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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山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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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钧得了自由,坐在一家茶馆喝茶,听上面的说书人讲着两大神族风莱族和墨临族之事。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按理来说,很多修仙门派都是先从结灵珠开始,而风莱阁和墨临阁都是直接跳过这一步,从修习法术开始。”
下面不知情的急忙问,“这是何故?”
顾钧翘着腿,磕着瓜子,一派悠闲的样子。
“传闻此两派弟子拜师时,师尊和弟子将会行‘血印之术’。‘血印之术’结束,弟子就会在体内迅速自结灵珠。更玄乎其玄的是,若是一个人法术高强,灵珠达到一定强盛境界,他的子女就会一生下来就有灵珠。风莱阁和墨临阁大多都出英才,所以他们的子女基本上一生下来就有灵珠。”
台下人一听,纷纷露着惊羡之色。
说书人继续道,“此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自然很多人都纷纷远道而来,到此两派进行拜师学艺。但是血印之术极为凶悍,需要根骨出众的人才得以支撑得住。所以有凡人想来此拜师学艺的,必须接受入门考验。但是少有人能经受得住。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拜入凤凰山,玉水仙谷,碎空山等大派,老老实实地勤修术法,自己结出灵珠。”
顾钧看着周围人,突然觉得这故事应该把那小丫头给拉来一块听听,就她那没见世面的样子,估计还不知道自己门派的历史呢。
“万事有利有弊,风莱阁和墨临阁因为灵珠不是自己修炼所得,每过一个境界,都要经受一次天劫,扛不过天劫而灵珠自爆而死的也有许多。久久等不来天劫,从此修为止步不前的也不胜其数。”
这事顾钧心里清楚,他一开始听到,便知道这神族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他们正常修炼的,每过一个境界虽然难了些,不过倒没有生命危险。他们神族的,一个没留神就被雷劈个焦黑丢了性命。顾钧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尤被天劫追着跑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不过他纯粹瞎操心,这天劫恐怕都会避着小尤这不学无术的降。
“历年来,拜入风莱族与墨临族的修士寥寥无几,一来此两派近年来交战频繁,他们可没有那么大的仇恨,一拜入门派就得上战场送掉自己的小命;二来虽然近乎半神的风莱墨临两派灵珠强盛,法术境界极高,但是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又有几个人能经受住一次又一次凶悍强劲的天劫?所以大多数风莱阁,墨临阁的修士都是风莱阁,墨临阁先祖的血脉,风莱族,墨临族二词也是由此得来。”
故事还没听完,顾钧便被人掀翻了板凳,来人个个都是高手,他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这次是顾烨亲自出马抓人,顾钧没逃成,便被连捆带绑地押回了凤凰山。
顾烨边走边不忘给他倒霉儿子分析局势,“眼下时局动荡,墨临族与风莱族转眼又要有大战,我派公然与风莱族结盟,言下之意就是与墨临族为敌。那么墨临族对准风莱族的矛头,便又要加上一个凤凰山了。”
顾钧神色一顿,“那我们现在,站得位置岂不是风口浪尖的地方?”
顾烨点头,“是。风莱族的神树因受了重创,风莱山得天独厚的修仙灵气便也消散了许多,风莱族众修士的修仙之路也是举步维艰。近年大战屡次落败,死伤的风莱族人也越来越多。”
语毕他叹了一口气,“而墨临族以剑术闻名天下,其人剑合一的境界经过历年来的打磨修炼,近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此下去,风莱一族,便有灭族的危机。”
顾钧喃喃,“所以我们得帮风莱族。可是,父亲……我们为何……”
顾烨看着顾钧,这孩子长得并不像他母亲,但是却跟他母亲一样喜欢不计后果地存着那颗初心。
这么多年,他当着凤凰山五凤主之首,早就没了那颗始终纯粹善良的初心。他缓缓开口,“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们不早点帮他们?”
顾烨挥了挥手,让凤凰山众人退到百里之外,“因为任何事情,考虑的不单单是个人。这也是我与其他凤主之间,最后妥协的结果。”
顾钧有些疑惑,“其他师叔们不同意吗?”
顾烨不看顾钧,眼神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我其实也不同意。只是答应了你母亲。”
顾钧看不透顾烨的眼神,但是他隐隐之中觉得,好像有什么要变。
莫名其妙就打雷了,紧接着就下起了雨。
小尤趴在桌上,猛地惊醒,抬头看见上面的长老正唾沫星子乱飞的讲课。
下面的人,除了小尤以外,都听得格外认真。
小尤本来成天在溪水摸鱼,哪知有一次刚捉到一条鱼,没抓稳,鱼一飞,恰好就砸中了风莱山八大长老中的玄天长老。
玄天长老当时脸都气绿了,直接就跟陆茵告了状。
小尤于是便被陆茵不知道从哪个草垛里拎了出来,罚跪了祠堂。
从此以后,小尤便得跟着风莱山其他弟子一样,一块去弟子堂听学。
弟子堂里她年纪比较小,于是颇受其他弟子的照顾。平时睡觉作业什么的,也有人替她挡着。
给弟子堂里讲学的人,是风莱山八大长老中年纪最大的苍天长老。
小尤根据他的胡子是八大长老中最长最白的那个,便认定他年纪最大,至于厉不厉害她说不清楚,好像这跟年龄没什么关系。
在他们修仙界,少年英雄几招之内就战胜了好几百岁的老前辈的事情也是有的。她偶尔也幻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一剑破了齐樟那诡秘的剑法,不过齐樟总是不动剑就能把她撂倒,她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破罐子破摔,能碎成什么样就碎成什么样。
小尤刚刚睡醒,来了精神,便留着耳朵听了听。
她不知道前面讲了什么,只看苍天长老一脸郑重,缓缓说出了下面的话,“血脉这个词,分量极重,扒开皮,是流着差不多的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那刻在骨子里的仇怨与执念,也是生来就有的。”
小尤猛地一激灵,迷糊劲顿时就没了。
外面的雨下得越发大,雨声一股脑混着苍天长老的声音灌进了小尤的耳朵里。
苍天长老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竟痴了起来,语调像是在唱戏一般拉出了下面的话,“风莱族与墨临族,世世代代皆为仇怨,黄泉之下也难断,唯有魂飞魄散之时,身前爱恨生后束缚,才会化作一团虚无。”
周围的弟子似乎都像约好了一般,鬼使神差地,脸上都变成了同样的神情,目光坚定,唇线紧抿,还有一直难以意会的,整个风莱族上下都有的——满腔热血。
小尤一时有些惘然,她觉得自己与大家格格不入。
她脑子稀里糊涂的,听学结束后就站在廊下,低着头瞧着地上滴滴答答的雨珠子。
她一个人静静地发着呆,其他师兄师姐都撑着伞,临走之时问她要不要带她一起。
小尤摇头,她心里空落落的。她看着同门的师兄师姐都拎着一把剑,似是课业结束后也要去加紧练剑。
周围的人都为着即将而来的大战尽全力准备着,就唯独她一个人还没心没肺地玩耍。
小尤迈着步伐,一言不发地往九离殿去。
在九离殿面前辗转,迟迟不迈入。她擦了擦额角的雨水,转身到了床前,掂着脚尖往里头看。
母亲陆茵拿着一张巨大的布帛,上面是某个地方的图景。陆茵将其中几个地方着重圈了一下,又将视线放到其他几个地方,拧眉沉思。
小尤注意到陆茵眼下乌青,应是好几晚都未阖眼。
小尤抿了抿唇,脚步稍稍放轻,到了九离殿的外间,斟了一盏茶。
她笨手笨脚的,很快就闹出了动静。
里间陆茵听到声音,以为是一直服侍自己的阿溪,便说,“阿溪,将东南角书架上的第二排的书册拿给我。”
小尤端着茶盏过来,因为淋了雨浑身还冒着寒气。
陆茵抬头,吃了一惊,“小尤,怎么是你?”她起身走到小尤跟前,蹲着身子与她齐平,“怎么衣服都湿了?没带伞可以找人去接你啊?听学累不累啊?”
小尤低声回答,“不累,衣服也不湿。”她将茶盏奉给陆茵。
陆茵浅笑,接过来喝了几口。
陆茵把小尤冰凉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给她好生捂了捂,“小手都冰凉凉的,仔细回头着了风寒!”陆茵见她今日怪怪的,便问,“可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小尤半晌没声,声音发颤,“母亲,你们是不是都要去打仗了?你们是不是不打算带我?”
小尤说完,眼眶湿了。
陆茵知这件事瞒不了她,实话实说道,“过了立秋就出发,小尤,待在山上,我们很快就回来。”
小尤哭了起来,“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山上!他们说,你们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陆茵笑笑,拍了拍小尤的脸颊,“又说胡话了!我们肯定会回家的!”
小尤的眼泪吧啦吧啦地掉落,“有师兄都给家里人立了遗嘱了……他们说这次去,就没打算回来了。”
陆茵没怎么悉心看养过孩子,更何况,儿子和女儿教养方式本就不同。
对待齐樟和齐柘,她都是说什么是什么,望着他俩成材。
对于小尤,知道女孩子家心思细腻,便多花了心思好好宠着,没事就多哄哄。
陆茵连忙将小尤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不立遗嘱,娘亲保证,回得来。小尤乖。”
小尤不是哭闹的性子,哄了一会儿就噤了声。
陆茵怕小尤踩到水坑,就将小尤背在背上,让她举着伞,一路背了回去。
晚上又将小尤好生哄睡着,才悄声出门。
齐恒宇在屋内候着她,问道,“将孩子哄好了?”
陆茵点头,“平时说话没避着她,她全听了进去。眼下马上开战,把她一个人放在风莱山,我有点不放心。”
齐恒宇将窗户都关了起来,“那也不能把她带到萧县,这些年一直瞒着她的身份,若要让墨临族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陆茵听着窗外的风雨,半晌无声,“只好到时让人都瞒着她。只是,风莱山到时没多少人,她又不听那些长辈的话,没留神跑下山怎么办?”
齐恒宇将一叠书册垒好放在一边,“这我倒想起了一个人。”
“谁?”陆茵看向齐恒宇,又看了一眼那叠书册,猛然明白,“眼下的确他最为适合。”
齐恒宇手指倒扣,对着那几本《大荒人物册》有节奏地敲了几下,“小尤还未拜师吧,她根骨奇特,血脉不同,拜在我们门下恐怕学不出什么名堂。还是,请他过来吧。”
陆茵犹豫了一瞬,轻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