广播。

　　春鹤拿着警棍挨个巡视他的辖区。

　　都很正常，包括康艮。

　　但是当春鹤从康艮房间中走出时，康艮轻声开口了：“我的烟，好抽吗？”

　　春鹤的手愣住了，他怀疑自己时做贼心虚，有了幻听。不然他在门口站了好大会儿，怎么可能还有味道。

　　另外，怎么可能有犯人敢问狱警这种问题。

　　春鹤确定自己是幻听了，继续向外走去。

　　但是身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若是想在里面抽，去浴室，在通风口，开着淋浴抽。”

　　春鹤没有回头，坚定地向外走去。

　　犯人只能训诫。这是狱警的守则。

　　何况这个犯人还想教他一些奇怪的知识。

　　但是最终春鹤没有忍住。

　　夜里，春鹤醒来了。之前没有烟，他可以忍，但是现在他的抽屉里就有。

　　很难忍。

　　终于，他站在浴室，站在了通风口，打开了淋雨，犹豫了很久，他试探性地拿出一根烟，点燃。警报没有响。

　　春鹤幸福地抽完了一根烟，觉得自己被那个叫康艮的犯人沾染上了一丝污渍。

　　这不好，春鹤下定了决心，这包烟，抽完了就再也不抽了。

　　春鹤抽完最后一根烟之后的第三天，嘴巴有些寂寞。康艮的家人来看他了，等见面结束，春鹤从看守员那里接走康艮。康艮的手里拿这一个家人给他带来的小包裹，这是经过审核的。

　　春鹤在康艮面前打开了包裹，进行了最后的检查。

　　里面有很多内裤，还有一包烟。

　　从内裤里拿出来那包烟，春鹤面不改色将它扔进了收容盒里。康艮突然笑了一声。

　　春鹤不理他，将那包内裤包好，拿走手里，押着康艮回了监房。

　　到了门口，春鹤停下，侧了侧头，用下巴示意康艮进去。

　　康艮进了监房，春鹤按下手纹，拉上了门。但是透过栏杆的缝隙，康艮伸出一只手：“长官，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春鹤严厉地看着他：“我没有拿你的烟。”

　　康艮嘴角翘起来：“是吗？”

　　春鹤严肃地重复：“真的，那是违禁品，必须放在我的房间等待处理。”

　　康艮的额头贴到了栏杆上，眼睛亮了起来，带了恶劣的笑，声音很小：“长官，我的内裤必须要放在你的房间？”

　　这很尴尬，春鹤满脑子的烟，手里紧紧握了一路康艮的内裤。

　　但是春鹤牢牢记得狱警守则，于是他镇定地将内裤递给了康艮。

　　康艮却把手收了回去，装出来一副疑惑的样子：“不是必须要放在长官的房间吗？”

　　春鹤并没有遇到过问题那么多的犯人，可是他觉得康艮是在嘲笑他，于是春鹤将那包裹扔进了康艮的房间里，保持着长官的尊严走开了。

　　重复的故事发生了。
　　春鹤无法戒掉烟瘾。

　　每当春鹤吸完一包，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康艮的家人都会来看望他，带来一包内裤和一包烟。

　　康艮服刑一年，春鹤偷了他十二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