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岐山》司其南江

2、世外桃源

　　阳光明媚，雎鸠心情也很不错，他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从附近的城镇归来。

　　雎鸠在药园晾晒好库存的草药后，在院子里放了一把竹椅，正对太阳开始处理新采来的草药，一旁还小火煮着药茶。

　　正值晌午，阳光照射在雎鸠的脸上，绒毛清晰可见，头发和睫毛都像撒了碎金，三分笑意，为他略显冷白的脸色，增添了一丝人气。

　　自从那日凤凰逃出已经过了三天，也不见其踪影，雎鸠也不在意他去了何处。

　　雎鸠醒来时还在温泉旁边，温泉水已经干涸，这人毫无风度地把他丢在这就离开了，也不知道将恩人找个地方安置好。不过这想想也是无可能的，高贵的凤凰怎么可能懂得照顾人呢。

　　突然他发觉天空中有什么东西朝这边靠近，于是眯起眼睛抬头看，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往凭云山而来。

　　料想必定是那凤凰，雎鸠也不觉得惊喜，只觉得有些遗憾，因为背光看不清楚那凤凰的真身面目。

　　他继续懒洋洋拾掇着草药，栖梧君落在了树上，他连头都没抬，也不打招呼。

　　栖梧君看到他不搭理自己，也不屑于主动理他，只静静的看着，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傍晚，日落西山。雎鸠收好草药走向膳房做了些药膳，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拿着勺子搅着，等它慢慢凉下来。

　　这时，一个红衣男子伸着懒腰走了进来。雎鸠仍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而栖梧君也毫不在意他的无视，自顾自拿起一个碗，盛了些许药粥。

　　栖梧君舀起一口粥，等它凉了之后，放入口中，哪想这粥看着精致，尝起来却苦不堪言，几乎不待他思索，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把它吐了出来。

　　“本座竟不知世上还有如此难吃的东西……令人作呕。”栖梧君皱着脸，拖着调子说，字里行间尽是嫌弃。

　　话毕，手腕一动，将碗带粥向外丢去，瓷碗碎裂在地，粥四溅开来。栖梧君拂了拂袖子，抬腿就走。

　　雎鸠脸色不变，淡定地向嘴里送了一口药粥，细细咀嚼，仿佛在品味什么绝世佳肴。

　　他咽下之后才开口道：“一只碗，五枚通币，草药大米我就不和你另算了。”

　　“赔？呵。”栖梧君身形不动，冷笑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这东西简直污了本座的口。”

　　雎鸠此时才抬起头，入目皆是烈焰，红发红衣，金色凤冠，与夕阳相得益彰。他挑了挑眉：“是我让你吃的吗？”

　　栖梧君转过身看着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面明晃晃的写了四个大字——

　　自讨苦吃。

　　“这么难吃的食物根本不该存在于世，本座那是为世间除害。”栖梧君微微笑道，说罢就离开了。

　　“哈。”雎鸠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收拾收拾碗筷走进膳房。

　　收拾完后他向药园走去，准备把明日要卖的草药整理好。他瞟了一眼天空，乌云渐渐笼罩在落日上，他低声喃喃：“今夜要下雨啊。”似有微不可察的恶意和喜悦。

　　栖梧君来到山顶上最大的梧树下坐下，双手放在脑后梳理最近几日在外面探查到的信息。

　　此地并不是重厓，而是一个叫做桃源的秘境。他无从知晓距他被困度过了多久时光。

　　重厓墟是一个大方界，相比桃源在重厓只是犄角旮旯的一小块。他是重厓最顶级的血脉传承，生于天地，和龙渊并驾齐驱，是万神阙二主之一。

　　他本以为还在重厓，便想直接向龙渊宣告他的归来，毕竟他破除封印产生的能量波动，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掩盖住的。

　　既然不是，他也不想太早就打草惊蛇。但龙渊必定也安排了人手在这里看守，他心里清楚，不过半个月，那群烦人的虫子必定会找上门来。

　　早些问问那人类……叫什么鸠还是什么鹊来着？看在他名字和鸟族还有点关系的份上，早点实现他的愿望然后离开吧。栖梧君这样想着，又慢慢阖眼睡去。

　　雎鸠醒来时，发现眼前的天花板与平时睁眼并不一样，并没有那根他挂了安神草药的房梁。

　　他穿着中衣起身，看到一旁床上睡着的那人，嘴角抽了抽。他自来难以入眠，一旦入眠便极沉，以至于到醒来才发现“凤”占“鸠”巢。

　　即便雎鸠走遍天涯海角，读过诗书万卷，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竟被惊得一时无法表达内心的感受。

　　好在他也从不纠结自己的情绪，他走到床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尽数落在栖梧君的脸上身上，毫不惋惜凤凰这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染上尘埃。

　　雎鸠勾起嘴角轻哼一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然后重新换了衣服，走出房门。

　　地上湿漉，万物焕然一新，远眺也只见青山揽纱。

　　看来昨夜真的下了雨，这红毛鸡才跑来占了他的床铺。

　　栖梧总觉得脸上瘙痒，闭着眼用手挠挠脸，好似摸到一手脏东西。他一下子睁开了眼，只见手指上都是灰尘。

　　几乎是惊恐的，他立马施了几个清洁术还觉得不够。见地上已经没了雎鸠身影，当下便知晓这可恶的人类干了什么。

　　栖梧缓缓起身，一双美目尽是怒火，他找遍山庄也不见人影，想来是出门了去。

　　他兜兜转转来到书房，发现此人藏书倒是颇多，便挑选了些史书来看，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随手插回书架。

　　他坐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找到几本手札，他拿出一本打开来翻看，发现字迹潦草，却又不显得凌乱，但栖梧依然无法完全看懂里面的内容。

　　当中有三个字他倒是看出来了，是“凤栖梧”。

　　此木只有沐浴了凤凰气息才可以生长，百年出土，千年成林，万年鎏金。坚硬无比，可做武器法器，但无果实，与凤一样来源天地。

　　这倒是提醒了他，看凭云山这片凤栖梧便可知道他受困至少已过千年。

　　半蒙半猜看下来，这些手札倒比那些史书有趣多了。里面记录着大大小小的山川河流，草木生灵，人文风俗，其中风情比重厓也不逊色。他素来也喜欢叫手下的人收集这些，无事时也会亲自参赏。

　　手札太多，他也没打算一次性看完，他起身扭扭脖子出门，打算拿几件没用的法器换点灵果。

　　栖梧来到最近的城镇——稻城落花镇，是桃源南方尽头的镇子。

　　他走在镇上，一身红衣，堪称耀眼，来来往往皆是普通百姓，哪见过这样招摇的人，几乎无人不朝他看去。只见他神情冷漠，容貌绝色不辨雌雄，却不显得妖媚，让人看了只觉得高不可攀。

　　他看了半天也无什么修炼者，过了大半天终于看到一个小道士走过来。

　　栖梧站住待他过来后叫住他，随手丢给他一片鎏金梧叶而后问：“小道士，你可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易物？灵物法器之类的。”

　　“啊？”小道士手忙脚乱的接住，“施主说的……是纳百川吧？落花镇镇中就有，说来也奇怪，这稻城已经是最小的城了，落花镇更是只能算作村子，纳百川这样的店铺居然会开在这里，不过不妨碍它的生意火爆……”

　　桃源一共只有两座城，五个镇，加上其中许多山地丘陵，地盘比他岐山还小些。这些在他破阵之后就探查过了。

　　栖梧觉得这小道士絮絮叨叨地要讲个不停，后面的话不必说也知晓了，便抬步离开，留下小道士一人低着头还在说叨。

　　“纳百川的东西，桃源多数都不曾见过，有老者能辨出一两样，据说很可能这是世外的人开的。”小道士说完抬头一看，那人已经不见踪迹，他本想说完之后将东西还给他，哪想到那人早早离开了。他挠挠头，只好把这从未见过的叶子收了起来。

　　栖梧也不问路，来到镇中一眼就能看到纳百川。来到了纳百川的门口，却见雎鸠正背着药娄子从里面出来。

　　栖梧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后，径直走进门。

　　雎鸠一脚刚跨出门槛，看到他后迟疑了一瞬，还是离开了。

　　栖梧还未走，进门时便察觉到淡淡的龙族气息，看来这就是龙渊在桃源监视他的据点了。那些臭虫子们估计在他破阵而出那日便察觉，然后已经离开，去报告了。

　　“这个，”他拿出几样法器搁在柜台上，“全部换灵果，种类不一，口味好品质高。”他言简意赅地叙述，不愿在这充满恶心气息的地方多呆一刻。

　　伙计赶紧请了掌柜的，掌柜看了之后又请了鉴定师，栖梧只觉得麻烦的很。

　　但龙族的人都不在，这些人又只是一些普通的修炼者。他并不嗜杀，若都是龙族的人，他才懒得规规矩矩以物易物，直接抢了就走，给法器都是妄想。毕竟虽然这法器，只是他不要的破烂货，但流入凡间，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拿到灵果他便离开，毫不理会那些人请求他留下来的呼喊。

　　回到山庄，栖梧一边啃着一个灵果，一边走向药园，雎鸠果然在处理草药。

　　他随手取了两个向雎鸠丢去，然而雎鸠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识，于是灵果便直直的落在了地上，滚上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