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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第五章 “愿你永远安康”

      《梅子》
      掐梅2020.3.14
      Chapter 5

      “愿你永远安康”
      ——寻野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回学校了”
      梅子有点不敢看寻野,移开了眼,望着后视镜说了一句。

      寻野盯着她,眼神很淡,他发现了六年后再次相遇时梅子的不对。

      长久以来的绮念遮掩不住,他贪婪,
      他要她从生到死都是他的。

      复杂的思绪,归为一句。
      “好”

      梅子听完,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晨曦中,雾气不堪一击,
      她走进了丝丝缕缕的雾气中。

      进了学校,黑黢黢的树上,栖满了密密麻麻的麻雀,
      一会儿成群飞起,一忽儿啾啾唧唧,
      在天上盘旋,窸窸窣窣。

      有三三两两个学生起早穿过清晨的校园,他们中有的去兼职,有的结伴去吃早餐······都有正常的大学生活。

      早上八点,阳光盛了,如此地刺目,梅子眯了眼睛。

      梅子回到了她住的地方,不是宿舍,是学校里租的居民房。

      先把窗帘拉上,关上灯,周围黑漆漆的,像夜色一样,梅子不知一夜在鬼市闲逛,自己还会不会睡不着。

      第一个小时,毫无睡意,
      她拿出床头柜子里的养心丸,倒了四十粒。

      褐色的药丸没多大,梅子一口十粒,吃完四十粒,也打了个水嗝。

      养心丸又甜又苦,一股烧焦的味道。

      她本来一天就没有多少时刻是清醒的,
      偏偏总在睡时。

      梅子常常自嘲是自己钟情黑色,
      所以在每一个黑夜她都清醒地与满室的黑色撕扯。

      第三个小时,
      还没有睡着,闭上眼,
      眼前是她看不清颜色的人生。

      “你外婆不是你害死的吗?”
      “你怎么不去死?”
      “你这个丧门星!”

      又来了,她缓缓闭上眼,身子抖起来。

      脑海中的声音,画面的每一帧都已经很模糊了,但是依然让她能够确定,自己经历过。

      压在枕头上的脸颊滚烫,被打的巴掌辛辣,她都记得。

      无声的痛哭在身体里巡回,
      在一颗小小的心脏中翻覆。

      她的眼睛紧闭着,嘴唇也紧抿着,滚烫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经过荒凉的脸颊,落至濡湿的枕头。

      当眼睛被眼泪糊住事,眼前的景物看不清。

      因为被至亲的恶语相向,
      她对一切的声音敏感。

      此时,这个居民房里墙漆的龟裂声,
      楼上重物的堕地声,
      外头阴风的厮混声,
      她都听见了。

      第四个小时,血的丝丝腥味在喉咙中溢泄。

      巨大的悲伤被吸进了腹腔,
      在她的胃里翻腾,挤压。

      梅子觉得自己是一个杀人犯,
      每当深夜,她将刀口刺向自己。

      用血去供奉夜,灵魂都瘪了,
      干枯又瘦弱。

      她太需要一场睡眠了,一场单薄但香甜的睡眠。

      梅子想这拥挤不堪的小房间,
      能不能能将她身上的害怕舔干净?

      她打开了滚烫沉重的眼皮,
      身体里全是声音,
      咿咿呀呀······

      没完了。

      第六个小时,她从昨晚穿过的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
      从桌上拿了两瓶酒。

      坐在窗帘边的地上,掠掠乱发,抱着膝盖。

      一头黑□□缈,垂垂曳曳,窗帘偶尔透进一点光,泻在梅子身上,黑发烁了森森的光,脉络分明。

      一点猩红在她的指尖燃烧。

      吸一口烟,喝一口酒。
      一切都是为了埋没情绪的假象。

      第七个小时,那些微的声响:
      门轻轻地咿呀,
      脚浅浅地踏上,
      或者是眼睛巴搭一下的声响,
      又回来了。

      她不知道要向谁呼救,她不能叫喊。

      她从来不认为自杀是弱者的行为,梅子热爱着这个世界,但她战胜不了那么多年如影随形的咒骂。

      这没什么丢人的,
      只不过没有赢。

      外面的日头照到窗帘的缝里,钻进来一截光线,多像她这么多年在夹缝中努力凑取的零碎的光明。

      眼睛如果窝住一湖水,光明也成虚影。

      第九个小时,手机在悲伤中震动。

      “睡醒了吗”
      手机里传来寻野熟悉的嗓音,令人迷恋。

      “······”
      “······嗯”

      寻野听出了浓重的鼻音,
      他从浓重的鼻音中想到,
      电话那一头,她此时会红肿的眼睛。

      想到这,寻野心里的血管就像被不轻不重刺扎下去一样,荆棘丛生,扎了根,隐晦的藏在阴影里。

      他抬手遮住眉骨,闭上了眼睛。

      视觉这一感关上,听觉就能放大情绪。

      而情绪是禁不起的推敲的。

      电话另一头,说完话的梅子假装正在轻轻打个呵欠,再用手掌掩一掩嘴。

      可是没装好,泪水溢出了,她手顺势往红肿的眼角一抹。

      就这样,把那将要偷偷窜出来的泪水不经意地、也不着迹地,给抹掉了。

      “鸡鸣寺的早樱开了”
      寻野不经意的出声,
      没人猜得到他此时心里被荆棘刺的暗疤,
      堵不住心的酸。

      “······是吗”
      很轻的一声。

      但寻野听到了,
      一声呼救。

      “嗯”
      “我记得以前你最爱喝早餐点里的冰豆浆”
      “金陵城有一家店做的还不错,正好离鸡鸣寺不远” “我们先去喝冰豆浆,再去鸡鸣寺赏樱花” “好吗”

      他极力回想起覃朗最近在他耳边一直夸赞着的一家早餐店和吵吵嚷嚷着要去鸡鸣寺的话。

      说的越多,寻野的情绪越赤裸,
      哀伤也越来越沉,渗进地底,悄无声息地。

      对于再也没有能力去热爱的人,他无能为力。
       寻野在赌,
      赌她依然能热爱。

      这拖拖拉拉的时辰不紧不慢的唏嘘,
      电话两头,两个灵魂在相拥,
      严丝合缝。

      手腕上陈旧的刀疤,日光照着会疼。

      梅子盯着手腕上那道刀疤,没有说话。

      她听说:
      死去的,都是最好的,
      只因不可再。

      她死了,寻野会永远记住她。

      她要他,永远记住她。

      本来就被折磨得癫狂了,她是一颗病梅子,她永远记得。

      “他们家还有牛肉生煎,淋上麻油辣酱醋,蘸着辣油又香又辣又酸” “明天八点,我来接你”

      寻野的声音发了颤,一触即破。

      他想告诉梅子,
      她想要爱这个世界的声音,
      有人正在回应她,

      很大声。

      一副棺材横在她的身体里。
       梅子想,寻野在她死后,
      会遇到一个可以替代她的人吗?

      她虽觉得自己独一无二,
      可别人也是。

      况且她阴沉,偏执,一身病。

      “嗯?梅子”

      沉默之所以可怕,
      是因为它削神挖骨。

      而现在,这沉默。

      削了寻野的神,
      挖开了寻野白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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