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香》鸿泥

4、暗夜如墨苦消磨

　　“你本是一代将才，何苦屈居人下？杀了他！取代他！”常来从梦中惊醒，再看身边时发现萧挽澜还在熟睡。
　　他悄悄地走出营帐，举目观星，疏星寥落，草原上狂风席卷，野草落叶都随风飞到天边。冥冥之中，仿佛什么要被翻覆。
　　“将军睡得还好吗？”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常来回头看时便被那人蒙住了眼睛，正想说话又被堵住了嘴巴，如此熟悉的身手，他却想不出是哪个人。只能由着那个人将自己拖走。
　　马车上的木板在颠簸中吱呀作响，常来被五花大绑地扔在车里，他既看不见也听不见，若说不害怕估计连小孩子也不信。
　　常来总觉得绑自己的人是他熟悉的人。
　　此刻他更为关心的是萧挽澜醒来看不到自己会不会担心，可他也知道萧挽澜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将军，纵然有担心也不会表现出什么。
　　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就先睡一觉好了。
　　马车载着睡着的常来走了很远的夜路，期间他们渡过了溪流，翻越了大山，最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常来被抬下车时仍是在睡梦中，绑他的人这才摘掉了蒙住他眼睛和耳朵的麻布。他听到了酒盏相碰的叮当声才晕晕乎乎地醒转过来。
　　“你们……”常来此时看到自己被放在一个大房间角落的凹槽里，身边还有一条丑陋的瘸腿野狗，他勉强站起身时才能看到上面房间觥筹交错的场景。
　　只见何迎坐在筵席正中央，手拿酒盏，喝的淋漓畅快，他的身边都是胡人打扮的男人。在筵席的一角，常来终于看到了那个让他感到熟悉的人。
　　“将军，您要的人已经带到了。”那个熟悉的人恭敬地禀报道。
　　何迎听到这话分外欣喜，他放下手中的酒盏，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好！那今日何某就让各位好好开开眼！”
　　“开脸！开开脸！”底下的胡人用生疏的汉话附和道。
　　不出所料，何迎果然派人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了，他们都拿着胡人的砍刀，与其说是来请人，倒不如说更像是来索命的。
　　“何迎！你想做什么？！”常来怒声道。
　　“各位或许不知道，这位公子惯会以血作画，今日我们便来好好欣赏一下。若是画好了，我就把杯中美酒赏给你。”何迎用手指着常来的方向，他显然已经酩酊大醉，通红的脸看上去丑恶无比。
　　常来被几个胡人扔在席间已经备好的木台上，何迎眯着眼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今日，你就来画我。”
　　“你这狗贼值不得小爷我动笔！”常来镇定地拍拍身上的灰尘，虽是锁链加身，看上去也是潇洒自若。
　　“你叫我什么？”
　　“狗贼！莫非你不光脑子不好使，耳朵也聋了吗？哈哈哈”常来大笑。
　　“你敢对我不敬？”
　　“有何不敢？你是谁？你连萧挽澜的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何迎一听到萧挽澜的名字就气息紊乱，怒气冲冲。
　　“错了！你错了！我才是名镇沙场的大将军！萧挽澜他算个屁！你不画，我自有办法让你动笔！”说罢，何迎便顺手拿起桌上的小刀朝常来走去。
　　“手长在我身上，我说不画就不会画。”常来掷地有声地说道。
　　何迎此时已经走到常来面前，他先是挑衅般地抬起常来的下颌，继而用右手束缚住他的双臂，左手提刀在他左臂曾经的伤口处重重地割上一刀。
　　锥心刺骨般的痛处顿时传遍常来的身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滴在身前的木板上，拼命想要挣脱却拗不过何迎的力气。
　　“你本来就是一个奴隶而已。你的忠诚对那个人根本一文不值。当时若不是我给了你表演的机会，你以为他会留下你吗？人应该学会感激，狗也要认准了主人！”何迎身上的酒气窜进常来的鼻孔，他只感到恶心的想吐。
　　“那你这条狗呢？不也是背叛了你的主人吗？”常来丝毫不肯低头。
　　“贱人！”何迎抬手扇了常来一巴掌。
　　“说不过就动手，真是个窝囊废！”
　　常来的话像箭一样刺进何迎的心里，何迎的脸早已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他对常来拳打脚踢，就像一只发狂的疯狗一般，只要常来不动笔画画，他就用刀去割常来的左臂。
　　常来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口中仍是不肯求饶。不一会儿，木板的大半部分已经浸染了常来的鲜血，他的左臂已经被刀划的血肉模糊，清俊的面庞被灰尘蒙住了光华，一切都那么黯然失色。唯有对萧挽澜的回忆是滚烫的，烫过他的心，在眼中涌出一股热泪。
　　“何将军，在下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作画。”那个熟悉的人提议道，此人正是当日与常来比武的大个子士兵。
　　“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何迎这才肯停下手中的刀。
　　“我昨日听闻萧挽澜要带兵撤离雁陵，走的正是最危险的赤水关，我们只要在那里埋伏下士兵，肯定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到时候用萧挽澜做筹码，不怕他不肯动笔。”大个子将萧挽澜的计划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好！那我们就再等一天。”
　　常来听到萧挽澜的计划已经被泄露给了何迎，心中十万火急，再加上身上的重伤，差点气绝身亡。
　　但他不能让萧挽澜独自面对危险，他说过要陪他一起杀出一条血路的，想到这儿他决心一定要活下去。
　　“何迎，你……不得好死……”常来借着最后一口气说道，说完便虚弱地躺在了木台上。
　　何迎这才尽兴的从常来的身边走开，他的衣服上沾了常来的鲜血，脸上也挂着尚未风干的血珠，胡人见到这个场景又惊又惧，对何迎的敬意更增添了几分。
　　“何某今日扫了大家的兴，实在是抱歉，他日何某定当为各位准备厚礼赔罪。”何迎举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常来被大个子拖下筵席，而后被扔在房间的凹槽里，那只野狗见到满身鲜血的常来像是被吓到一般瑟缩在一旁。常来不禁有些好笑，自己这是要与野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么？
　　萧挽澜的目光一直像幻影般浮现在常来的眼前，他却没有办法帮上萧挽澜，此时的常来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萧挽澜，千万不要去赤水关啊，千万不要去……”
　　次日，天光乍破，何迎已经穿戴好戎装准备去看一场好戏。他命令带上气若游丝的常来，那些胡人把常来关在一个木头做成的笼子里，他就这样屈辱的被拉上了战场。
　　赤水关是两座山夹着的一条狭长的路，山上野草丛生便于埋伏士兵，倘若不是走投无路，没有人会选择在这条路上撤退。因为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意味着九死一生。
　　常来躺在笼子里，呆呆地看着天上的雁群，他很想冲出这个木笼，像那些大雁一样给萧挽澜报信。他想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哪怕一起死在敌人的砍刀下也好过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可他却无法选择。
　　“常来，马上你就可以见到萧挽澜了，见到他拜倒在我的脚下，哈哈哈”何迎趾高气昂地坐在马上，他什么武器都没有带，身边围了一圈胡人侍卫。
　　“贪生怕死之徒……呸！”常来很想笑，可每当笑的时候伤口就会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