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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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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彼得·帕克注意到隔壁奇怪的邻居已经很久了。
学校里不受欢迎的书呆子与同样沦为边缘人的怪小孩,他曾在学校里不止一次观察过穿起粉色碎花连衣裙的伊甸。
那个时候的男孩尚未戴上继承自母亲的假发,稚气、或者说更偏向于中性的漂亮五官,即使是穿起祖母辈的老套衣服也不会显得难看。肉眼可见的雪白长发和皮肤,因为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生出点点雀斑,反而给人一种教堂里吟诗天使的错觉。
精致纤弱,是需要保护的存在——这便是彼得·帕克对伊甸的第一印象。
但他很快注意到,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么看待男孩,学校里柔软的善意罕见,更多的是无休止的霸凌和取乐。
当彼得鼓起勇气想要挺身去保护对方时,对方却突兀退学了。
没能在第一时间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彼得还因此暗自丧气了好几天,直到本叔发现了他的不对,耐心劝导。随即好不容易走出阴影的彼得,在后来的某天近乎惊喜地发现,那位纯白的天使就是住在自己隔壁家的孩子。
年幼的孩子们更偏好于从视觉判断旁人的好坏,彼得站在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观察过隔壁的阿姨。
那位不常出门的阿姨看上去肥胖又凶恶,再加上对比伊甸瘦小的身形,虽然有这样的念头很失礼,但彼得觉得对方并没有做到一位母亲应有的职责。
怎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彼得无法想清楚这个问题,这样的疑惑更是在不小心听见隔壁传来的鞭笞声后上升到了顶点。凶狠的、鞭子抽打□□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彼得就忍不住踮起脚尖透过自己房间的窗户,担心地打量隔壁被铁栏杆封死的二楼房间。
连太阳都不愿意轻易涉足的室内,纯白的天使躺在地板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彼得已经错过了第一次,他不会错过第二次。
无法直接对话那就试着用小孩子的把戏,他匆忙间写下询问的语句,最后叠成歪歪扭扭的纸飞机送入隔壁的房间。万幸,对方接到了自己想要传递的讯息,透过那些冷冰冰的缝隙,憔悴、看上去比在受到霸凌的学校里还要糟糕,明明已经变成那样的伊甸却还是努力向焦急的自己露出安抚的表情。
就像是当初在看见对方受到同学欺辱的时候没及时能上前阻止一样,彼得·帕克永远都慢了一步。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有了其他选择。
终日忧虑着那位看上去不称职的妈妈和受到虐待的伊甸,藏不了太久负面情绪的彼得鼓起勇气,在将自己看见的情况告诉给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本叔后,和蔼的长者沉吟了片刻,决定代替彼得去亲眼看看他的朋友是否安好。
这个国家对于未成年儿童的保护定下相当多的法律条款,如果情况属实恶劣,那位不称职的母亲或许会被剥夺抚养权。
这场充满男子汉气概的谈话发生在傍晚时分的餐桌,得到本叔的承诺而下意识放心的彼得·帕克,这个时候他还沉浸在自己这次一定要好好和对方打招呼、成功交上朋友的幻想里,却没预想到自己永远都慢了一步。
帕克一家人还没来得及用完餐,隔壁就传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更令彼得担心的鞭笞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大声的、极其愤怒的呵斥。
联想到彼得曾告诉过自己的信息,本不禁和梅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平日那位行事怪里怪气的邻居,的确不像是会对自己孩子上心的好母亲,他转而开始忧虑这会不会真的是一起虐待儿童的恶性事件。
正义感使然,本当下便决定放下碗筷去隔壁拜访。
走过一段不远的距离,隔壁女人忘记锁上的大门,在几次急促的敲门后应声而开。这位从不参与社区活动的邻居家到处都是令人不安的异端宗教痕迹,以及意义不明的手抄纸条。空荡荡的房子里,仍在持续不断的□□撞击声来源于二楼,此刻也顾不上考虑擅闯民居的后果,忧心忡忡的本顺着那令人不安的声响大步登上二楼。
终于在恰到好处时刻赶上的本,亲眼目睹了一位母亲冲着自己孩子举起屠刀的惊人画面。
“住手!”他一边大喊着,一边打算以身为盾地从那位疯狂的行凶者手下保护住无辜的孩子。
或许是没想到真的会有好管闲事的邻居来见义勇为,因为这突如其来呼喊,女人握住刀柄的右手下意识一顿,却也给了本绝佳的反抗机会。本弓着身体狠狠撞开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在伊甸身上的女人,无防备之下竟真的被体重相差甚远的本撞开,女人手中甚至没能握紧的刀也顺着这突然的力道,破开女人身体堆积的脂肪,反刺入了自己体内。
本见状反应迅速地捂住伊甸的眼睛:“别看,孩子。”
语音刚落,就有温热的液体喷涌在冰冷的皮肤表面,那温度令冷得牙都在打颤的伊甸好受了不少,或许是母子间的天然联系让伊甸意识到什么,但接连遭遇过如此的伊甸已经连为女人死亡的眼泪也流不出来,他只是无声地把自己团进本的怀抱里。
他的母亲、他的牢笼,此刻真正的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他成功地幸存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厚重脂肪层的缘故,比常人更后知后觉意识到身体传来的痛楚,只得颓然捂住自己伤口的女人,在死亡的逼近下,女人本能且无助地向本与伊甸的方向伸出了手臂。
“以(伊)……”伤势严重的女人一边大口喘息着,似乎想要最后一次呼唤孩子的姓名。
而已经见证过女人狠心一面的本完全没有给对方这个机会,不止是视野,这下更是将伊甸的整个脑袋按在自己胸口。
“没事了,没事了。”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就晚上一步的本,后怕地安抚着臂弯里明显常年受到生母折磨的可怜孩子,“她无法再伤害你了。”
没能如愿以偿和自己孩子进行最后告别的母亲,最后死不瞑目地倒回地面。
同时也没有其他人能知道,女人那个时候呼唤的究竟是伊甸,还是她幻想中纯洁无垢的孩子呢?
这之后,警车尖锐的鸣笛声打破了皇后区的平静。
仗着个子小突破了大人们身体组成的屏障,好不容易挤到包围圈最前排的彼得·帕克,注意到在那个昏暗逼仄房间里的纯白天使,此刻染上了不属于他自身颜色的血红,身体上带着相同色彩的本叔也在一旁和神情严肃的警察先生们谈论着些什么。周围旁观的大人们都在警戒线外吵吵闹闹,他们正毫不掩饰地谈论着什么,已经不再是会被童话欺骗的彼得,浑身冰凉地立在人群的前列。
恍惚间他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满是对男孩嘲讽、欺凌的校园,旁观者们都在窥探、贪婪啜饮着他不幸的伤口,却没有一个人会真正向他伸出援手。
而妄想着能拯救对方的彼得·帕克,如今看来其实也不过是沉默旁观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