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舞》公子尘兮掌上灯

7、第7章

　　怀瑜寺内

　　大殿内佛祖笑容可掬，香火缭绕中轻拈指印。

　　润玉立在一旁，看公子景向前恭恭敬敬弯腰行了一礼。

　　公子景直起身后看润玉静静等在一边，眼神带着几分莫名的探究。

　　“怎么？”公子景问道。

　　“没什么，”润玉弯眼笑道，“只是没想到，阿景是信佛之人。”

　　公子景一愣，随即苦笑摇了摇头：“我并非佛门信徒，只是每逢到了寺庙道观前都忍不住想祈求一番。”

　　润玉道：“阿景也有求而不得之物？”

　　垂下眼眸，公子景声音轻轻道：“不是为我，我只是想求诸天神佛，保佑很多多年以前就死去的人，愿他们后世能平安顺遂、世世喜乐，就当是……为我当年所做的一切，赎罪吧……”

　　润玉知道提到了不该提的往事，内心不由自责，见公子景低落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入手是一支纤瘦又不失坚毅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润玉忍不住将手心贴了上去，想用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温来温暖对方。

　　公子景看着搭在手腕上的手，神情有些讶异，但在润玉有些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并没有推开，润玉一阵暗喜。

　　正在这时，这间原本只有他们二人的偏僻旧殿内突然响起嘎吱一道推门声，在静谧的大殿内显得尤为清晰。

　　只见一位身穿修身劲装容貌俊逸的公子拉着另一位锦衣华服形容尊贵的公子急急走了进来。

　　锦衣公子温柔笑着劝道：“别着急别着急，当心脚下。”

　　劲装公子横了他一眼，气道：“不是我着急，要是再晚一会，那些年轻小姐们的手绢花都能砸的你满头包了！”

　　锦衣公子赶紧顺毛，笑道：“是是是，容齐多谢花公子救命之恩！”

　　“哼，”劲装的花公子头一撇，复又想起了什么揶揄道，“不过，她们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怕也就不敢再如此造次了吧，能站在太子殿下身边的，自然是只该有太子妃了。”

　　容齐叹了口气，伸手牵住花公子的手，将人拉到怀里来，声音深沉：“容齐的心，别人不知，难道你花无谢还不清楚吗？”语毕，珍而重之地吻在了怀中人的眉心。

　　花无谢俏白的脸烧灼一般地红了起来，却也勇敢地抬起脸，将唇贴在了容齐唇角以做回应。

　　一边隐身站着的两神同时不好意思地侧过了身，握着的手也送了开来。

　　润玉轻咳一声，建议道：“此处狭窄逼坎，待久了挺闷的，不如、不如暂且出去？”

　　公子景就等着他说这一句，急忙连连点头答应道：“嗯嗯好的、我们出去……”说完，绕过门前贴站着如胶似漆的二人，径直穿墙出去了。

　　润玉看着公子景的背影浅叹一声，有些向往地看了一眼门前两人，便也追着穿墙出去了。

　　两神在怀瑜寺四处转了转，抬头瞧个天都是漫天粉红色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像极了美人羞红的脸颊。

　　尴尬的气息弥漫了许久，公子景终于率先忍不住道：“润玉，你说他们方才？明明是两名男子，为何、为何要……？”

　　润玉暗暗调整面上如沐春风的表情，问道：“阿景过去没见过这种事情？”

　　“没有，过去在我的族人中没见过这些事，后来、后来我游历世间，也只是追逐着鬼妖的踪迹，没有见过、额，如此之事。”公子景说到最后一句，仍有些不知如何形容。

　　润玉转头认真地看着公子景道：“那阿景对这种事情，感到厌恶吗？”

　　公子景思考一阵，摇了摇头，“我只是对此感到惊讶，因为天地之间自古阴阳调和，乍见两位男子，实在是不敢置信，但也说不上厌恶。”

　　润玉内心松了一口气，笑道：“虽说世间万物自古阴阳调和，男女结合更加常态，而我始终认为，若能有一心相爱之人，无关性别、族类，都值得跨越一切山海的相守。”

　　公子景震惊地看着润玉的双眼，两双清朗的明眸此刻都只承载着彼此，满满溢溢。

　　良久，公子景不自然地转开脸，道：“想不到如今你们天界作风，已是如此开放。”

　　润玉愣了一瞬，旋即无奈摇头，伸手温柔地捧住公子景的脸颊，小心翼翼往面前挪。

　　“阿景，或许你不会相信，我注视着你的身影已有六千多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存在我梦中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幻影，是我此生无法触及的皎月，即使是半年前，我都不敢相信能有真实遇见你、与你交谈的这一天，最近的半年来，每一日于我，都美好得像是做梦一般。”润玉几乎是叹息着说道，他捧住公子景脸颊的手也在几不可见地颤抖，像捧住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润玉深吸一口气，见公子景因自己的话愣在原地，形容美好的眼大睁着看着自己，几乎想低头吻下去，终究还是怕吓到那人，松开了手，还微微撤开一步，怕自己更情不自禁做出别的事来。

　　“咳，我、我突然感应到东海蓬莱岛有鬼妖的气息，先、先行一步！”公子景眨了眨眼，丢下一句就急匆匆想往外飞掠。

　　润玉眼里染上绝望情绪，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挺拔如松竹的修长身影竟有几分摇晃颤栗。

　　公子景本已飞掠开数十米的身形一滞，终是不忍地回头站回到润玉面前。

　　“我不是刻意要逃避你，是真的感受到那边有熟悉的鬼妖的气息，若是你伤心的话，喏，这个送给你。”

　　润玉不敢置信地睁开眼，见公子景双眼真挚看着自己，将一柄短玉笛递到自己面前。

　　“这玉笛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只是也算陪在我身边数千年，你、你方才说的一番话，我从未来得及思考过，暂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复于你，相信我，等我从蓬莱回来，我一定会来寻你。”公子景目光坚定，神色认真地望着润玉的双眼。

　　润玉有些迟疑地接过那柄玉笛，认出是他们在人界初见时公子景吹奏的那一柄，笛身光滑盈润，显然时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抚摸。

　　“好，我等你，等你来寻我时，我要与你说一件秘密。”润玉勾起唇角，笑如和煦春风。

　　公子景也一笑，如朗星入眼眸：“好，到那时，我也有一个秘密要说与你听。”

　　天界

　　魇兽又一次被关在了寝殿之外，往日高傲昂起的晶莹鹿角此刻随鹿头没精打采地垂在台阶上，几乎都失去了往日的祥瑞光泽。

　　“你今日怎又被陛下关在门外了？”邝露走过来，见魇兽趴在那儿惊讶问道。倒也不是她大惊小怪，往日被列为天界禁地之一的天帝寝殿确实不让任何人进去，但自从半年前，天帝陛下去了一趟人界，回来以后就撤了寝殿的禁制，魇兽也时常能进去撒个泼，虽说其他仙侍们还是不让进，但也不像过去一般防得那样紧了。

　　只是今日，这魇兽却是为何又被关在门外了？

　　正想着，里面传来天帝的声音。

　　“邝露，有何事？”

　　邝露立马恭敬行礼道：“回陛下，方才负责观测人间的司命星君前来禀报，说人界似乎又有浩劫将现。”

　　只见眼前空间一阵银光闪烁，润玉的身影瞬间便出现在了殿外，握着一柄玉笛，爱不释手地时不时抚摸一下，一旁魇兽见他出来，大脑袋一个劲往玉笛的方向凑，被润玉凉凉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润玉看向邝露，面无表情问道：“你方才说人界将有浩劫？”

　　“正是，”邝露面色凝重道，“司命星君说，与六千多年前楼兰覆灭时的星轨极其相似！而且，比那时！更强！”

　　天帝陛下脸色大变，疾问：“是在何地？”

　　“东海，蓬莱岛。”