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知春秋》西谷夕

22、老板娘先从老板抓起

　　不知何时，施木木又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因为他的出现，我甚至觉得被她们欺负也没什么不好。有一天我放学回家，被追债的人堵着了，他们说如果交不出钱，就拿我的身子来抵，还说我妈就是这么抵钱的。我拼命的想逃跑，但还是被抓住了。他们撕碎了我的衣服，一边婊子的骂我，又一边拿巴掌扇我，想要对我图谋不轨，这个时候，成世救了我。”

　　她该多么的绝望啊，破碎的家庭和这个跟完美丝毫沾不上边的人生。

　　童画默默的流着泪，又默默的听着她说。

　　“你说是不是巧？成世用他的衣服罩住了我，同时他也发现了我身上青紫的痕迹，其实那是我妈打的。有的时候，我妈一不如意就拿我出气。谁知道这个时候故恃看见了，他误会了，他以为是成世想要侵犯我，我当时很害怕，我害怕他误会，所以我就丢下成世跑了。”

　　“所以第二天成世就找故恃算账了？”

　　“不是的，其实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那么傻，我甚至觉得如果让故恃以为我是被成世侵犯的，或许要比被那群追债的人来的更光彩些吧。所以我就写了一封信，偷偷地塞给了故恃，告诉他是成世想要侵犯我。”

　　“那为什么当初故恃参加比赛的时候收到了成世的电话，说让他去救人？”

　　童画很是疑惑，明明成世没有要害故恃的心思，为什么又会发生这种事呢？

　　“也许是命运弄人吧。故恃比赛当天，追债的人又到我家里来了，可是我们家里哪来的钱呢，每次一有钱早就交给他们了。他们就想要把我抓了去，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天对我说的话，她说，‘这辈子的妓女与恶我都当了，以后的善与美好，你来替我尝’，然后她就被那群人抓了起来，就在我隔壁的房间我能清楚地听到我妈被侵犯的声音，可是我不敢，我怕自己也会……所以我就打给了成世，我希望他能来救我，我还跟他说千万不要一个人来，因为这群追债的人人高马大，他一个人是对付不来的。可是他还能叫谁来呢，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的事情，所以万不得已他只能叫故恃来了”

　　“那龙庭说故恃收到了你的绑架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哦，绑架照片。那是我事先就准备好了的”

　　“事先准备好的”

　　“对。我过惯了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我觉得自己迟早会被那群追债人绑架，所以早早的就拍好了绑架照片，没想到真的用上了”施木木自嘲地笑了笑。

　　“那他们应该是一起救了你啊，为什么还要诬陷故恃呢？”

　　“那也是我一手推波助澜的，因为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施木木看着童画惊恐的双眼，夹起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咀嚼：

　　“你不要共情能力这么强好不好！”施木木调侃起了童画，然后继续说道“等到他们两个一起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破碎的我。他们就跟追债的人打了起来，他们想要报警，但是被我阻止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至于到退学的地步啊”

　　“的确，可是学校小巷子旁的监控已经拍到了俩人一起去我家，然后又一起回来的场景。明明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只有成世脸上鼻青脸肿，任谁都会觉得是他们打了一架吧”

　　“所以他们就干脆在监控前直接打了一架，让校长以为就是因为之前的事，故恃怀恨在心，所以就被退学了？”

　　“对。都是因为我，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被侵犯了的事实，所以他们才想出这么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你们…怎么这么…傻啊”

　　童画觉得今天是她哭的最多的一天了。

　　“傻，也许是他们善良的近义词，但我傻，只是因为畏惧流言，害怕有色眼镜，结果却害了他们。放心吧，我会证明他们的清白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更何况我妈在那次之后都为了我自杀，只为了留给我那一笔高额的保险金。我没有道理不努力生活”

　　岁月带给施木木的不只是痛苦，还有沉淀。

　　“你现在真的变得很不一样了，虽然我没有看过你原来的样子，但是我觉得你已经经历了饱经焦虑，饱经迷茫，饱经欲扬先抑的成长了”

　　施木木愣了愣，露出了她今天最灿烂的笑容，“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但我肯定不是最后一个”童画也回以笑颜。

　　两个少女之间的情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建立了。

　　突然，童画看见了碗底的一个煎鸡蛋，她把它捞了上来。

　　施木木看见了，同样扒出了一个煎鸡蛋。

　　两人对视着，没有说话。

　　即使之前童画已经吃过了，但她还是陪着施木木一起把牛肉拉面吃了个精光。

　　“老板，你们家的牛肉拉面味道真是绝了”童画给老板竖了一个大拇指。

　　“哈哈，好吃以后你们就常来啊”老板朴实的声音不难听出高兴。

　　“一定一定”童画承诺道。

　　“我先走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施木木站起身准备离开。

　　“好，路上小心点。对了，我俩交换一下微信呗”童画也站起身来。

　　“行”

　　两人各自回了家。

　　施木木回到家里，背倚着房门，泣不成声。

　　如果自己在三年前受到了哪怕像煎鸡蛋一般的恩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害己又害人。

　　每一个懂事而淡定的现在，都有一个很傻很天真的过去。

　　每一个温暖而淡然的如今，都有一个悲伤而不安的曾经。

　　［不用查了，真相会大白的］童画在回去的途中，就把信息发给了龙庭和四人群。

　　第二天，看到龙庭和花朵的提醒，才知道学校论坛有一次炸了。

　　还是因为故恃。

　　［大家好，我是施木木，曾经是天覃初中的学生。因为私人原因，让故恃同学和成世同学帮我伪造了假象，以至于让故恃同学被退学，让成世同学做了恶人。在这里，对我为他们以及他们亲人带来的名誉上及精神上的受损，深表歉意。也希望其他不明真相的同学可以停止对他们的诋毁和攻击，不要让舆论成为你伤害他人的借口。谢谢大家，这些是我这几年搜集到的，为两人证明清白的证据，供大家见证］

　　童画不知道施木木的退学是不是就是为了收集这些资料。

　　有那些追债人的性侵证据，还有她让专业人士搞的监控证据，故恃和成世的对话一清二楚，还有她在警局录口供的资料（申请过可以发布在网上的）等等。

　　法律小白都看得出来这些资料有多详细，可想而知，她究竟花了多大的财力和精力去搜集，又拿出了多大的勇气去把这些资料公之于众。

　　施木木不仅在天覃私立高中的论坛发了，还在隔壁学校的论坛上发了。

　　［谢谢你，木木］

　　［你和故恃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的关系吧］

　　［还是瞒不过你］

　　［你们要幸福哦］

　　［你也是鸭］

　　［帮我亲自和他们说声对不起，我是没脸见他们了］

　　［一定］

　　说出口的故事就像冰山山顶，那些真相都潜伏在海面之下，隐秘而庞大。

　　施木木释怀地笑了，“今天还是去吃牛肉拉面吧”

　　“老板，一碗牛肉拉面”

　　“稍等一下，就好了”

　　果真如老板所说，速度很快。

　　“你的牛肉拉面”

　　“谢谢”

　　“不用谢”

　　施木木看着跟昨天一样多的牛肉，下意识地戳了戳碗底，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扒了扒，果真又是一个煎鸡蛋。

　　施木木笑了笑，细条慢理地吃完了。

　　看着没多少人的拉面馆，她这才叫道“老板”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满意吗”老板——游道一脸忐忑。

　　“不是，只是你这样不会亏本吗”

　　“啊？”游道迷糊的样子取悦了施木木。

　　“你每次给顾客的牛肉拉面里都加一个蛋”施木木一语道破。

　　“你小声一点”游道环顾四周，生怕别人听见。

　　“怎么，做好事不留名，想做雷锋啊”她乐不可支。

　　“不是，我就只给你和昨天那个小姑娘加过。你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颜值歧视呢”游道悄咪咪地说道。

　　施木木没想过是这种回答。

　　“老板，你们这还缺员工吗？”

　　“我们店人少，我一个就够了”

　　“你招了我之后，肯定就人少了”

　　“哈？”

　　“那老板，我明天就来上班啊”

　　施木木刚准备打道回府，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昨天我和画画的谈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嗯，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游道一脸惊恐。

　　“谅你也不敢”施木木装作凶巴巴的样子说道。

　　“走啦”她潇洒地回头。

　　这样的小哥哥只能交给她了，不然就要被别人骗走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故恃：［是不是你？］

　　童画：［算是吧，你别生气，我可以解释的］又发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

　　故恃：［我没生气］

　　童画：［那就好］

　　故恃：［中午老地方见］

　　童画：［OK］

　　“画画，你绝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搞定啦”花朵惊叹童画的速度。

　　“说来话长啊”在他们面前还是要端着一点的。

　　那就长话短说”许凝之挠起了童画的痒痒。

　　“哈哈，我说，我说，别挠了”童画赶紧求饶。

　　她再一次当上了说书人，又再一次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哇塞，我有点崇拜她了”花朵有点想见见这个救故恃于火热之中的人了。

　　“嗯呢，一般人可绝对做不到这样”许凝之从施木木的手段就可以看出她绝非等闲之辈。

　　“勇气可嘉，蛰伏这些年，做这些事情，是一条好汉”宁致颇为感叹的说道。

　　的确，正如《麦田里的守望者》那样所说，一个不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的 死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的活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施木木确实是成熟的。

　　童画抬头望着天，这片天空湛蓝而辽阔。

　　那些曾经要死要活的事情，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幻化成风，也可以轻轻略去。

　　要知道，我们的命运从不是过去的那些经过，也不是未来的那个结果，而是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