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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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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唐棣带着花肥去看了那株茶花,居然还真的活了!而且缠着纱布的地方甚至还长出了一株嫩芽。在唐棣看来,艾丽儿养花的手法真的跟糙汉子一样,但不可否认很多时候这样粗枝大叶地养着反而茁壮的跟头牛似的。于是从那之后,唐棣对艾丽儿养的这棵白山茶来了兴致,时不时就要来看看。
距离唐棣上次送来花肥的时候又过去了一个多月,等他再次来看艾丽儿养的茶花时,已经是临近百卉节举办的日子了。这几个月来这花越长越好,已经开始结出花苞了,可他这次来看的时候却发现这花居然生病了。花枝上被寄生了一种末世之后变异出来的花苔藓,这种苔藓专门附着于花枝上,几乎长得和花枝一模一样,摸起来的触感也差不多,完全不是普通苔藓的粘腻感,所以艾丽儿才会没发现。
本来这种苔藓要治疗是很简单的,剪掉长有苔藓的花枝就可以了,但是这样一来这棵茶花就会显得很秃,不协调,而且糟糕的是长出花苞的花枝就是长了花苔藓的花枝,如果剪掉了整棵茶花就剩一朵花了。不过,如果用一点他的能力的话,短时间内长好还是可以的。于是,唐棣把他的发现和想法告诉了艾丽儿。
艾丽儿:“居然还有这种苔藓?!这要是剪掉,那我的花看起来真的就是残花败柳了。”
唐棣:“我可以帮你用一点能力让新枝快速生长,这样还能来得及参加比赛的。”
艾丽儿:“不要不要,怎么能作弊呢!而且你这样做了,就不是我自己的花了,我换个小一点的精致一点的花盆算了,这样就不会显得花太秃。”
唐棣:“你这花是要参加百卉节第三天的比赛用的吧,那花盆就得用专门的花盆,专门的花盆比你现在的这个还要稍微大一点。”
“什么!还要用专门的花盆!!!”正蹲在白茶面前的艾丽儿听完唐棣的话,震惊地瞪圆了眼睛,转身抬头看看唐棣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又转头看看坐在不远处喝茶的裘成虚,手指对方委屈地指控道:“你都没有告诉人家!”
裘成虚:“因为在百卉节比赛规则里并没有这一条。”
艾丽儿:“啥意思?”
唐棣:“规则里确实没有明文规定。”
艾丽儿:“那也就是说,其实可以不用换咯?”
唐棣:“但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从百卉节开办的那时候起,参赛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款花盆,为的就是让大家都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养的花上,而不是花盆上。”
艾丽儿:“可是末世之前的花卉比赛,从来也没有听人说过花盆有规定呀!”
唐棣:“那是因为末世前要养一棵比赛的花可不容易,所以需要花盆这一类的外在因素增加花卉的美观性。而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大家种的花都易活又漂亮。”
蹲累了的艾丽儿转而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同样在喝茶的唐棣疑惑地说道:“可是这样的比赛有什么意义?又或者说这样种出来的花有什么意义呢?因为种植这些花草的不易,所以才会明白花卉比赛的残酷性,所以才会方方面面都为这些花草考虑到,包括花盆这种本该无关的因素。
种一盆花,对我来说就像是养育一个孩子一样,这个孩子可能先天条件不好,没有好看的外貌,没有高智商的脑子,在后天环境中也没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努力的“天才”。它经常不按照我所希望的那样规则生长,我一不注意它就生病了,跟别人比赛,它经常都是落后的那个。这个孩子不仅不会给我带来荣誉,还给我带来了诸多麻烦和困难,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是我的孩子呀,犬不择家贫, 母不嫌子丑,在我的眼里,我亲手种出来的这盆花,它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我当年因为上学路上的那株白山茶,从此对它一见钟情,所以努力学习,努力想种出一棵属于自己的白山茶,种的时候我面临了无数的问题。选什么花苗,用什么土种,什么季节种,什么时间该浇水,浇多少水等等,每一个问题我都认真记好笔记,可以说高考我都没这么认真。在种花的这条路上,我失败了几次才最终养出了一棵白山茶,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它开出第一朵洁白的山茶时,我有多么激动,又有多么开心,那种开心甚至胜过有人送我一束花。您到现在可还记得您当初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种下自己的第一棵山茶花的吗?”
对于艾丽儿的问题,唐棣最终都没能回答出来,他有些失神地抱着艾丽儿塞给他的那盆花离开了南街。
“你觉得他会对你的这盆花动用自己的能力吗?”裘成虚目送着唐棣远去的背影问道。
艾丽儿:“我不知道,这就要取决于他在思考过后的结果。人在高位久了,权利容易让人迷失自我,更何况整个玉茗城将唐棣奉若神明,依赖他培育出来的花到了无可替代的地步,这让唐棣在潜意识里滋生了一种他在种花这一方面无人可出其右的骄傲。茶仙岛上原生白山茶的死亡打破了这种假象,这其实击碎了唐棣的骄傲,也给玉茗城的这种信仰撕开了一条缝。”
裘成虚:“他难道就没想过白山茶会死?”
艾丽儿:“他知道,只是岁月悠长,忘了而已。”
裘成虚:“人类都会选择性忘了重要的事情?”
艾丽儿朝裘成虚俏皮地挑挑眉,笑着说:“这是人类的共性。每个人终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成熟,而当他开始回顾过去的时候,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羞耻的,甚至是绝不能提起的。就像唐棣一样,他现在是功成名就的一城之主,可是他在过去却是所谓的中下层人民,他是个普普通通的被雇佣者,养出来的花连参加花卉比赛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的过去他恨不得无人知晓,刚好他的过去被很好地掩埋在了末世的那二十年里,除了他自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于是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唐棣渐渐忘却如果他没有异能,那么他种出来的白茶花也不过只是别的白山茶精致一点,但远达不到今日的花城之姿。
不仅仅是他,还有玉茗城里的每一个人,他们从进入玉茗城开始,就依赖着唐棣靠能力打造出来的白山茶生活,衣食住行样样皆是,反正只要是经了唐棣手的,他们都会不假思索地使用,更不存在所谓的创新。多肉玉茗晒干之后磨成的粉,他们只会用来做玉茗白糕,绝对不会想把这粉拿去做涂料;素霜生漆玉茗树,他们只会用来做琴面,绝对不会想这种树既然能生漆,那能不能榨出漆油。
这么多年,依赖成了他们的本能,那个叫孟方思的孩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这么多年一直被渝老教授琴艺,渝老去世之后,他虽然可能再也达不到渝老在的高度,但假以时日成为瑶琴大家还是可以的,再不济‘十级证书’也够了,根本就不会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可正是因为他对于渝老的谜之信任和依赖性,孟方思在渝老去世之后,潜意识告诉他自己,他学不会瑶琴了,然后就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一步一步学习的。”
裘成虚:“可照你这么说,玉茗城对于唐棣的依赖已经根植心底,那就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何必要敲醒他们呢?”
艾丽儿:“这也是唐棣之前的想法。”
裘成虚:“可你不是说唐棣是被权利迷花了眼?”
“裘成虚,你真可爱。”艾丽儿双手撑着自己的脸蛋,她倒不会觉得裘成虚笨,裘成虚看着像是个人,本质上是个系统。她的系统啊,对于“人”的认知就停留在他们星球的课本上,可人性之复杂,艾丽儿自己都只是堪堪入门,哪里是课本几句话就能学会的。裘成虚习惯看到什么问什么,艾丽儿习惯让他看到什么就自己体会什么,最后艾丽儿再来总结。
艾丽儿:“你找找以前你所读的那些课本,单单只是被权利迷了眼的高位者有多少是能像唐棣这样得到民众爱戴的?”
裘成虚:“……没有,到最后都被推翻了暴政。”
艾丽儿:“这些日子我看了你给的其他城池的基本资料,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城主都能算是明君,只是恐怕像唐棣这样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而已。唐棣当初也和你一样觉得人生不过醉生梦死,何不就让这些人糊涂下去呢?可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唐棣发现他的能力为他带来了一切,却唯独没有带来长生,再这样下去,一旦他死去,将会出现多少和孟方思一样的人,又有多少人能最终醒悟呢……这不就是玉茗城末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