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三章 夏至﹒心火(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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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刚过去一半，林岚就接到单位通知，要求40周岁以下的老师都要轮流下基层锻炼。林岚选择了离家最近的江州市鹿岭分局的刑侦大队。大队里的不少民警都毕业于江陵警院，对母校来队里锻炼的老师也十分客气。
林岚被安排在预审科上班，这个科室的工作主要在办公室就可以完成，基本不用出外警，比较适合女同志，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对女老师的一种照顾。上班的第一天，大队长王伟带她去侵财中队，那里的中队长和指导员都是江陵警院毕业的，所以对她特别热情。问了林岚一些当年他们读书时老师的近况，林岚因平时不喜与人打交道，除了法律系的同事比较熟悉，对于其他系部的老师情况也不是太清楚。好在大队长王伟喜欢一个人发表演说，别人也就没什么机会跟林岚聊天了。
王伟已经四十好几了，却长得一张娃娃脸，不过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其实道行颇深。来鹿岭分局锻炼前，预审科的科长黄宗天私底下告诉过她，此人城府很深。黄科长是林岚的同事温婉芳的老公，婉芳早就交代他，到时要多关照去他单位锻炼的林岚。王队长正跟林岚介绍大队的具体工作时，一个公安大学毕业的民警刚好来请示王队长，他一看刑事案件卷宗，就狠狠批评道：“一个弓虽女干案，你拖了这么久，到底是谁弓虽女干了谁，你能不能写清楚些。刚好警院的林老师在这，你好好请教下。”
年轻的民警顿时脸红了，林岚只好帮忙解围，“我也是来这里跟大家学习的，现在就开始学习一下吧！”她接过王队手上的卷宗，一看，吓一跳，这案情也太狗血了，难怪年轻的民警为难，没有相当功底的法律语言训练，还真不好概括、整理这样扑朔迷离的案件材料。
受害报案人是一位女性，半身瘫痪的王某由于肤白貌美，被丈夫的哥们张某弓虽女干了，但这哥们说自己是得到王某的丈夫李某的“授权”，当时王某也是同意与其发生男女关系的，他没有强迫。李某由于自己在外有姘头，所以认为既然朋友看上自己的残疾老婆，那就“肥水不流外人田”，同意张某睡自己的老婆。王某知道其中内情后，生气了，于是当天就跟自己的男护工刘某也发生了性关系。几天后，当她看到丈夫居然把姘头潘女士明目张胆地带回家中，大为恼火，才报案告发丈夫的朋友张某对其实行了弓虽女干行为，以报复丈夫把婚外情公开化的恶行。
这起弓虽女干案的麻烦之处在于王某没有及时报案，事发后两天才电话报案，期间又跟护工发生性关系，导致取证比较困难。加上没有证人证言，所以仅凭她一面之词，不好定案。林岚没想到，真实的生活原来比小说还要曲折丰富。看来法学书上的经典案例也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临中午了，附近城门所的一位副所长来请王伟队长吃饭，林岚见此知趣先走了。她没想到，时至今日基层所的刑侦力量还这么弱，所里的民警经常要来大队请求技术支援。
中午，林岚通常跟办案队里唯一的女警——潘锦凤，一起去食堂吃饭。重案组的强哥只要见到她们，马上就会端起饭盘，跟她们坐在一起。姚国强，人称“强哥”。一身腱子肉，宛如雕刻，也算没有浪得虚名。虽然大家不喜欢他，但林岚与他初次见面，觉得他铁憨憨的，蛮可爱的。黑黑的皮肤，孔武有力，看上去很生猛的样子。后来，林岚跟他接触了几次，发现他果然属于匹夫之勇，智谋不足。
如果他真老实，大家是会喜欢他的，但他是憨厚型的狡猾，做的是老实人的事情，又披着狡猾的外衣。他正火力十足地追求着潘锦凤，林岚觉得就他这智商和情商，绝对不会进入潘锦凤的视野。
潘锦凤人称“辣妹子”，说话做事八面玲珑，很能讨领导的喜欢。更关键的是，智商很高，心狠手辣，办案能力极强。在这种男人堆里能生存下来的女人，要不靠撒娇，要不凭实力。偏偏，人家还二者兼具。可是，强哥偏没这眼力见，不懂得知难而退，飞蛾扑火的情景，固然壮烈，如果不能浴火重生，那会重度烧伤，无法涅槃！林岚虽然对他心存怜悯，但人各有命，她是外单位来这里锻炼的，不宜多管闲事。
一旦陷入感情的世界，人的智商都会变低，概莫能免。她与叶添伟的关系，不也是剪不断理还乱吗？现在，不过是旁观者清，看人家觉得可怜哩。有时，潘锦凤让强哥过于难堪时，林岚瞧着过意不去，也会帮忙给他们递出一个台阶。慈悲没有敌人，智慧不起烦恼。
下午，林岚跟蔡畅一起去看守所提审犯罪嫌疑人。蔡畅，头长得特别大，同事们都叫他“蔡头”。他们回预审办公室的路上，迎面碰到薛子瑞。林岚听蔡头介绍，才知道他是情报中队的中队长。此时，林岚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上回在王伟大队长那里，听林岚说到秘密手段时，就跟她使眼色。原来，即使同行在一起，大家也还不愿意公开提及侦查中运用到的关于技术的一些秘密手段。
突然，隔壁传来了巨大的摔桌椅的声音，还夹杂着训斥声，林岚吓得脸都了变色，坐在她对面的蔡头看到她不安的样子，淡淡的说到，“林老师，没事的，强哥在教育一位诈骗犯。”
“连老人家看病的钱也骗，忒没人性了，这种人也该收拾下。”潘锦凤难得对强哥的行为表示了认同。
这时，办公室进来了一个技术中队的小帅哥。蔡头马上跟林岚隆重介绍说，林旭是他们整个大队最帅的男人。林岚正看卷宗，不由抬头看了一眼，也觉得林旭确实长得英俊过人。不是英气逼人的气派，而是有种玉树临风的温和气质。在办案队民警中，这种书生气质的确很难见到。在办案队伍里，女人像男人，男人像狼人。
技术中队的工作比较纯粹，主要是勘验工作，提取、化验各种痕迹、物证，无需直接跟嫌疑人打交道。技术中队的民警工作方式比较斯文，说话和做事方式也都比重案队温柔不少。看来，“孟母三迁”不是没有道理！环境对个人的形象塑造确实至关重要。即便在同一个单位，不同科室和中队里也会有不同的小环境和气候。
林旭跟蔡头抱怨说：“蔡哥，我昨晚又失眠了。”
蔡头取笑他，“我失眠是因为没女人，你失眠不是因为没有女人，而是女人太多了，不知道要找哪个好！”
“呵呵”男神不置可否。
原来林旭和蔡头两人都还是单身，难怪他们一直纠缠于女人这个话题。七情六欲是烦恼的根源，也是快乐的密码。不管帅哥还是丑男，都有各自的烦恼。
林岚看着这帅哥，不由想起高中同桌郑欣雨上次聚会时跟她说的话：“一旦一个女人开始对帅哥都没什么感觉时，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衰老已经开始向她走来……”
林岚正出神想着，“是心灵衰老还是□□衰老的开始呢？”
突然，她听到黄科长叫到，“林老师，过来搭把手。”
原来，黄宗天在隔壁审讯室给一位女性嫌疑人做笔录，想让林岚来练习下。
林岚心想：黄科长真是高情商的男人，难怪温婉芳会嫁给他。原本是她拜托黄科长，有合适的案子，让她练练手。可在其他人听来，都以为是黄科长需要林岚去帮忙，给她留足了面子。要是强哥有这智慧，那追辣妹子就有胜算了！一般人，是难入潘警官的法眼。
前几天，林岚跟潘锦凤在电脑的办案系统上一起做了第一份笔录，才知“纸上得来终觉浅，要知此事需躬行”。做的时候，一些程序性的问话都忘了。一些必要的说服教育，讯问的技巧也没有合理的运用和记录，还好，最后潘锦凤麻利地都补写上了。
难怪江陵警察学院要让年轻的老师们都分批下基层去锻炼。真是知易行难啊，确实是实践出真知！
这次锻炼期间，林岚做了各种案件的笔录练习。特别是□□的案子，她做的最多，感受也最真切。当一个女人出卖尊严和身体时，已经很可悲了，还要接受处罚。在中国，没有红灯区，□□易是违法的行为。然而，性这个古老的需求，显然是客观存在的。只要有需求，就有买卖的市场！这些性工作者，没有上岗证，只能打黑工，偷偷摸摸的，即使受到欺负，也不敢来报案。这些可怜人也是属于社会中的弱势群体。不少妓女不仅白白被嫖，还会遭抢，甚至被作为□□遭到长期关押乃至最后被杀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林岚要把案子坐实了，证据不确实充分，同志们的奔波辛苦就白费了。如果被区检察院退回补充侦查，那就更麻烦。法与情，有时两难全！
在这里呆久了，人就会慢慢变得冷漠而谨慎。面对嫌疑犯时，要把同情和审讯结合起来，即使心里觉得他们有可怜之处，也得充分固定住他们犯罪的事实证据。
下午做笔录时，一个网上追逃的女犯人昨晚刚刚从外地被押送回来。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只见她老泪纵横，不由分说拉住林岚的手，急切地说：“小妹，我也是没办法啊……”林岚坐在电脑前，被她哭诉得字都打不出来。一个女人被家暴得无处可逃，最后联手未成年的女儿杀死了自己残暴的丈夫。这样的人生遭遇着实可怜，但她的行为确实也触犯了法律。
林岚觉得在这里上班，一定要神经顽强。进入审讯室，她时常头皮发麻，肌肉绷紧，感觉顶上的头发已经在不断奔离它们生长的土壤。她觉得难以适应这里的环境，如果长此以往呆在分局的刑侦大队上班，自己迟早会精神奔溃，性格抑郁。
在这种环境中林岚得不断默诵王阳明的四句教，作为护体悟道的心法。牢记“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的箴言，勇敢地进行“事上炼”，在地狱里看到天堂，才能修成王圣人临终时提到的“此心光明,亦复何言”的境界。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三章 夏至﹒心火(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