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忆观潮》一百二零二

3、自欺欺人

　　婚前金童玉女，婚后才发现，很多问题之前没接触过的，婚后就全都暴露出来了。白漪莲是行长的女儿，上有一位大两岁的哥哥，下面有一位小两岁的妹妹。白庆国偏心男孩，认为男孩要多锻炼，何清则是认为兄长要照顾妹妹，所以在家洗衣服做饭都是大哥白学林干，两个妹妹是一点苦都没吃过。

　　苏家这面苏建河是唯一的儿子，养在爷爷奶奶边上的时候多，老人溺爱孩子，当兵了也不是伙头兵，苏建河也不会做菜。苏建河从小穷惯了，再加上大男子主义在这里，时间一长各种矛盾都暴露出来了。

　　苏建河嫌弃白漪莲不会做饭，家务活一点都不会干，花钱又大手大脚，和白漪莲结婚之前何清不同意，但是架不住白漪莲点头了，白庆国又看好这门亲事，到底还是成了，可是苏建河知道何清看不上自己。

　　后来白家落魄了，起因是白庆国给人做担保。那个时候找银行贷款不仅要抵押，还是要有担保人的，意思就是如果借款人还不上，担保人还。有一位朋友求到了白庆国的头上，拿着两栋楼贷款了一百五，按道理来说不合规矩。

　　现在听着两栋楼价值远远不止那些，可是那个时候还真就是不值，但是朋友说妻子重病在医院，他的公司一时之间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所以就恳求白庆国帮忙，并且承诺只是周转，等公司一调转之后马上还钱。

　　白庆国和妻子之间感情很深，听了朋友的话之后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可是后来钱没还上不说人还跑了，人跑了不要紧，银行收债发现楼根本不值钱，所以白庆国和白漪莲就受连累了。首当其冲的是白庆国，被迫从行长的位置上内退了，白漪莲由于也是银行员工，所以这欠下来的钱就从白庆国和白漪莲工资里扣。

　　一直到2009年白漪莲一个月工资还是只有三百。三百养活的是三个人，因为苏建河结婚之后没多久也失业了。九十年代很多企业受到金融危机最后都倒闭了，哪怕物流局是国企，苏建河下岗待业。人只有在低谷的时候你才能知道谁才是真正陪在你身边的人。

　　排长有什么了不起的？落地凤凰不如鸡。行长有什么了不起的？虎落平阳被犬欺。苏谨行小的时候家里挂着一幅字，是《菜根谭》的几句话，天下有二难：登天难，求人更难。天下有二苦：黄莲苦，贫穷更苦。天下有二险：江湖险，人心更险。人间有二薄：春冰薄，人情更薄。

　　小的时候苏谨行不明白这几句话，只是知道家里没钱父亲还天天出去和人喝酒，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然后就动手打妻子。那个时候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么做，明明母亲对他那么好，每天下班回来做好饭等着他回家，一直到饭菜都凉了，也没有音讯。

　　每天给他买烟，要钱给钱，就连出门吃饭都是白漪莲付账，尽管日子也很艰难。小的时候苏谨行最怕的就是爸爸，苏建河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部队出来的下手反而更重，苏谨行小的时候没少被打，当然大多数的时候是苏谨行做错事了，极少数情况下是苏建河觉得苏谨行做错了。

　　可是长大以后的苏谨行才明白，如果真的非要说原因，她个人觉得应该是苏建河那所谓的大男子主义的心。他总觉得男儿要保护妻儿，妻子应该白天上班，晚上在家做饭带孩子，孩子和媳妇都应该依赖自己，男的就应该工作一天之后女的给他洗脚，家务收拾的整整齐齐，茶泡好。

　　贫穷和自卑压得这个男人几乎透不过来气，白漪莲又貌美，更是让苏建河开始疑神疑鬼，稍微晚回家一刻钟就会阴阳怪气。那些喝酒的所谓朋友嘴里又没有什么好话，经常背地里说苏建河吃软饭，当然面上说的都是什么小河找了个好媳妇，工作好，人漂亮，性格还好。

　　对的，白漪莲就是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但是白漪莲打不还手是因为打不过，骂不还口是因为作为一个在那个年代上过大学的知识女性，她说不出辱骂的话，有一次在苏建河动手要打苏谨行的时候白漪莲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大钱挣不来，小钱不乐意挣，有火气冲着媳妇孩子算什么本事！

　　后果可想而知，自尊心受伤了并不能够平息这种愤怒，反而打的更厉害了。说到底还是患得患失，也不知道是想用这种方式向谁证明些什么，都是白漪莲离不开他还是怎么样。小的时候苏谨行常常看见母亲背地里哭，说的最多的就是妈妈都是为了你，不然早就离婚了。

　　这句话苏谨行从小听到大，小的时候她还很难过，觉得离婚了就没有自己的家了，默默地一个人蹲在墙角哭的很伤心，还不敢让别人知道。那个时候白女士和白庆国开始信仰宗教，看着家中供奉的雕像小小的苏谨行也偷偷地跪了下去。

　　她求的是只要是父母不离婚，她愿意吃一个月的素。或许是小的时候穷惯了，苏谨行几乎是无肉不欢，吃一个月的素已经是当时她的极限了。她做到了，白漪莲和苏建河闹得虽然严重却也没有离婚，她当时还特别欣喜，也开始信仰。

　　只是谁也没想到，吵得最凶的时候没有分开，可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却不在一起了。当时苏谨行正在上高三，为了不影响孩子上高考，苏建河和白漪莲约定不告诉她。可是最后还是因为某些原因，白漪莲把事情告诉了苏谨行。

　　苏谨行乍一听还不相信，开什么玩笑？几个月之前苏建河去早市的时候不还买了一束百合送给白漪莲吗？白漪莲当时不还说这么多年来那是苏建河送的第一束花吗？为什么？信仰了那么多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求神拜佛到最后都一无所获吗？

　　也是从那一天起苏谨行背弃了自己信仰多年的宗教，因为她觉得没有用。知识青年都是信仰马克思的，她也知道信仰科学，只是有的时候真的太卑微了，想去改变什么自己却又做不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就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物上面。其实那些人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日子太苦了，总是要心里有些东西惦记着才能活得下去。

　　也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好过一些，说到底都是自欺欺人罢了。诸天万物何错之有？不过是人心罢了。也是长大之后的苏谨行才明白，苏建河和白漪莲吵架的时候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吵都不吵了，那才是一段感情真正终结的时候到了。离婚也并不就是家庭破碎，苏谨行的家早在没离婚的时候就已经破碎的一干二净了，是苏谨行执念了。离婚也好，两个人都可以重获新生，本就是不合适的两个人，何必勉强在一起。

　　尽管家暴是犯法的，很多人都说应该报警。可是大部分人都不会报警，理由很简单，家丑不可外扬。有孩子的更不会报警，因为怕别人知道孩子有个家暴的父亲或者母亲。起初白漪莲挨打还会回娘家，后来苏建河说如果再回娘家就去杀了白家全家。

　　等闲变却故人心，岁月终于是把一个锐气的男人磨成了一个如此的人。苏建河也因此对苏谨行要求很高，小学时有一次苏谨行排名为学校第十六名，然后回到家里被苏建河打了一巴掌，如果当时不是被拦住了，还会有后续。

作者有话说

　　二大爷：文章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啊，引用的《菜根谭》的天下有二难部分只是为了塑造人物性格，为女主性格形成做铺垫而已。事实上我觉得一个好汉三个帮，遇到事情该求人的时候一定要求人，力所能及的能帮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去帮的，有来有往，知恩图报。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