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鸢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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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尤和顾钧正往屋外走，就看到连昱潇正在殿外和韩雁归说着话。韩雁归多少年来一直是一个样子，沉静淡然，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
大多数时候都是连昱潇在不停地说话，而韩雁归只是一句一句回答，并不主动引起话题。
顾钧远远看着韩雁归，小时候跟他一块修习的时候，他虽然比他安分一些，但是到底也是调皮捣蛋的性子，两人没少闯祸。
后来慢慢地就不知为何疏远了，连顾钧都不知道是何时这样。
眼看着韩雁归变成了如今这么不苟言笑的性子，顾钧心里溢出失落之感。
连昱潇可能也是一个人待得无聊，随便拉一个人跟自己说说话，恰巧就逮了韩雁归过来，两人没说几句话就散了。
连昱潇朝这边走来，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周身伤心的气场也随之一变，眉宇间甚至染上了一层阴鸷。
连昱潇问：“顾钧，你的屋子在哪？”
顾钧把他引到了自己在朱雀峰上的殿阁。
连昱潇看着殿外洒扫的仆人，“此地不行。”
顾钧和小尤对视一眼，知道了连昱潇此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便立马动身去了无心峰。
到无心峰之后，连昱潇又下了一个结界，才开口：“凤凰山有内奸。”
一句话让另外两人身子一僵，脑袋里嗡鸣声阵阵。
连昱潇又道：“凤凰山的凤主之乱，时机太不对了，像是有人刻意为之。而现在洪荒泽怎么进都进不去，壑青这人太过狂妄，他不可能做缩头乌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又有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小尤想起这三个月以来，齐樟和轩辕奕共同联手，出走各大门派，目的就是一个一个拔除壑青在各大门派的羽翼，最后在带着人一举攻破洪荒泽，与壑青决一死战。
可是凤凰山这些年来一直风平浪静，丝毫没有上面怪异的举动，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凤凰山没有内奸，另一种可能就是此内奸心机之深沉，可以做得丝毫不露痕迹。
顾钧连忙拿来纸笔，把凤凰山上的很多修士的名字都拿出来写在纸上，一个一个分析，忙活了大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出来。
连昱潇深思了好久，“我隐约觉得，壑青近日就会有所行动。所以诸位万事小心，即使这人不在凤凰山，也一定是和凤凰山有很大联系的人。”
几人神色都极为严肃，就在这时，浓重的夜色中传来一阵吹埙的声音。乐曲声凄婉悲伤，让人动容。
小尤道：“我听闻上古时代，有一种文字叫乐语，是以乐曲声向心爱之人诉说心声的。”
顾钧看向小尤：“这我没有听说过，你从何得知的？”
小尤没有说话，这是她的二哥哥齐柘说与她的。
她虽然听不懂这乐语声，只是莫名觉得，这乐曲声似乎是……在与人告别。
感觉就好像是……
就在小尤心底的那个想法快要冒出来的时候，对面的乐曲声停了。
小尤有些遗憾，望着对面的山峰许久，才转身离去。
这一晚，小尤并没有很快睡着。她躺在床上，想起了葭摇的师父鸢陵。
鸢陵也算有些名气，她虽没出生在那一代，可是也知道那是一个当年名动大荒的人。按理来说，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若不是心里有了邪念，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遁入魔道。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小尤突然想去凤凰山的藏经阁看看，恰巧这时，门外有了敲门声，小尤开了门，顾钧站在门外，道：“睡得着吗？”
小尤摇头。
顾钧道：“那我给你讲故事听？”
小尤看着顾钧，看了许久，道：“好。”
小尤便坐在桌边，静静地等待顾钧的故事。
顾钧轻轻一笑，道：“这是一个小修士的故事。小修士刚刚出生的时候，他父亲就因为犯了事，被囚禁了起来。他等了他父亲十年，他不怪任何人，因为他知道，是因为他父亲做错了事情。一个人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这是他父亲应该得的。”
小尤平静地听着，这时候倒了一盏茶，抬手端给顾钧，“请。”
顾钧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小尤，许久后，笑了笑，“听我把故事讲完。”
“好。”小尤淡淡地道。
“直到有一天，小修士知道，并不是他父亲做错了事，而是有人欠他，也有人害他，他从头到尾，是帮错了人，也是信错了人。”
故事讲到这里突然停住，顾钧抿了一口茶，道：“沈修士，何时对我这般客气了？”
小尤也喝了一口茶，“待客之道罢了。”
“顾钧”站起来，嘴角挽着，“沈修士何时认出我的？”
“从你进来那一刻开始，韩修士。”小尤顿了一下，“也是——右护法大人。”
韩雁归倏地笑了起来，“不错，我一进来，我看到你看我的眼神，就知道被认出来了。本来是想带你直接过去的，不过聪明人不急于一时，这才特地停驻下来，给你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沈修士，好眼力啊。”
小尤冷静地又喝了一口茶，“要是我连顾钧都认不出来，轻易被蒙骗了，顾钧肯定又要不开心了。”
她这话说得平淡，好像就跟自己刚刚吃了一口饭一样。
韩雁归没有觉得丝毫不自在，“你和顾钧的感情很好，但你可知道一件事情？”
韩雁归嘴角勾勒出一丝嘲讽，“顾钧的母亲，她的师父鸢陵，是杀害你亲生父母的凶手，而当年却是你的顾伯母向鸢陵透露了你父母的消息。你和顾钧本来是有世仇的。”
小尤将杯盏放下，抬眼道：“本来我心里是存疑的，如今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我就信了。这鸢陵定是受了壑青所害，中了魔气。而鸢陵那样的修士，怎么可能轻易受了壑青的摆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虽向顾伯母问出了我父母的行踪，但是真正杀我父母的，一定不是她。”
韩雁归略带赞许地看了小尤一眼，“你又猜对了，鸢陵修为高强，是一段时间受尊主控制，一段时间又恢复清醒，颇为棘手。尊主最好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出手。”
小尤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些微颤抖之后，道：“继续。”
韩雁归神色一顿，道：“但是杀你父母的不只是尊主。你是风莱墨临二族的血脉，生来就是受了诅咒的，是让两族覆灭的，这件事一直让两族耿耿于怀，你以为两族会放过你吗？既然要杀你，又怎么会留下你的父母，自然是先杀了他们，再杀了你。”
小尤将杯中的茶盏一饮而尽，站起身，道：“伤人不难，诛心却是可以一击即中，让一个人的信仰彻底崩塌。但是，韩修士，我不是你。”
顿了顿，小尤道：“说完了吗？说完轮到我跟你说了。”
“杀害我父母的，一直是壑青。当时风莱，墨临二族有了议和的趋势，我父母亲心里有愧，用自己的修为去救风莱族的根基赤冶树。但是却受奸人所害，说我父亲是墨临族的内奸，意在挑拨两族关系。这屡次一模一样的招数，壑青当真是屡试不爽。”
小尤的眼里隐隐有了怒气，她道：“我是灭世祸胎的诅咒，也一定是壑青的杰作。因为二族的存亡，从来都不是由一个人来决定的，是靠二族自己。”
“壑青把人安插在二族之中，一次又一次地挑拨。我也知道二族之中，一定是有放不下执念的人，成了族里的主战派，从而受了挑拨。若是心里没有那个念头，受了再多的挑拨都是没用的，壑青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的确，风莱和墨临二族，走到今日，两族一定是有过错的。但是又有谁不会犯错呢？
雪隰君对于苓霁君有了猜疑，没有考虑到他可能是中了魔气，而是认为是他自己动了邪念，修了魔道。
而苓霁君丝毫不了解雪隰君，看到雪隰君没有拿出女娲石救自己的妹妹，就认为是雪隰君心如铁石，不愿意救她。
他们二人都犯了错，后来的人弥补错误也犯错，逐渐看清局势，慢慢终于走到了正确的路上来时，壑青心里也知道再挑拨无用，便灭了二族。
小尤的声音掷地有声，“我风莱，墨临二族，会刀剑相向，但是从来不会拿刀剑对着自己人的。所以杀我父母的，是壑青的人，又是他的幻象之术。”
“我与顾钧，一直以来，除了有误会，从来都不会出现怨怼的。”小尤说得极为郑重，像是宣誓一般。
话锋一转，小尤看向韩雁归，“韩修士，你今日拿话来激我，那我不妨问问你。是不是在你眼里，你觉得你父亲懦弱无能，所以你要讨回公道。可是凭借你自己一己之力不行，所以你要靠着壑青。”
“不是的！”韩雁归嘶吼了起来，“我一直极为尊重我的父亲，我做得这些都是为了他！”
小尤再逼近一步，“那你为什么这么快反驳我？”
韩雁归身子重重一晃，他只是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又立马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你今日逃不掉了！”
面前突然出现一道淡蓝色的圆门，上面有着一圈一圈波纹，小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推了进去，下一刻天旋地转，小尤晕了过去。
韩雁归也迈入了圆门，脸上是还未消退的狠厉，还有若有若无的茫然。
而屋子外面，顾钧和连昱潇终于冲破了小尤屋外的结界，冲到了房里。
房里空无一人，有碎裂的茶盏，摔倒的凳子。
顾钧心里一沉，整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喃喃道：“我就不该放她一个人在屋里，我应该陪着她的！”
连昱潇凝眸细看了一会儿，道：“杯子尚有余热，说明刚走。他们的结界是我们破的，他们没从结界里出去。”
顾钧逼着自己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他蹲下身来，看着凳子旁边的地面的痕迹，“这里有灵力之痕。连兄，你知道有什么法术可以把一个人传送到另一边吗？”
连昱潇也跟着蹲下身，他碰了碰地上的痕迹，“有一种办法，就是类似于进入灵境的那种，这种东西好像叫“千里之境”。”
顾钧立马召来青鸾，道：“快去风莱山，叫齐大哥过来。快！”
青鸾从一只小青鸟顿时变成绿色的凤凰，顾钧将怀里的折扇抽出来，念出法咒，折扇轻轻一扇，一阵狂风乍起，给青鸾又来了助力，青鸾顷刻间没了踪影。
连昱潇面色古怪，“顾兄，我听说只有风莱族人才可以用御风之术。你不是风莱族人，你不会……已经和沈修士……那个啥了……”
连昱潇突然想到今天在朱雀峰顾钧殿外看到的洗着的被褥……
顾钧脸色先青一阵再白一阵，最后气急败坏道：“没……没那回事！这是小尤教我的用灵力使风变大的法术，你想哪里去了！”
连昱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嘴贱道：“我还等着喝你们喜酒呢。”
顾钧不再理他，焦灼地等待着齐樟的到来，也只有齐樟的灵境之术最强。
顾钧反复在心里对小尤道：“一定等我。”
他知道凭借小尤一个人的聪明才智，的确可以拖延一会儿时间，可是万一壑青……他不能让小尤孤身一人去面对。
连昱潇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几枚龟甲，当场卜了一卦。
顾钧瞥了一眼，“你信这个？”
连昱潇垂着眼眸，像在回答，又像是对着自己说：“实力斗不过时，便寄希望于神佛，神佛若听到了，或许就能分给我一点运气。”
顾钧向来不信这些，可是他心里也无端害怕起来，怕小尤在那边遇到危险，怕就算把壑青打败，小尤哪天身子撑不住，也会离他而去。
他比谁都心知肚明这一切，却一直努力地逃避，不敢面对。
顾钧默默在心里祷告起来，神情庄重肃穆。
可是手指头却禁不住地颤抖，又怕诸神看到了觉得他不够有诚意，一遍一遍反复地在心里念叨，似乎说多了，诸神边听到了一样。
顾钧好不容易祷告完毕，先看了黑沉沉的夜空，又转过身来看连昱潇。
连昱潇比他淡定，镇静地坐在一边。
顾钧看着连昱潇紧握在手心里的龟壳，问：“结果如何？”
连昱潇回答：“半好半坏。”
作者有话说第102章 鸢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