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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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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伟凡目送着张曦离开才把文件交给杨易深:“HG的流程已经走完,昨天基金会说股份已经划过来了,目前是是冻结状态。至于这个...”他犹豫了下,“这是何梦川赤诚心项目的证据文件。”
杨易深皱着眉问:“这是从内审那里拿到的?”
“这是我们自己查的。内审那边的结果已经给到了监事会,”Kat红唇上翘,“监事会知道的不会比我们更多。”
周伟凡说:“只是我们不知道吕总和新明德拿到了些什么。合规虽然是独立部门,但我刚刚知道,Vincent刘和林Ray是高中同学。”周伟凡说的Vincent是合规老大,林Ray指的是林于霖。杨易深点头,抽出文件看了几页,想起来什么问董秘:
“他们都来了么?”
“来了,安排在麝山度假村,大C正带人S市一日游呢。下午在哪见?”
杨易深说继续看文件,说:“我过去吧。”又想起来什么,说:“何梦川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在飞机上了。”周伟凡看了下表,说。
文件内容令人咋舌。两百万,对心图景来说不是特别大的数字,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赤诚心不能出一丁点篓子。周伟凡给他指了几个数字: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实际数字肯定不止两百万。”
杨易深靠在沙发上,每个数字都仔细看过。我,到底还只是个老师哇,他想。伤口在隐隐作痛,他甚至没空思考多年的老战友为何会背叛至此。周伟凡说:“审议心图景Q1季度报告;上半年股息分配方案;‘赤诚心’项目启动总结以及规划汇报。这三个是已经达成一致的、明天会讨论的议题。”
“好。”杨易深揉了揉眼睛。
张曦收到一条信息,居然是严旻俞。
“你们在哪里”没有标点符号,一张药箱照片紧随而来,盖子贴的纸上写着“二货”俩字。
张曦哼了一声。还没回过去,碎碎平安的手机里刷刷刷飞来几条语音。
“抗生素配齐了,白蛋白要冷藏,我只带了五瓶,你出去买备一点,都可以用。”
“你这护士怎么过的执业?”
“你们在哪里?”
张曦回了三个语音:
“好!”
“我中级考试高分通过,现在已经可以带教”
“我们在花溪!”
想了想,撤回了最后一个,打字:
“他今天一天都要开会,您要不来找我?”
严旻俞立即回:“是吗?好”
打发完刻薄医生,张曦带着奥西回到了爸妈家。两周不见儿子,母上热情似火,开门刚要亲亲抱抱,看到一条狗从张曦身后闪出来,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这啥?”
奥西瞪着眼睛四下打量:晦暗的楼道,奇怪的味道,各种喷在墙上的小广告,主人这是把我送什么地方来了?想到这里,它也发出了一声疑问:“嗷呜——”
“给我拿走!”
这是我...领导家的狗,拜托我们照顾一个礼拜——张曦一个字都没机会说出来。
一人一狗在楼下坐了半个小时,微信发了一圈,居然没人愿意收留。他后悔夸下海口,拍了个照片,屏蔽老板发了个朋友圈,问“哪位能帮忙养一个礼拜狗?有报酬。”严旻俞回:“他怎么会允许你随便给奥西找寄养?”
施盈盈:“狗粮给够,狗证备齐,我可以帮忙。”
半小时后,张曦按照施盈盈给的地址,敲开了碧波园六栋801的门。
施盈盈亲证,张曦不上镜。朋友圈照片里的张曦称得上阳光,一脸痘痘。打开门的时候,施盈盈忍不住低声说了句woc。她正跟基友视频聊天,对面妹子从手机里直接看了现场直播:一个一米八的男生牵着狗站在门口,头发微卷,大眼睛里带着点慵懒,腼腆一笑,说:“我是张曦,你是...盈盈?”
女孩穿家居服,半干的头发垂肩,细腻的双颊上挂着一点点雀斑。戴眼镜,眼睛比照片上要小,但晶亮有光彩。
常年混迹粉圈,施盈盈专宠小鲜肉。用她的话说是鲜肉年年有,一茬接一茬,新鲜感足。相比用各种滤镜人设架构起的idol,张曦朴素可爱得令人心动。施盈盈迅速对着手机说:“晚点打给你。”
“你背着我跟哪家的小爱豆会面哪?!”对面妹子。
“回见。”挂断。
“快进来。”施盈盈把一人一狗让进屋,张曦恭敬地递出一大包零食。
“刚路上买的,送你。”施盈盈接过来笑道:“这就是报酬吗?”张曦摇头:“帮忙养狗五百块。这个...是因为别的。”他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包裹严实的黄色塑料袋,施盈盈捧着肚子笑起来:“你这是让我帮你扔吗?”
“医疗垃圾不能与生活垃圾混同。”张曦认真地说,“能拜托你么...”
“随便坐。”施盈盈随手扎了头发,“茶还是可乐?”“可乐好了。”张曦坐进小巧的彩虹布艺沙发,双腿支棱起来,奥西挤在膝盖间。这是一间不大的单身公寓,一室一厅,风格混搭,淡粉的窗帘托着阳光挡在阳台和客厅之间,一些印着男生头像的团扇堆在电视柜旁,还有横幅、灯牌,卷成卷的海报。施盈盈递给他可乐,坐在电视柜的一角。
“怎么你们医院...还要护士自行处理医疗垃圾?”她用火腿肠把奥西吸引到身边,揉了揉狗头。奥西算土狗里的大型犬,施盈盈在狗身边显得有些娇小。张曦不知该如何作答,施盈盈问:“你不是在手术室的吗?”
“现在不在了。”张曦说。
“嗯...”施盈盈看出了他的迟疑,于是换了个话题:“你领导出差了?”
“什...?”张曦反应了一下才回答:“是,是的。”施盈盈追问:“为什么要你照顾狗?二十四孝下属?你是护士,领导就是护士长,护士长出什么差?”
“友情帮忙,”张曦局促地开编,双手搓着饮料罐,“他...培训...可我也临时有事,我家人生病,就顾不上狗了。”
“好。”施盈盈暗自好笑,明显是编的。但她不打算追问下去,再吓到孩子怎么办。她轻挠奥西脖子,狗发出呼噜声。“我家养狗,现在爸妈那还有一只。除了每五天一次36小时on call,其他时间我可以一天遛它两遍,对付狗我很有经验。”抬头给了张曦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散碎的头发被微风吹起:“你找对人了。”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又不告而别。”
“梦川,你到哪了。”
落地之后,消息如潮水涌来。何梦川全部已读,打车往花溪去。手机响,妻子问他到哪里了。
“刚出机场。”
“不回我消息。两百万数目不大,这钱你能退吗?”
何梦川捏着手机。他跟秦松秦樱兄妹盘根错节,已经骑虎难下。
“可以退。”他撒谎。
“那事情是不是...不大?”妻在对面小心翼翼地问,何梦川说:“不大。”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第N次拨出何梦川的号码,秦樱躺在床上,懒懒地举起手机。她是个妩媚天成的女人,绸缎睡衣在玲珑的曲线上流淌。何梦川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飞走,像一只忽近忽远的风筝。她翻了个身,挂掉电话,自我解嘲似的笑,这只风筝的线,至少始终在她的手里。
“何先生,你好。”招待会上的第一面,一袭金色长裙的秦樱伸出手,何梦川轻轻握住。秦樱的手柔软温凉,像密林深处生长的珍菌。触碰的一刹那,菌丝进入了血管,何梦川忽然有了绮念。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谨慎小心的人,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内心深处某个开关按下,从前的小心翼翼被忽然抽走——从那天开始,何梦川脱胎换骨。
“三秦集团...”杨易深读到了个有点眼熟的名字,继续往下看,三秦集团去年入股赤诚心(S省)投资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是心图景为赤诚心项目专门注册成立的子公司,法人何梦川。地方希望当地优质企业能以出资入股形式共建学校,三秦集团是合作企业之一。心图景曾经对合作企业有过调研,三秦旗下有餐饮、建筑、娱乐等实业,是当地比较有实力的集团公司。入股之后,三秦在赤诚心中占股两成,对项目有一定话语权但无决策权。杨易深往后翻了翻,承建了一部分学校主教学楼的“秦砖建筑”就是三秦旗下的工程公司。
关联公司,关联公司。杨易深不自觉地反复念这四个字。关联公司产生的那些从左口袋到右口袋的现金交易,最容易出问题。何梦川和秦砖建筑就是在教学楼的工程款这块做了手脚,侵占了从总公司划过去的两百万。
周伟凡说:“财务这块做得很平。我们没有看出来。是我问题。”财务报表的确非常完美,杨易深不由得叹了口气,在心图景多年的老会计师也被拖下了水。
看完全部材料,何梦川正好到了。人很整洁,胡子是新刮过的,只是脸色稍显憔悴。何梦川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走进玄关,Kat闪到一边,白了他一眼。杨易深没有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说“坐”。周伟凡给他让了个位子,何梦川摇了摇头,坐在了脚凳上。
他注意到茶几上放着的材料,整个别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杨易深不动声色地轻轻靠上靠背,换了个坐姿。束腹带的边缘似乎已经把肋间摩擦出了伤口,火辣辣地疼。下午还要见小股东和机构负责人,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欠了欠身,以进攻的姿势盯着一言不发的何梦川。
“梦川,咱们共事十八年。我今天想过,在放权和待遇上,我自认都做得到位。”
何梦川点头。
“我不信你的目的就是这两百万。”
何梦川不置可否。杨易深继续说:“如果你没办法抹平这笔钱,我可以给你。但我想知道,这里面还有其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