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蔓歌》沛儿

6、莫桑的心碎

　　五月，天气已开始炙热，但清晨的风还是凉的。
　　霞光万里，早上温柔的阳光在两人身后投下浓浓的暗影。空气里弥漫着清晨特有的青草芬芳，路旁不知名的野花正开得灿烂，浅紫的一片，挂着晶莹的露珠。远处的山峦在雾气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山尖有云雾缭绕，仿若人间仙境。
　　“看见了吗？绕过前面的这座山，就是青龙峡了，中午，我们应该就可以到了。”楼风指着前面的一座山对莫桑说。
　　“太好了，终于要到了。”莫桑这两天心里也是绷着一根弦。
　　虽然莫南没有追来，但心里是不安的，她了解哥哥，知道哥哥不会这么轻易让她跟楼风走的，她甚至能想象到莫南愤怒的脸。
　　多年的官场斗争，早让莫南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莫桑从未见过莫南的愤怒，莫南的脸上，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但是莫桑知道，这一次，莫南一定会雷霆大怒的，莫桑不敢去想象这会有什么后果。
　　前面就要到青龙峡了，过了青龙峡，与楼风的大军一会合就安全了。莫桑的心情终于轻松起来，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对楼风道：“风，我们快点走吧。”
　　楼风点点头，扬手在马后抽了一鞭，马儿撒开四蹄飞驰而去。
　　很快，两人来到青龙峡前的望亲亭。
　　据说，每次出征，总有很多将士的亲人依依不舍，随军相送，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因青龙峡地势险峻，将士们多与家人在此告别。于是，在此修建了望亲亭，为送别的人遮风挡雨。
　　站在望亲亭里，听得有哗哗的水声，震耳欲聋。
　　“前面就是望龙瀑布，走到那瀑布边，就算真正进入大峡谷了。峡谷里山路崎岖，恐怕是不能骑马了，桑儿，我们就在这里歇一歇，再赶路吧。”
　　“瀑布？”莫桑的好奇心被引了起来：“以前只听过“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却从未真正见过，风，我们走到瀑布那里再歇好吗？”
　　看着莫桑兴奋的闪闪发光的眼睛，楼风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说：“桑儿说好就好。”这似乎是从出逃后第一次看见莫桑纯粹的笑容，此时的楼风还不知道，这笑容会刻在他的心上，一辈子，也无法抹去了。
　　远远的，便见一挂水流倾泻而下，在脚下碧绿的清潭上溅起银白的水花，水雾在潭水上飘渺氤氲，久久不散，空气里也是湿润的味道。
　　“快看！”莫桑激动的指着瀑布。
　　原来，在阳光的照射下，天空出现了一条彩虹，在水雾里若隐若现，散发着神秘的色彩。
　　“听说对着彩虹许愿，一定会实现的，我们快许个愿吧。”说完，莫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楼风哈哈一笑，也闭上了眼睛，对这彩虹合上双手，只不知心里许了什么愿望。
　　“桑儿许的什么愿望？”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莫桑小脸微红，抿着嘴笑。
　　楼风将她拉入怀中，眼神里有一丝狡黠，坏笑道：“桑儿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哈哈……”
　　“讨厌！”莫桑推开楼风，自顾往前跑，将他甩在后面。
　　“小心点啊，这山路不好走，别摔着了。”楼风忙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笑闹，拾级而上，很快到了青龙峡主峰云蒙峰。

　　此时阳光正好，有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三五蝴蝶不时从身边飞过，自由自在。莫桑现在的心情就如这蝴蝶一样悠然，只需穿过前面的密林，翻过云蒙峰，山脚下就是大军驻扎的地方。
　　密林前有一片开阔的草地。赶了半天路，莫桑早就乏了，只是即将成功的兴奋支撑着她，此时一见碧绿的草地，地毯似的铺着，再也支持不住，索性坐下休息。
　　楼风也在她旁边坐下，轻揽着她的肩膀。莫桑将头靠在楼风的胸前，两人就这样依偎着。
　　莫桑能听见楼风“砰砰”的心跳，跳的有一点急促，自己的心何尝不是“砰砰”乱跳呢。
　　莫桑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不顾一切的男子，他饱满的额头上，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明亮清澈的双眸，如深不见底的潭水，散发出幽幽迷人的光芒，鼻梁挺直，有好看的幅度，薄薄的嘴唇，棱角分明，他的脸上总是带着坚毅的表情，就好像对一切都无所畏惧，有种天然的霸气，让人只能仰视。平时的他，她知道他对下属十分严厉，也不止一次听人说他冷血。可在她面前，他永远带着温和的微笑，温柔的眼神。那眼神，任何一个女子看了，也会忍不住怦然心动吧？“风，我们会幸福吗？”莫桑喃喃自语。
　　“会的，相信我！”楼风语气坚定，让人不容质疑，稍稍用力的搂过莫桑。

　　“哼！”一声轻轻的冷笑，仿佛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划破了这静谧和甜蜜。
　　莫桑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是哥哥？”仿佛不敢置信，莫桑的声音中带着颤抖。虽然只是很轻的冷哼，此刻在莫桑听来，却如晴天霹雳，震的她一阵眩晕。
　　楼风平静的拍拍莫桑的脸，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小声说：“别担心。”
　　他缓缓起身，轻轻拍拍身上的衣服，冷冷的说：“齐莫南。没想到，你会追到这里来。”
　　此时，从树林里走出五人，为首的，正是着一身浅金鹤色长袍的齐莫南。在他身后，是齐阳，齐月，齐星，齐辰四大护卫。
　　齐莫南的眼神似平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波纹，但莫桑知道，这平静中底下，是可以吞没一切的惊涛骇浪。
　　“我已经等了你们很久了。”莫南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
　　莫桑怯怯的上前了一步，小声叫道“哥哥！”
　　莫南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莫桑，那目光中饱含了不甘和心疼，看得莫桑的心也微微的疼起来。
　　曾经在齐府的快乐时光浮现在心头。小时候，莫桑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就是让哥哥将自己抛向天空，在落下的时候，莫南会双手稳稳的将莫桑接住，一遍一遍，仿佛飞翔的感觉，
　　“怕吗？莫桑？”
　　“哥哥在，不怕！”莫桑总是这样大声的回答。
　　莫桑知道，无论做什么，哥哥都会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在莫南的保护下，即使缺少父母的爱，莫桑依然快乐的长大。
　　是自己对不起哥哥，莫桑想，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哥哥。”
　　听到莫桑的叹息，莫南寒冰一样的脸色开始融化。
　　“丫头，过来，到哥哥这里来。”他向莫桑伸出一只手。
　　“不要，桑儿。”楼风紧张的拉住莫桑的手，手上的力道握的很紧，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离开。
　　“你放开她。”莫桑的眼神凌厉的扫向楼风。
　　“哥哥。请你让我们走。”莫桑神色凄婉，哀求道。
　　“丫头，你可以跟任何人走，就是不能跟他走。”楼风坚决的口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哥哥难道不想让莫桑幸福？”她痛苦的声音里带着埋怨。
　　莫南看着她陌生而戒备的眼神，心似被狠狠揪了一下，身形也不由得晃了晃。
　　“莫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哥哥的苦心。哥哥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你好。”
　　“不，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如果，如果不跟风在一起，我就活不下去了。”莫桑的脸色苍白，仿佛一朵风雨中摇曳的花朵，摇摇欲坠。
　　莫南闻言，脸色也变得苍白。
　　他朝齐阳一偏头：“带小姐回家。”
　　“就凭你们？”楼风不羁的一笑，将莫桑护在身后。
　　说话间，剑已出鞘，杀气萧瑟。
　　四大护卫兵器齐出，密密的将楼风笼罩起来。
　　楼风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意格挡，千军万马中，他都等闲过之，这四个人，他根本没放在眼里，若不是莫桑在这里，他早就大开杀戒，将他们毙于剑下了。
　　他只守不攻，只盼他们能知难而退。谁知他们竟缠斗不休，招招似要要他性命。他不耐烦起来，不愿再与他们纠缠，突然寻了一个破绽，一剑刺向齐月，眼看齐月就要血溅当场。齐阳和齐星忙挥刀指向楼风的手腕，却不料楼风手腕一动，剑在半空改了方向，转向齐晨，一剑正中齐晨肩膀，顿时血珠四射。齐晨也被甩出丈远，伏在地上，生死未卜。
　　“啊！”莫桑惊呼“不要伤害他们。”
　　四大护卫跟莫桑从小一起长大，莫桑从来都是将他们当做哥哥一样，此时见齐晨受此重伤，想也没想就飞奔过去。
　　“桑儿！”楼风见莫桑跑开，急喊道。再也无心恋战，挡开齐阳、齐月、齐星，向莫桑追去。
　　齐阳、齐月、齐星三人见楼风伤了齐晨，不由得红了眼睛，哪肯放过他，缠斗着，也往莫桑的方向而去。
　　齐莫南见莫桑离开楼风，心下一喜，上前就要拉过她，楼风却也正好赶到，一剑刺向莫南，想要逼开他。莫桑见楼风竟刺向莫南，大惊失色，“不要！”扑上去抱住了楼风的胳膊。楼风身形一滞，说时迟，那时快，齐阳的剑穿过楼风的后背，从胸前透出，竟刺穿了楼风的身体。
　　“桑儿，噗~”楼风一口鲜血喷出，撒在莫桑洁白的手背上，宛如盛开的花朵，妩媚而妖艳。他的眼神里有不甘，有不舍，仿佛还有一丝轻松。
　　那剑，应该是穿过了楼风的心脏吧。莫桑想，怎么感觉是刺在自己心上，仿佛心碎成了一片一片，那么疼，疼的快不能呼吸了。莫桑想大喊，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什么也听不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楼风楼风的脸，慢慢在眼前放大，放大……然后，莫桑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