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爱纯粹》沁泥

7、动心

　　裙摆扫过门槛的时候，即便是往日里谨小慎微的宫奴，都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大殷皇后的朝服，与皇帝同样是漆黑的颜色，宽大的袖摆，长长曳地的披帛，隐隐在光线下游动的金乌携日图腾，在背后耀眼异常。
　　他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只用了一个发冠，几缕墨发还垂在脸颊旁边。
　　方青抬眼，桃花眼里似有什么一闪而逝，即便面无表情也让人觉得顾盼多情，庄严肃穆的朝服，偏偏穿出了几分出尘。
　　奇了怪了，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程昱心里觉得莫名的古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就见到昨日嚣张跋扈的方情盈盈下跪，仪态万千地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儿臣见过母后。”
　　他这幅样子，眉目低垂乖巧顺从，一看就教养极好，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云太后本就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这样，连忙叫他起来。
　　“好孩子，快快起来。”云太后本来想亲自去扶，胳膊却先被一旁的程昱给摁住了，硬生生又坐了回去。
　　还好一旁的宫女眼力好，立刻去扶，方青才拎着裙摆好好站了起来。
　　云太后见儿子这样，就知道他还是对这场婚事心存芥蒂，只是孩子自小主意就大，她也没有别的法子，更不能当众训斥皇帝，只好按照用度一一下发了赏赐。
　　方情礼仪周到地一一谢过，乍一看气氛还算融洽，只是程昱一直没说话。
　　云太后有心活络一下，便笑着说：“你叫方情？”
　　“回母后，”方青垂眸应道：“是。”
　　他冷若冰霜面无表情，却偏偏礼节周到，让人挑不出错处，这才让人觉得他带着一股刚硬的傲气。
　　气氛陡然又尴尬了起来，云太后像是被噎了一下，顿了半晌，没由的又开始找话题：“你与厌柔，倒是长的很像。”
　　先帝与方厌柔有一段姻缘，虽然最后畅快地散场了，但是据程昱所知，云太后与方厌柔也有交情。
　　程昱只当是闲聊，目光却不经意瞥到，神色无异的方情，陡然攥紧的袖口。

　　云太后赏赐十分丰厚，闲聊几句便放方青回去了，程昱不情愿地跟上去，挥退左右，打算跟方青好好聊聊。
　　皇帝要送，没人能够拒绝，方青跟在他后面，低眉顺眼一声不吭，与昨天狠毒凶恶的样子大相径庭。
　　程昱却不怎么信，张口便说：“你能让你这两个侍女先走吗？”
　　方青抬眼看了程昱一眼，点了一下头。
　　阿尧阿藤便行礼退下了。
　　太后的霞云宫到长乐宫，足足有一刻钟的路，程昱看了四周，红青的房檐砖瓦，甬道上也并无什么旁人，程昱才放慢脚步走到方青并肩的地方。
　　还故意往方青身边靠了靠，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反应。
　　可是漂亮的天下第一美人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只是垂着眉眼沉默地走着。
　　程昱便觉得这人恐怕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又想起自己一个大男人，总跟姑娘家计较什么，嘴嗫喏了几声，终于还是先开口了。
　　“方情。”程昱像寻常十四岁少年一般，挠挠面颊，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晚朕公务繁忙，审批公文到了早上。”
　　方情看着他，良久缓缓点头：“好。”
　　程昱见她回答的爽快，却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眼睛看似是望了过来，心里却好像在想事情，才察觉到这人分明就是敷衍也懒得敷衍。
　　心里无名火陡起，程昱冷哼一声：“你现在倒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昨天明明还说要剜眼睛。”
　　方青停住脚步，看着程昱的背影，他本来轻功卓绝，即便是穿着金花镂空鞋底的宫鞋，也不会有半分声响。
　　他一夜未曾合眼，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念头冒了出来。
　　袖中的腕子轻轻一抖，一柄淬了药的纤细匕首便落在了掌心。
　　他看着还在往前走的程昱，这匕首上淬的不是毒药，但能让人晕半个时辰，他要不要用这半个时辰教训一下无知的小鬼。
　　不知道宫中是否大白天也安排暗卫，一路上都没察觉到什么气息，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喂。”
　　方青的思绪被打断，只见前面的少年郎已经察觉到他没跟上，回头望过来。
　　大殷的帝王朝服也是漆黑的颜色，胸口大片的金乌携日图，衣摆处，用着暗色的线绣着波光粼粼的大好河山。
　　他穿的还是昨天的那套衣服。
　　这件威严的衣服，裹着的是一个年仅十四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